“夠了,周言,你在這裡拼命灌自己酒有什麼用!你這樣遲早會把自己喝進醫院的你信不信。”蔡逸辰搶過周言手裡的酒,生氣地說道。
“逸辰,你說她爲什麼要騙我,她爲什麼要騙我呀!”周言像個孩子似的坐在地上哭喊着。
蔡逸辰任由周言哭喊,他知道此刻周言太需要將心裡的情緒發泄出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言終於喊累了,整個人像丟了魂一樣,靠在酒吧包廂的沙發上,懷裡抱着一個空酒瓶喃喃自語。
蔡逸辰見周言終於不鬧騰了,便扶起周言走出了酒吧。
許諾爲了早點適應美國的生活在寒假就帶着許母出發去了美國,本來在濱海大學的學業就已經全部完成了,而且大四下學期大多數學生不是選擇出去實習或者創業,沒有多少人會留在學校。
許諾坐在位置上,隨着飛機越升越高,她感覺自己離周言越來越遠了。許諾的手裡捏着一封信,是蔡逸辰在上飛機之前拿給她的。信的內容不長:許諾,希望你在美國一切順利,寫這封信我只是想告訴你,周言他真的很在乎你。在他知道你申請美國的大學,以爲你欺騙了他的時候,他到酒吧買醉,不停地灌自己酒,嘴裡一直說着氣話。可是當他喝醉後我送他回學校的路上,他一直唸叨的卻只有一句話,那就是“就算她騙了我,我還是捨不得讓她難過”
許諾走後,周言的生活並沒有發生什麼太大變化,像之前一樣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書店上。只是性格比起以前變得沉默了一些。
大四下學期的時間也是一晃眼就過了。拍畢業照那天,已經步入社會的同學們難得又展露出天真爛漫的一面。大家穿着學士服,一起拍了畢業照,爲自己的大學生活畫上了句點。藉着這個機會,大家難得又能聚在一起,聊一聊大學四年的生活。說起這些總是會讓人傷感,眼淚便忍不住流了出來。離別之際,大家舉杯約定下一次的相遇,可是下一次是什麼時候呢?誰知道,或許在碰杯那一刻就煙消雲散了。又或許在不知道多少年後的某一天,彼此的樣子都已經在腦海中模糊了,互相擦肩而過的時候算不算履行了約定?
不管再怎麼懷念,大一時清秀稚嫩的自己終究只能定格在相片裡,成了偶爾會拿出來看看的泛黃回憶。女孩們穿上了高跟鞋,男孩們打起了領帶。或許是自願,或許是被迫,走出校門的那一刻大家彷彿都變成了大人,在時間的洪流裡,爲生活奔波,不停地向前。
畢業後,周言留在了濱海,蔡逸辰沒有和周言一起管理書店,而是回到家裡和蔡逸語一樣繼承了蔡父的事業。陳默面試成功,進了某家公司成爲了技術部的一名軟件研發員。星野植樹則是成爲了一名裝潢設計師,而江嘉禾依然爲她的職業夢奮鬥着。
人生就像溏心蛋
“江嘉禾你真的要走了嗎?留在俱樂部轉幕後不也挺好的嗎?”
“榆陽,謝謝你,不過你知道的,在賽場上爲俱樂部奪得榮耀是我的夢想,也是我留在俱樂部唯一的意義。我的夢想早就實現了,現在也是功成身退的時候啦。”江嘉禾拍了拍榆陽的肩膀笑着說道。
換做是五年前,江嘉禾或許會因爲離開俱樂部而嚎啕大哭,畢竟這麼多年,俱樂部就像是她的家一樣。但是五年,她沉穩了許多,這五年裡,她們隊伍曾經遭遇了十五連敗的人生低谷,也經歷了浴血重生,一舉奪冠的人生巔峰。噴子的冷嘲熱諷,粉絲的不離不棄,這些都是她人生道路上的助推器,讓她從內向膽小慢慢蛻變成了現在的自信勇敢。
“好了,你告訴祁輝我趕時間就等不到和他告別後再走了。”江嘉禾用力抱了抱榆陽後便轉頭進了車站。
榆陽看着漸漸消失在人羣中的江嘉禾,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江嘉禾的場景。那時候,女孩因爲緊張連聲音都是抖的,但是眼睛裡卻閃爍着堅定的光芒。江嘉禾骨子裡其實是很勇敢的,只不過就像是一朵還只是花苞的花骨朵,現在才徹底綻放了而已。
江嘉禾出了車站,便看見等在路邊的蔡逸辰。
“我不是讓你不用來接我,直接在飯店等我就好了嗎?”
“來車站接女朋友去吃飯是男生的份內事呀。”蔡逸辰一邊接過江嘉禾的行李,一邊說道。
到了飯店,因爲提前預定好,所以菜很快就上齊了。蔡逸辰和江嘉禾就一邊吃飯一邊閒聊。
“現在你退役了,有沒有想過接下來做什麼?”蔡逸辰夾了一塊排骨給江嘉禾。
“有啊,成爲職業選手以前我不是做過主播嘛,所以我打算重操舊業。以前做主播是想要改變自己,現在發現其實真的挺有趣的。”
“你覺得高興就好,如果覺得累了不想做了也沒關係,反正我可以養你一輩子。”
“對了,你做主播是還像以前那樣做一個遊戲主播嗎?”
江嘉禾搖搖頭,“當然不是啦,我已經實現我的遊戲夢了,接下來我想要環遊世界,在直播間裡和其他人一起分享旅行的快樂,你覺得這個想法怎麼樣?”
“如果這樣我們豈不是又是聚少離多?”蔡逸辰的聲音變得有些冷了。
“沒關係啦,電話,微信視頻都很方便阿,你如果真的想我了我也可以很快回來呀,現在交通這麼發達。”江嘉禾撒着嬌,想要環住蔡逸辰的手臂卻被躲開了。
“江嘉禾,其實很久之前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了。”蔡逸辰正說着,服務員便推着餐車進來了。餐車上面放着的是江嘉禾最喜歡的芒果千層和一捧玫瑰花。
“蔡先生……”
“出去!”蔡逸辰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嚇了服務員和江嘉禾一跳。
服務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說了聲對不起就連忙出去了。
“蔡逸辰,你突然發什麼脾氣,能不能不要這麼無理取鬧。”江嘉禾有些生氣地說道。
“我無理取鬧?江嘉禾我就想問你,什麼時候你的人生規劃裡哪怕能有一點點我的位置……去鹽城是這樣,現在又是怎樣,每次都只是通知我……”蔡逸辰露出一個極其苦澀的微笑,“算了,我累了,我們改天再談吧。”蔡逸辰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濱海市郊區的一座小院
小院的外牆種滿了爬山虎,遠遠看去一片綠油油的,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走進大門是一個四方的庭院,庭院裡擺了幾盆盆栽,正中間放着一張石桌和三個石凳。石桌的正北方有一個二層小樓,小樓前種了一棵樹,已經比小樓還要高了,樹下有一隻老貓正在閉目養神。陽光順着牆根一直爬到屋頂上,小樓在陽光的照耀下彷彿鍍上了一層金。
兩個男人從小樓裡走了出來,其中一個一身黑衣黑褲打扮,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另一個上身白色短袖,下身卡其色休閒褲,皮膚白皙。
兩個人走到石桌前坐下,穿黑衣黑褲的男人手裡還拿着一個塑料盒子。
“星野植樹,告訴你家陳默可省着點吃,這是最後一點泡菜了,如果吃完了,可要再等好幾天。”周言說道。
“你一個人住這裡真的不無聊嗎?”星野植樹每次來都想要問這個問題。這次終於問出口了。
“無聊,怎麼會,這叫慢生活明白嗎,我每天寫寫文章,澆澆花,時不時地再到書店去看看,日子挺充實的。”
“如果無聊了,隨時到我家裡來玩,我和陳默一定歡迎。”
周言擺擺手,“行了行了,別肉麻了,你家陳默還等着泡菜配他最愛的蔥油拌麪呢,你這回去還要好一會呢,還是趕快走吧。”
星野植樹點點頭,便拿着泡菜準備離開了。
“對了,過兩天林婉婷和俞一舟要回濱海了。”
“怎麼。他們兩個最後還是在一起了?”
“沒有,只是恰巧一起而已。”
“他們說會順道來看看你。”
周言有些不滿地嘖了一聲,“說的好像是探望空巢老人似的,不過算啦,一個當紅主播,一個知名體育記者,我這小院還真是蓬蓽生輝呀。”
周言喝着茶,正看着書,便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你們今天是約好了?植樹才走沒多久,你怎麼又來了,我可告訴你啊,上次你帶走的葡萄酒已經是我釀的最後一罈了。”
蔡逸辰在周言身旁坐下,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說道:“今天我不是來討酒喝的,你還記得之前我問你的問題嗎?”
“記得”
“現在能告訴我答案了嗎?”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今天和江嘉禾見面了?”
“是,那麼現在你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周言喝了一口茶說道:“你要的答案,要從一年前說起。”
兩年前,距離許諾去美國已經兩年了,許母的腿在美國找到了治療方法,但是這個治療過程很漫長,爲了媽媽,許諾研究生畢業後選擇了留在美國工作。
之後的一年裡周言和許諾都通過電話聯絡感情,他們從每天都在聊天,到後來慢慢地變成三天一通電話,五天一通電話……到後來變成了一個月都不一定會通一次電話。最後周言發了一封郵件還寄了一個包裹給許諾,之後兩人就分手了。
“我說完了,你明白了嗎?”周言問蔡逸辰。
“我還是不明白,”蔡逸辰搖搖頭。
“你知道爲什麼我們通電話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嗎?”
“是因爲長時間的異地讓你們彼此漸漸消磨了熱情嗎”
周言哼的笑了一聲,“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是我們無話可說了。長時間的異地消磨的不是熱情而是彼此的共同話題。你知道飛鳥與魚的故事嗎?一隻鳥和一隻魚相愛了,但是它們卻不能在一起,因爲它們之間隔着的是一整片海洋和天空,如果強行在一起就要付出一方生命的代價。”
“不是不愛了,而是彼此在一起只會更痛苦,到最後連最開始的美好也會破碎掉,所以,放手何嘗不是一種愛呢。對嗎?”
周言點點頭,“看來你已經明白了。”
正是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映照着小院,將樓前的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蔡逸辰看着這滿院的餘暉,突然想起了馬致遠的“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來吧,別發呆了,難得留你吃飯,嚐嚐我的手藝如何”周言將最後一盤菜端上,招呼着蔡逸辰坐下吃飯。
蔡逸辰看見桌上的一盤溏心蛋,有些吃驚,“我記得你不是不喜歡吃溏心蛋嗎?”
“哈哈,是啊,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吃溏心蛋還是你帶我去吃的呢,那時候只覺得這蛋半熟未熟,味道腥的很,現在反倒覺得這溏心蛋的味道之於人生的味道一樣,別有一番滋味呀。”
飯後周言從屋裡拿出了一小壇葡萄酒。
“哈!我就猜到你肯定還有,”蔡逸辰笑着,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要不是看你今天心情不好,我纔不捨得拿出來呢!”周言替蔡逸辰倒了一杯酒,替自己也倒了一杯“飯後一杯小酒,這是什麼神仙日子呀。”周言抿了一小口酒後感嘆道。
兩人就這樣就着小酒閒聊着,
“對了,逸辰,我記得你姐姐是下個月舉辦婚禮是吧”
“是啊,怎麼了?”
“你姐姐前幾天光是打電話通知我參加她的婚禮,可是到現在我都還不知道新郎也就是你未來的姐夫是誰……”
“你認識的,就是我姐大學時實習公司的上司”
“那還真是有緣分阿”
“還有,我剛剛就想問了,你寄給許諾的包裹到底是什麼?”
“……你猜”
不知何時月亮已經悄悄爬上了樹梢,晚風徐徐,夏蟬振動着翅膀,聲音此起彼伏,在小院裡迴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