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謹心忍俊不禁,“吃吧。”
嘿嘿。劉淑靜羞赧一笑,一把抓起紅木漆盤上的枇杷,狼吞虎嚥,甚至連皮都咬了下去,再吐出枇杷核。
這動作,熟練至極,一氣呵成。
若論吃的功力,劉淑靜稱第二,幾乎沒有人敢認第一吧。
在場的巧蘭、芷蘭、晴蘭等幾個丫鬟個個捂着嘴笑,都說官宦家的小姐知書達理、溫順端莊,看了劉小姐,日後誰在她們面前說官宦小姐如何如何的,她們都不會再信了。
餓死鬼投胎的吧,蘇謹怡眼裡愈發瞧不起劉淑靜,長得這麼肥頭大耳的女子,要不是出身好,誰搭理她。哼,她纔不信蘇謹心這個二姐會真心同一個又肥又醜的女子交好,估計就是爲了巴結劉知府,不得不耐着性子忍受劉淑靜的粗俗與蠢笨。
“慢些吃,還有呢,不夠,再去拿。”林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樣的官宦小姐,真是太討喜了。
“你們幾個都去幫劉小姐。”
劉淑靜吃相不雅,林氏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吩咐巧蘭、晴蘭、芷蘭三個丫鬟各自帶兩個小丫鬟去幫劉淑靜剝枇杷皮,這六個丫鬟一人拿一個枇杷,很快就剝好了皮,然後依次遞給劉淑靜,劉淑靜接過,一口一個塞進肚。
“真好吃,師傅,你也吃一個。”
劉淑靜邊吃,邊憨厚地笑着,一副滿足之態。
這就滿足了,要求真低,蘇謹心拿起一個剝好皮的枇杷,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肉質鬆軟,細細咀嚼,確實不錯。
因劉淑靜的存在,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變得熱鬧活潑起來。巧蘭、芷蘭、晴蘭等幾個丫鬟嬉笑着捉弄劉淑靜,但劉淑靜皆不惱,反而跟着她們一起笑。
傻子。蘇謹怡嗤之以鼻。
林氏一刻不離蘇謹心左右,蘇謹心心下起疑,但面上仍不動聲色。
“二小姐,已將木炭放入袋中,請您放心。”
新茶的保存離不開木炭,選一塊燒紅後冷卻的木炭放入袋中,不僅可防潮,還能保持袋中茶葉的色澤與醇香。
當展讓向蘇謹心稟告這些事時,林氏的臉上也微微放鬆了幾分,只要不問她昭昀的去向,至於謹心在蘇家做什麼,她都不會管。
“很好。”蘇謹心滿意道。
“二小姐,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當然,展讓向蘇謹心稟報的,並不是茶葉的事,若林氏瞭解蘇家的生意,就不會這麼掉以輕心了。首先,那些進貢朝廷的大批新茶還尚在晾曬、揉捻之中,還根本未到保存放入袋中這一步;其次,展讓是顧六公子身邊的人,蘇家生意上的事大多是由福叔接手的,展讓一個不懂茶葉的人,蘇謹心怎會派他去督促新茶。
“靜觀其變。”
將林昭昀的去向告知梁孟臣,蘇謹心心裡其實是猶豫的,但一想到林昭昀是帶着白前去了睦州找顧六公子,蘇謹心心裡的那點猶豫也就不見了,林昭昀雖說是她的表兄,但哪及顧小六重要。
“午膳我就不用了,你們陪淑靜吃。”蘇謹心說完,在林氏的錯愕中,走出了正堂。
“你又要出府?”林氏急急問道。
蘇謹心停下腳步,狐疑道,“娘,您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不,娘是擔心你的身子吃不消。你剛小產身子還尚未復原,不宜到處走動……”
林氏關切的話,聽在蘇謹心的耳中有些諷刺,蘇謹心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林氏就嚇得不敢再說了。
那腹中死去的孩子,是蘇謹心此生不願再提起的痛,但林氏,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揭她的傷疤,逼她做選擇。
“那你早些回屋休息。”林氏聲音弱了幾分,在蘇謹心面前欲言又止,一副受氣模樣,“娘知道娘說的這些話你不愛聽,但忠言逆耳,娘這麼說,也是爲了你好。你年紀不小了,是該想想以後了,一個女子怎能一輩子待在孃家不出閣,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罵的……”
蘇謹心走得很遠,還依然能聽到林氏在她身後,絮絮叨叨地說着。
其實,林氏說的話,也並不是沒有道理,人活在世上,哪能這麼隨心所欲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顧旁人的指指點點。
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做得到,卻是另一回事。
“展讓,本小姐是否真的該嫁人了?”
“蘇二小姐英明。”公子爺,您的苦日子終於熬出頭了,展讓心中暗暗高興。
“本小姐今日見劉公子憨厚可掬,性情爽直,倒不失爲一個良人。”
啊?蘇二小姐不該嫁的是公子爺嗎,怎麼扯上知府家的那個傻公子了,持劍跟在蘇謹心身後的展讓急了,“蘇二小姐,屬下惶恐,您別嚇屬下。”
呵呵。蘇謹心低笑,富有深意道,“緣到自然,順其自然。”
走了兩步,蘇謹心指着不遠處問道,“林昭昀這兩日住的那個院落,你去看了沒,有什麼發現?”
“屬下進去看了,什麼都沒有。”展讓搖頭,一個瞎子住過的地方,能留下什麼。
什麼都沒有?蘇謹心暗暗欽佩林昭昀的謹慎,果真是不顯山不露水,讓他們什麼都查不到。
“蘇二小姐究竟是何時開始懷疑林公子的?”展讓震驚,這林公子是蘇二小姐的表兄,林公子的嫡親姑母是蘇二小姐的娘,算起來,與蘇二小姐也是最親的,要是換做別的女子,能有幾人會去懷疑自己親孃的侄兒,至少不會在剛開始就懷疑,但聽蘇二小姐的語氣,似乎是打從一開始,她就對林公子起了疑心,這般步步小心的性子,怪不得讓公子爺吃盡了苦頭。
“他對我們蘇家太過熟悉,蘇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他每一條路都認得,不會走錯,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要知道,林昭昀目不能視物,是個瞎子,一個瞎子第一次進府,能這麼清楚地知道哪裡有石階,哪裡需要拐彎,這不是很奇怪嗎?”蘇謹心回想起昨晚林昭昀給她送佛書,準確無誤地找到她住的院落,若非提早將蘇家的各個角落都摸清,他怎可能會在沒有下人引路之下,找到她這裡。
一個肯花心思調查蘇家的人,會是個心性淡薄的人嗎。
反正,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