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野聞言就看了過去,嚇得風屏一抖,連忙道:“奴婢只是看沒茶水了,想出去倒個水。”
“倒什麼水呀。”古清影甩着帕子道:“現在沒哪個有心思喝水,你還是好生站着吧。”
“……是。”風屏抿脣,垂頭站回了梅照雪身邊。梅氏沒吭聲。但神情卻不如方纔鎮定了。
該不會又出了什麼幺蛾子吧?
說幺蛾子,幺蛾子就到。府裡的護院押着幾個家奴進來。一看他們的臉。梅照雪臉色就變了。
“相爺。”護院跪下拱手道:“奴才們在爭春抓着幾個打鬥的人,有兇器和毒藥,都一併收繳了。”
沈在野一愣,看着那幾個家奴道:“怎麼會有打鬥?還有兇器和毒藥?這是哪裡的家奴?”
“相爺饒命!”三個家奴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奴才們是後院裡的,只是…只是去爭春看看而已!”
“看看而已?”桃花站了起來,走到一個護院旁邊,伸手掀開他端着的托盤上的紅布,明晃晃的匕首,還有兩紙包的毒藥:“帶着這些東西趁我不在去爭春看看?你們可真會說話。”
梅照雪垂了眼眸,捏着帕子的指節都微微泛白。
後頭的三個漣漪“家人”上來就跪下道:“求相爺做主啊!我們差點被殺人滅口哇!”
看了這三人一眼,目光落在兩個男子的手上,沈在野挑眉。下意識地看向姜桃花。
桃花一臉義憤填膺:“爺,此事您一定要查個清楚纔是!”
“……我知道。”輕咳一聲,沈在野沉着臉問:“你們到底是說了什麼,要被人滅口?”
那老伯一邊磕頭一邊道:“我們不過是來要銀子的,先前有人來買漣漪的命,說給二十兩銀子,讓我們準備收屍!我們日子過得苦啊,實在沒辦法,也就同意了,誰知道現在漣漪死了,銀子也沒到我們手裡。那人說了是夫人買的命,咱們就只有來找夫人了!”
“哪個夫人?”沈在野問。
老伯搖頭:“這個我不知道。就聽他們稱夫人。”
整個相府,除了梅照雪,還有誰能被稱爲夫人?衆人瞬間都瞭然,紛紛看向梅氏。
“一派胡言!”梅照雪冷笑了一聲,終於是站了起來:“先不說別的,哪個丫鬟的命值二十兩銀子?一聽就是故意污衊!”役餘亞劃。
“夫人竟然覺得二十兩銀子一條人命還貴了?”桃花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難不成您只給了十兩?”
“我……”梅照雪頓了頓,擡眼看着她道:“你別想誆我,此事與我毫無關係,又怎麼會是我給銀子?”
“既然和夫人毫無關係,那府裡爲什麼會有家奴去下殺手呢?”桃花不解地低頭看了看跪着的三個家奴:“你們是誰指使的?”
家奴們面面相覷。都低了頭沒吭聲。
“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沈在野沉聲道:“若是不答姜娘子的問題,那就一併拖出去打一百個板子!”
家奴都是拿錢辦事,怕得罪人所以不敢說,但一聽不說會沒命,幾個人哪裡還有什麼猶豫的?爭先恐後地就道:“是夫人的吩咐,說有人在府裡造謠,讓奴才們……去處置了。”
“好一個有人造謠!”顧懷柔忍不住冷笑出聲:“官府殺人尚且要定罪呢,咱們相府的主母可是真了不起,一句人家造謠,都沒查清楚,就要取人性命了!”
梅照雪挺直了背,站着沒吭聲,臉色卻是已經發白。
這境地,簡直是辯無可辯!早知道她就抵死不認好了。又何必那麼衝動去殺人滅口?!
都怪顧懷柔,突然來哭,讓她慌了神,情急之下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照雪?”沈在野側頭看着她:“你有什麼好說的嗎?”
梅照雪抿脣道:“今日姜娘子看樣子是要釘死妾身了,那妾身還有什麼話好說?”
“夫人這是認罪了?”桃花挑眉。
“我還有不認的餘地嗎?”梅照雪輕笑:“娘子有備而來,手段高明,我甘拜下風。”
她只是死活也想不明白,漣漪這一家人,到底是受了什麼好處,竟然臨時叛變,還鬧得這麼大。
這罪她認就認了,殺人未遂,漣漪也不是她打死的,顧懷柔的傷就算算在她頭上,區區宗正的女兒,能把她如何?但是梅照雪不甘心,她很有自信能贏姜桃花,卻沒想到還是輸了。
沈在野臉色很難看,一揮手就將茶盞給摔了!清脆的一聲響,屋子裡霎時鴉雀無聲。
“照雪,你進府的時間是最長的。”他看着她,厲聲道:“奉常家的嫡女,相府的主母,竟然做出戕害姬妾,謀殺人命的事情來?你梅家的臉面不要,我相府的臉面也不能被你這樣丟!”
身子顫了顫,梅照雪低着頭,腰背卻是依舊挺直:“妾身有負爺的厚望。”
顧懷柔跌坐了下來,怔愣地看了梅照雪好一會兒,突然就真的跟瘋了似的朝她撲過去,掀開自己頭上的黑紗道:“夫人啊!溫和寬厚的梅夫人啊!你看看妾身這張臉!妾身從未得罪過您,您如何會對妾身下這樣的狠手?!”
旁邊的丫鬟連忙攔着她,沈在野伸手就將她抱住,蓋上她的黑紗,低聲道:“你冷靜一點。”
“您讓妾身怎麼冷靜!”顧懷柔哭得悽慘,抓着沈在野的衣襟道:“妾身不止想在晚上看見您啊,妾身想一直看着您,哪怕您以後不會再喜歡妾身了也沒關係!可是現在呢?妾身根本沒有臉看您!”
桃花一愣,沈在野也是一頓,拍着她的肩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怎麼交代?拿什麼能換回妾身的臉?!”顧懷柔咬牙切齒地看着梅照雪道:“她死了我的臉都好不了!”
正室夫人,又是奉常家的嫡女,自然是不可能讓人家爲這點事去死的。桃花抿脣,伸手將她從沈在野那兒接過來,小聲道:“你先冷靜一下,聽爺說。”
顧懷柔大哭,抱着桃花哭得身子發抖。
沈在野看得皺眉,負手站在屋子中間想了好一會兒,最後道:“梅氏失德,戕害人命,不堪再爲主母,先貶爲娘子,關在凌寒院反思。等我與梅奉常和顧宗正見面商議之後,再行定罪。”
梅照雪身子晃了晃,紅着眼擡頭:“爺覺得這院子裡,有比妾身更適合做正室的人?”
她父親可是九卿之首!沈在野不傻,爲何要因爲顧家那樣的小門小戶,跟梅家過不去?她的正室之位一旦沒了,父親豈會善罷甘休?
桃花一臉平靜地看着她臉上略微猙獰的表情,心想梅照雪也算是個會猜男人心思的女人。只可惜沈在野不是一般的男人,她知道的事情也太有限,所以才以爲靠着父親就會免罪。
然而,沈在野是必定會連梅奉常都一起動的。
“你手段如此狠毒,還能居正室之位?”沈在野搖頭:“好好反省吧。”
說罷,又看了顧懷柔一眼:“你也別太難過了,桃花會幫你繼續找藥的。”
顧懷柔心裡哪能不怨?自己成了這樣,梅氏還能好好的,叫她心裡如何好受?
然而她也知道,這後院裡的事牽扯太多,沒那麼簡單,相爺願意爲她討個公道,就已經是難得了。
“妾身明白了。”抹了抹臉,顧懷柔轉身就走。
桃花伸手沒能拉住她,只能看着沈在野嘆氣:“爺還是多勸勸懷柔吧。”
“放心。”沈在野抿脣:“今晚我會去溫清的。”
說是他去,最後還不是徐燕歸在操勞?桃花撇嘴,看了看神色有些扭曲的梅照雪,趕緊提着裙子跑路。
幾個動手的家奴被沈在野趕出了府,漣漪的“家人”也被打發了出去,等處理好這一堆的事情,沈在野黑着臉就站到了桃花面前。
“你跟徐燕歸還一直有來往?”
桃花眨眼:“爺怎麼會一來就問這個?就算不問妾身是怎麼做的,好歹也問問妾身接下來想幹什麼吧?”
“你那點心思,我會不知道?”伸手把她拎起來,沈在野眯眼道:“今日來的漣漪家人,手心手指都有繭,氣息平穩,一看就是練家子,還頗有江湖氣息。你別告訴我這是你自己找的人。”
乾笑兩聲,桃花抱着他的胳膊道:“是徐燕歸給的人啊,妾身足不出戶的,去哪裡找這些人?爺既然看出來了,怎麼不怪妾身陷害夫人?”
沈在野嗤笑:“她若真是冤枉的,就不會是那樣的表現了,你擺明了在詐她,她也沒反應過來,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認了罪,說來也是愚蠢。”
“爺好厲害哦!”桃花搖着尾巴道:“這都被您看出來了!”
“少來這一套!”沈在野眯眼:“你和徐燕歸到底怎麼回事?”
上次才警告過他,看來是沒什麼作用啊。
桃花小心翼翼地道:“徐先生好像對顧娘子有那麼點意思,先前跑來跟妾身說想幫顧娘子,妾身自然就和他分工合作了,爺不知道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