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州遊騎縮進了城中。
帶隊的將領上了城頭，說道：“下官正率軍圍殺王老二，那賈仁帶着人馬突然出現，就像是伏擊……”
“伏擊？”潘廣成目光銳利。“北疆軍如何知曉我軍的動向？”
“不知。”
……
“肉食者往往愛把百姓當做是牛馬，得用時給個笑臉，那些不要臉的文官便大肆吹捧，什麼愛民如子，什麼仁慈如神靈……可神靈最不慈。”
李玄在大旗下，有些唏噓，“道州叛軍能給百姓什麼，孤無需想便知曉。最多不過是不增賦稅。可壯丁得拉，轉運糧草，修葺城池就靠着地方丁壯。至於誤了農時，沒人會管。小民可憐，沒人爲他們說話。”
包冬說道：“得知今年賦稅可減半後，那些百姓七嘴八舌，說了不少叛軍的消息。還有人說願意從軍。”
“只是賦稅減半，那減免的一半賦稅，還不夠那些肉食者吃頓飯，可卻能令百姓感激零涕。”
作爲石忠唐的同族，他深受信重，建州是關中門戶，也是聯繫南疆和關中的重要節點，石忠唐令他戍守，可見信任。
剛完成掉頭，就聽到身後衣袂飄飄的聲音。
建州斥候挑釁的呼喊着，不斷逼近北疆軍大隊。
鄉紳和官府一勾搭，百姓就成了魚肉。
“也好。”阿史那燕榮說道：“可是精銳？”
這些負面消息帶來了巨大的負面作用，黃州屠城，潛州自發屠城……這些都是負面教導帶來的惡果。
咱們是異族人！
戰馬開始加速，那些俘虜在嚎叫，在哀求。
“是修士！”
一個將領脫口而出，“這纔是老夫眼中的明君啊！”
什麼悍勇，頓時成了笑談。
用修士來打斥候戰，李玄，你特麼的還要不要臉了？
“好！”
李玄淡淡的道：“給孤就在城下，拖死他們！”
“從殿下執掌北疆以來，北疆的學堂每年都在飛速增加。而且，收的學生大多是百姓子弟。”赫連榮看着李玄背影的眼神中都是欽佩之色，“老夫去問過，學堂裡有規矩，學生們歸家後要教導家人識字讀書，要把外面的事告知家人。”
建州斥候挑釁着，拿出弓箭威脅。
身後，雲山掌教郭雲海拱手，隨即指着那些斥候說道：“我雲山子弟，出擊！”
“撤！”
李玄也不解釋，赫連榮策馬上來，對韓紀說道：“別忘了李文敏！”
那些孱弱的唐人能把我們如何？
從起兵以來順風順水的叛軍，壓根就不在乎什麼報應。
“百姓矇昧，只要餓不死，便會老老實實地聽從鄉紳和地方官吏的安排。可若是他們不矇昧呢？”李玄微笑道。
城頭，潘廣成說道：“剩下的，便是堅守。告知將士們，周邊都是我南疆軍，此戰，必勝！”
他們的任務是查探北疆軍動向，並耀武。
“殿下怎麼說？”
“不矇昧？”韓紀搖頭，“難。”
郭雲海灑脫的行禮，“幸不辱命。”
可見識過大軍弩陣的雲山子弟們，看着他們手中的騎弓，覺得這便是一個笑話。
韓紀一怔，“他？”
阿史那燕榮沉穩的道：“北疆軍遠來，立足未穩，李玄必然迫不及待想攻破道州，爲自己尋一個落腳點。這是咱們可利用的一點。”
“喲呵！”
奇怪的是，北疆軍並未出擊。
“貧僧去問過殿下，若是如此，百姓會覺醒，地方鄉紳和官吏難以管束……”
現在任務完成了。
“也好。”阿史那燕榮頷首。
“他們來耀武了。”潘廣成微笑道：“好一羣勇士，只需給北疆軍一下，就一下！老夫當爲他們請功。”
“好！”阿史那燕榮讚賞的點點頭，“耀武，打擊北疆軍士氣，在大戰之前，先聲奪人。你不錯，老夫會向國公進言，你，當承擔更要緊的職務。”
“領命！”
臥槽尼瑪！
“這樣的殿下，會把大唐帶到何方？”韓紀看着李玄的背影，“老夫有預感，殿下一旦執掌大唐，必然會給大唐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一看便是異族人！
“是建州斥候！”城頭，叛軍將士士氣大振。
戰馬開始疾馳，那些俘虜剛開始還能跌跌撞撞的跟上，隨後被重重的拖倒。
百餘騎叛軍斥候正在逼近北疆軍大隊。
“用心？”
韓紀憂心忡忡，“帝王許多時候是靠着高高在上，乃至於神話，這纔有了無上威嚴。可百姓若是不再矇昧，帝王在他們的眼中漸漸就會失去威嚴。”
“領命！”
馬川起身，“下官去問問。”
“殿下，小人一心反正，小人一心反正吶！”
李玄擺手，“孤只是想告知他們，但凡那些異族人對我大唐人做了些什麼，孤，十倍奉還！”
仁慈，只用於自己的子民。面對異族的殘忍，就該用更殘忍去迴應他們。
屠城就屠城啊！
一個斥候回頭，就見身後數十人騰空而起，急速飛掠而來。
那些俘虜被拖過來，兀自在破口大罵。
“看！”有人指着左側，“那邊有斥候。”
韓紀輕聲道：“殿下，讀書人才是根基。”
“是。”赫連燕說道：“鍾文力竭被俘後，破口大罵，不肯從賊。賊將惱羞成怒，便令人在城下用戰馬活活拖死了他。”
李玄冷冷看着那些斥候，“聽聞，建州城破時，死戰不降被俘的司馬鍾文被叛軍用戰馬拖死了？”
戰馬拖着他們在疾馳，他們的胸腹處在地面劇烈的摩擦着，衣裳很快被磨破，接着是皮肉……
李玄覺得這個世道出了問題。
赫連榮說道：“殿下說，用心。”
慘嚎聲傳到了城頭，那些叛軍將士面色鐵青。
但現在！
報應，來了！
那些俘虜被活活拖死在城下。
郭雲海看了寧雅韻一眼。
雲山的姿態李玄一清二楚，他微笑道：“果然是修爲高深。”
馬川說道：“最好的斥候。”
呃！
姜鶴兒眨巴着杏眼，“用修士去活擒斥候？”
沒卵用的一擊後，建州斥候發現不對。
馬川是降將，但卻死心塌地，聞言他俯身，“多謝將軍！”
馬川跪坐下來，“老夫令人去耀武了。”
韓紀沒關注這方面，聞言悚然而驚，“殿下這是……”
說矇昧不爲過。
他們從不認爲自己是大唐人，石忠唐一心想謀反，建立自己的王朝，在軍中有意無意的散播着大唐的負面消息。
“你還不明白嗎？”赫連榮說道：“殿下曾說過，靠着神話而來的威嚴，靠着律法的威脅而來的威嚴不長久。”
要想過上好日子，大唐便是我們的敵人。
至於什麼大材小用，在他看來，雲山要展現出來的是積極主動的姿態。至於是否大材小用，在秦王眼中，貼心纔是王道啊！
他飛快看了秦王一眼，果然看到了一抹欣慰之色。
李玄擡頭，“這只是開始！”
數十雲山修士輕鬆斬殺大半敵軍斥候，活擒十餘人歸來。
阿史那燕榮說道：“國公重視與北疆軍的第一戰，若是耀武成功，國公不吝賞賜。”
“殿下就說了一句話，百姓，不是牛馬！”
建州守將阿史那燕榮在等待消息。
大軍緩緩而行。
要殺的他們人頭滾滾，不敢窺探中原。
老夫賭對了！
數十雲山子弟青衫飄飄，策馬衝向那些建洲斥候。
“貧僧，期待備至！”
地方官無法有效管理下轄各處，這些讀書人就成爲了他們的手臂。這便是鄉紳。
屍骸被丟在地上，一隊隊騎兵出列。
副將馬川急匆匆進來，“國公那邊傳來消息，令我建州全力相助道州。”
姜鶴兒看了李玄的側面一眼，見他神色平靜，依舊從容，不禁低聲道：“這樣的殿下，令人心安。”
……
“誰真心爲百姓做事，誰把百姓記在心中，百姓就會記着誰。百姓會舉着他，會擡着他，會由衷的追隨他……這，纔是殿下想要的威嚴。”
他們搖晃着手中的橫刀，嘴裡發出喲呵喲呵的聲音。
“還沒完？”有叛軍忍不住問道。
箭矢飛舞，雲山子弟們輕鬆揮舞長劍，撥打着箭矢。
十餘俘虜被拖在戰馬後面時，這才發現自己將要面臨着什麼。
這話就像是一股熱風，吹的所有人面色漲紅。
“那如何樹立帝王威嚴？”屠裳問道。
矇昧的人是最好的奴隸，他們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而掌握了輿論權和解釋權的鄉紳和官吏們，用恐嚇，用威脅，讓這些矇昧的百姓生生世世都老實的像是鵪鶉似的。
一個老卒面色慘白，“秦王這是要……馬踏骸骨嗎？”
在大唐，讀書人便是人上人。百姓矇昧，地方但凡出個讀書人，在他們的眼中就和神仙似的。
這是讚許，雲山子弟們按捺住心中的喜悅之情，可兩個年輕弟子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帥鍋雲淡風輕的甩甩麈尾。
這些異族人以殘忍爲榮，以虐殺自己的對手爲榮。
李玄揮手，戰馬開始急速。
百姓被鄉紳和官府聯手壓榨，爲何沒人反抗？
人心如鐵，官法如爐。你反抗一個試試，一頓毒打，再抄家，一家子流放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去……抓幾個典型後，誰還敢反抗？
其次，百姓沒讀過書，絕大部分人最遠也就是去過本縣的縣城，一輩子在田間勞作，見識就那麼一點。
建州斥候迂迴掉頭。
千餘騎輪番衝過去後，地面只餘下十餘堆肉泥。
屠裳愕然，然後嘆道：“南周帝王被人讚許爲愛民，可與殿下一比，差遠了。”
“看着這些異族，孤，噁心！”李玄指着那些異族斥候，“活捉些來。”
這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郭雲海一直想尋機立功，可每每都找不到機會。所以李玄一開口，他毫不猶豫的就接茬。
赫連榮輕嘆道：“別人說愛民如子，只是口頭，有名無實。而殿下卻不說，只做。老韓，殿下是真愛民。”
一匹匹戰馬從那些屍骸上踩踏過去。
“殿下饒命！”
“小人願降啊！殿下！”
他聽到腳步聲遠去，接着，腳步聲傳來。
腳步聲在門外止住，阿史那燕榮的腦海中多了個場景……馬川站在門外，面帶喜色的看着自己。
他擡頭，“可是有了消息？”
“老夫派去的精銳斥候，被北疆軍剿滅。十餘人被俘，盡數……被戰馬拖死在道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