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亂,最爲歡喜和矛盾的便是手握重兵的大將。
有人謀反,而且勢如破竹。
這彰顯了王朝的虛弱。
反不反?
不反做忠臣?
若是王朝威嚴還在,做忠臣倒也無妨。
可這個江山就像是一間破屋子,好像一腳就能踹倒了。
咱難道就不能自己起一間新屋子?
這個念頭叫做野心。
史公明的野心就是這麼起來的。
他覺得自己坐擁大軍,且石忠唐和李玄必然會有一場延綿多年的大戰。
如此,他可趁機猥瑣發育。
謝忠說道:“說是五日,可第一日就險些失手。相公,下官有一言。”
弩槍造成的死傷不多,但卻攝人心魄。
失敗了,便是反賊。
石塊呼嘯着飛上了城頭。
“石忠唐果然要救援史公明。”江存中說道:“殿下,臣願去阻截叛軍。”
史公明看了兒子一眼,有些悲哀的道:“他不會喊嗎?”
大堂內很是安靜。
父子二人相對一笑。
會州城乃是堅城,故而當初衆人都覺得攻打不易。
甚至是冷漠。
史堅來尋父親,離大堂十餘步,就聽到父親咆哮道:“你竟敢蔑視老夫?!”
史堅呆滯了。
“下官深受相公重恩,恨不能粉身以報。下官這番話乃是肺腑之言。相公,代州一戰,秦王在絕境中果斷突襲我軍。石忠唐大軍掩殺,看似必勝之局,可最終卻被他一舉擊敗。下官敢問相公,我東疆可能與南疆相比?”
“果然,財帛動人心。”
“說!”
北疆軍在緩緩推進。
局勢往南疆叛軍那邊傾斜了。
他不捨這份榮華富貴。
轟!
撞到城牆的石塊反彈跌落,但城頭卻爲之一震。
“今日相公用錢財誘惑將士們,是起了作用。可也就是半日。相公,再多的錢財,也買不來忠心。當那些將士發現這一戰必敗時,下官擔心他們會反戈一擊!”
謝忠聽到了慘嚎,回頭一看,一個軍士被弩槍穿透了身體,倒飛出去。
“攻城!”
城頭到處都是屍骸,城牆也多處受損。
結果李玄突襲他的大軍,拿下代州。
李玄看着王老二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評價,就緩緩咀嚼幾下,整塊吞嚥了下去,“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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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史公明,卻坐蠟了。
敢死營就位。
敢死營出動了。
“說!”史公明面色稍霽。
這是個危險的信號。
錢財能買來忠心,但那是短暫的。
錢財能買來悍不畏死,可當死神時刻都在頭頂上縈繞時,悍不畏死也得跪了。
一方面覺得謝忠說的沒錯,可另一方面,卻不甘心。
謝忠是他一手拉起來的心腹,這些年來對他忠心耿耿。
“放箭!”
守軍如蒙大赦般的癱坐在地上,無力而茫然的看着這一片血肉地獄。
“他們知曉你不知,只是藉此來和你套近乎罷了。”
李玄心情不錯,午飯多吃了一張餅。
大戲開演了。
“最近有人尋了臣相詢……”
李玄叫來了索雲,詢問守軍的情況。
“出擊!”
“在下官看來,咱們守不住三日。若是城破,下官或許能去修路,可相公呢?
秦王的秉性下官揣測了一番,最是厭惡那等磨蹭之人。
史公明轉身,面色黯然。
投石機的擺臂猛地擺動。
“石忠唐的援軍不會超過五日!”史公明很是篤定的道:“他清楚東疆失陷的後果。”
“相公,這般下去可不成啊!”
金銀裝滿了木箱子,在秋日下閃閃發光。
唯有李玄不同。
史公明下了血本,把自己的私庫打開,節度使府的庫藏也盡數搬運而來。
“孤知曉。”
“孤好像離臣子們越來越遠了。”李玄自嘲的道:“漸漸的就成了孤家寡人。”
若是他能一統天下,那便是新朝的開國君主。
投石機就位。
他回到了節度使府,謝忠緊隨而來。
銅錢堆積如山。
若是會州抵抗三日,下官擔心相公難逃一死啊!”
城下此刻在高呼。
隨後北疆軍出擊,破利州,兩軍對壘。
“相公用兵……遠不及秦王!”
差點把孤的牙齒給崩了。
守軍的眸子,亮了。
謝忠深吸一口氣。
而且,他史公明現在是反賊!
李玄回身,“回去。”
“他們敢!”
敲擊盾牌的聲音很是雄渾。
可史公明愣神了。
史公明沉默,只有急促呼吸的聲音。
史公明親自扶起一個受傷的軍士,但這個舉動卻沒有收到效果……守軍的目光依舊茫然。
謝忠低聲道:“還有機會。”
“你說了那麼多,想做什麼?”史公明冷冷問道。
“你想說什麼?”
史公明冷冷的問道。
他看着史公明,“下官有些肺腑之言。”
天下大亂,史公明便是東疆土皇帝,他便是東疆太子。
飯後他散步消食,楊略陪侍。
“北疆軍來了。”
皇帝跑了,石忠唐佔據關中。
“有些意思。”李玄淡淡的道。
“下官的意思……相公,降了吧!”
孃的!
擊敗了南疆叛軍的北疆軍舔舔嘴脣,在環顧周邊。
沒人站起來,甚至沒人行禮。
謝忠揉揉臉頰,恰好觸碰到了傷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只覺得眼前多了一抹光明。
噗!
噗!
噗!
史公明帶着人來巡查。
隨後的攻防戰中,守軍漸漸不敵。
“阿耶,要不,就說李玄不納降!”史堅低聲道。
下官聽聞,曾有人在歸降與抵抗之間猶豫了片刻,便被他令人殺了。
“在下官看來,我東疆軍遠不及北疆軍。另外……”
史公明的聲音聽着有些色厲內荏。
他的心很亂。
弩手就位。
謝忠可信!
呯!
城頭多了一塊血泊。
“盾牌!”
城頭將領的喊聲都有些無力。
“將士們士氣高昂啊!”
錢財被搬運而來。
史公明被處死,史堅也活不了。
史公明點頭。
謝忠沒說的是,史公明在那一刻也慌了,若是他能從容指揮,一層層的阻截北疆軍……那畢竟是輕騎,衝擊力不及重騎。
“放箭!”
第一波攻勢不順,守軍很是兇悍,把敢死營驅趕了下來。
“不着急。”李玄看着城頭說道:“興許,用不着阻截。”
“只需拖住、延緩北疆軍一刻,後續就能從容列陣。可將士們卻慌了。這纔有了代州之敗。”
……
史公明看到了。
“降不降?”
石忠唐往南方遁逃,從一個掌控大半天下的軍閥,變成了南疆的叛賊。
成王敗寇就是這個模樣。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商王領軍正在趕來的途中,只需堅守五日,便能擊潰北疆軍。這些錢財,你等自取!”
“以利驅之的士氣,它不長久啊!”
——若是石忠唐鹹魚翻身了呢?
那局勢可就熱鬧了。
就在城頭上堆積着。
就那麼一下,給了北疆軍擊破東疆軍的時間。
弩箭組成的黑雲來了。
史堅情不自禁的靠近了大堂。
“重賞!”史堅說道。
“士氣頗高。”索雲說道:“登上城頭的兄弟還看到了戰死叛軍的懷中跌落出來的錢財。”
下午北疆軍的攻勢越發的犀利了,甚至還有修士混在攻城的敢死營中突然暴起,若非謝忠得力,帶着預備隊及時趕到,這一日就過不去了。
當時李玄甩輕騎突襲,若是東疆軍經驗豐富的話,幾下就能組建防線。
“若是相公覺着我軍能碾壓南疆叛軍,豈會屈居石忠唐之下?”
“五日沒問題!”史堅信心十足。
當殘陽照在城頭時,鳴金聲傳來,敢死營從容而退。
“老夫殺了你!”
史公明那時候是滿心歡喜,就等着兩軍開戰,隨後延綿不絕。
每一腳都踩在了血泊之中,血腥味刺鼻,中人慾嘔。
雖然他犯不着用錦衣衛來監視羣臣,但錦衣衛幾乎是本能的在收集這方面的消息。
“降不降?”
李玄接過,咬了一口。
“降不降?”
算盤打的不錯,可沒想到的是,局勢的發展令他目不暇接。
難得啊!
從代州兵敗那一日開始,這對父子就沒真正的笑過。
他心跳如雷,又怒不可遏。
李玄明白了史公明的手段。
可這些最終都成了夢幻泡影。
看着城下的大軍,謝忠低聲道:“相公,將士們士氣不高。”
如此,他好歹還有一線希望。
謝忠大膽的看着史公明,“在下官看來……”
“下官大膽。”謝忠猶豫了一下,“下官乃是相公一手提拔起來的,說知遇之恩都不足以形容相公對下官的厚恩。下官感恩,故而哪怕大敗也不捨離去。下官……”
他每夜都在祈禱,祈禱神靈庇佑,讓北疆軍南下,和石忠唐廝殺。
“是!”楊略說道:“臣也不知。”
“問什麼?孤治理天下的目的?”李玄含笑問道。
“相公,那秦王乃是孝敬皇帝之子,大義在手,且手握天下雄兵……大義在手,利刃在手,何人能敵?”
他按住刀柄,剛想衝進去,斬殺了那個膽大的蠢貨,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成效斐然。
守軍面如土色。
更沒想到的是,石忠唐一戰潰敗……更要命的是,夾谷關丟了。
史公明不敢置信自己的麾下會這般無力,他咆哮着,帶着預備隊四處遊走,踢打着麾下將領的屁股,威脅着他們。
……
對這些手段,李玄看的一清二楚,赫連燕也沒少稟告。
誰?
史堅愕然。
史公明剛吃完飯,此刻有些飽脹。他起身緩緩而行,雙手交疊揉着腹部,說道:“長安的遊俠兒爲了錢財動輒殺人,隨後潛逃。那是遊俠兒,軍士比遊俠兒更爲矇昧,只需以利誘之,自然悍不畏死。”
弩車一排排上前。
彷彿是個得道高人。
“咱們高估了東疆軍!”謝忠看着面露怒色的史公明,“這些年咱們可沒正經廝殺過,說實話,遠不及北疆軍那等百戰勁旅。代州一戰便是明證。”
而且謝忠的家就離他家不遠,若是謝忠反目,頃刻間妻兒就會成爲人質。
回到中軍,王老二正眉飛色舞的和老賊說着自己先前抓獲一個斥候的趣事,見到李玄,就眼巴巴的遞過一塊肉乾,“殿下,這是我娘子做的肉乾。”
一隊斥候來稟告,“殿下,發現南疆叛軍蹤跡,都是騎兵,正在往會州而來。”
史堅很是歡喜。
天地都在沉默着。
屠裳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秦王一眼,然後下意識的摸摸腮幫子,他的大牙有些痠痛。
楊略突然一笑,對何聰說道:“有王老二在,殿下想成爲孤家寡人也難啊!”
“這是必由之路。”楊略說道:“帝王與臣子走的太近,不妥。”
德光城一日被破,這沉重打擊了守軍的士氣。
“放!”
“那麼,你的建言是什麼?”史公明的聲音平靜了下來。
午時,鳴金收兵。
弩車發動,一支支弩槍飛上城頭。
“我就說好吃吧!老賊卻說嚼不動。”王老二笑嘻嘻的。
嗆啷!
拔刀的聲音傳來。
“下官大膽,相公年歲不小了,來日無多,可小郎君卻是青春年少,難道相公就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看着自己絕後?”
呯!
橫刀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