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5章 人心惶惶,當年恩怨
“大王,新卒操練頗爲順遂。”
今年天下依舊用大幹紀年,爲大幹十六年。
大幹十六年的第一日,石忠唐也效仿長安大朝會,召集麾下文武議事。
和長安大朝會一樣,開頭便是表功。
石忠唐微微頷首,很是滿意,“要抓緊操練。另外,糧草如何?”
一個文官出來,“最近收攏了不少糧草,足夠大軍嚼用。”
賀尊知曉,就在這番輕描淡寫的話中,不知有多少有錢人家淪爲廢墟。
錢糧不夠,那就抄家!
這等竭澤而漁的事兒石忠唐剛開始乾的有些顧慮,可到了現在,卻肆無忌憚。
“去歲我大軍曾攻入關中,不過時運不濟,退回了清河。”
石忠唐並未避諱去歲的失敗,這讓賀尊多了些精神。
“勝敗乃兵家常事,當初大唐立國之前,也曾大敗,差點被滅。可後來卻在逆境中再度崛起,擊敗對手,定鼎天下。”
大唐立國之前,曾被一股煙塵打的狼狽不堪。但後來卻一戰擊敗了這個最爲強大等對手。
故而許多人曾說,這便是天命。
“秦王遠離關中,這是自離根本。關中乃是天下中心大族無數。秦王在北疆時打壓豪族,乃至於抄家滅族,更是放話大族於天下無益。這番話,令天下大族爲之震怒。”
石忠唐譏誚的道:“他不去關中,在本王看來,便是知曉自己得罪了天下大族,擔心進了長安會被圍殺……須知,關中大族若是聯手,便能滅國。”
大唐起家便是靠的關中大族,故而這番話沒說錯。
“他以爲遠離了關中便能避開這股子風潮,可這是大勢。大勢如潮,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石忠唐目光炯炯的道:“大族乃是國家中堅,他卻視爲毒瘤。這是逆潮流而動。別看他此刻順遂,可一旦關中大族發動,他便成了過街老鼠。”
羣臣精神一振。
“如今北疆軍困頓於鬆州、尚州一線,本王在清河厲兵秣馬,只等戰機一致,便率軍北上,一雪前恥!”
羣臣行禮,“我等願爲大王效死!”
“哈哈哈哈!”
石忠唐撫須大笑。
“殿下,春育來了。”
春育在半道遇到了北疆軍遊騎,又被扣下了,因此耽誤了行程。
“秦王如何說?”石忠唐問道。
“秦王說,大王不死,他便不會收兵。”春育說道。
“笑話!”石忠唐冷笑。
“他還說,就憑咱們,不配讓北疆軍傷筋動骨。”
“大言不慚!”賀尊說道。
“此人果然是得意忘形了。”有人說道:“驕兵必敗啊!”
石忠唐點頭,覺得春育來的正是時候。
“大王,魏副使回來了。”
“他怎地回來了?”
魏明進來,行禮,石忠唐冷冷的道:“你不在前方,爲何歸來?”
魏明說道:“大王,鬆州與尚州……失陷了。”
石忠唐的身體一緊,喝道:“無能!”
隨即,他便想令人動手。
魏明擡頭,“尚州守將阿史那建雲擅自出戰,兵敗被俘,副將陳方棄城而逃……”
這和我沒關係啊!
“鬆州呢?”
石忠唐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過。
魏明看到了,說道:“臣率軍準備救援鬆州,誰知曉秦王竟然半道設伏,幸而臣及時發現,折損了數百騎……”
一個軍士進來,卻是密諜。
他微微點頭,表示魏明說的沒錯。
那股子好氣氛頓時蕩然無存。
石忠唐隨即設宴,可一頓宴席衆人都吃的心不在焉的,草草散去。
他乾脆帶着人出了節度使府,就聽到外面有孩童唱歌。
“作惡多端終有報,黃粱一夢醒來時……”
石忠唐面色一變,深吸一口氣,回身,羣臣正好出來。
石忠唐沉聲道:“時局艱難,諸位,要勉力而爲纔是!”
“是。”
賀尊站在後面,看着羣臣側着身子,從石忠唐的身邊出去。每個人都低着頭彷彿是在躲避着什麼。
是那股子頹喪的氣息。
石忠唐走進節度使府,沉着臉,“不能再退了。”
“是。”
賀尊側身,等他過來後,跟着側後方一起進去。
“若是黃州再退,軍心士氣蕩然無存。且臣在擔心的是人心散亂,有人會投敵……須知,秦王說不納降,可不包括文官。”
“本王知曉。”
二人進了值房,石忠唐坐下,一拍案几,“魏明按兵不動,阿史那建雲愚蠢!”
“大王,當下要緊的不是魏明,而是……接下來當如何。”
賀尊覺得石忠唐走入了另一個極端,在逆境中把清除異己當做是頭等大事,卻忘記了根本。
“本王說過,不可再退了。”石忠唐說道:“今日那些人的神色你可看到了?”
“臣看到了,若是再退,他們怕是會……與秦王勾結。”
“這便是步步緊逼。”石忠唐冷笑,“秦王早些年最喜長途奔襲,他本可越過鬆州與尚州,直撲黃州,乃至於直至我南疆腹地,震懾我軍士氣。可他卻按部就班的攻打,這便是要以勢壓人。一步步讓本王只能選擇決戰。而且,只能在黃州。”
“黃州……當初屠城。”賀尊眯着眼,“傳聞,秦王對黃州被屠大爲震怒,不納降便是由此而起。”
“那便看看是誰屠誰吧!”
石忠唐畢竟是梟雄,馬上就打起了精神,“我軍新卒操練的不錯,北疆軍一路攻城略地疲憊不堪。我軍以逸待勞,且他不納降在前,將士們必然會悍不畏死,只求擊敗北疆軍,方能活命。這是大勢在我!”
“且南方春季多雨……”賀尊微笑着。
“問過了?”
“是,臣問了不少老農,都說今年的雨水不會少。雨季道路泥濘難行。我軍在黃州一帶歇息,而北疆軍卻只能在爛泥中艱難行進。”
“這一戰,本王將親自領軍。”
石忠唐起身,這時外面傳來了雷聲,他不禁拊掌笑道:“春雷陣陣,送吉祥啊!”
“這便是上天護佑大王。”
賀尊眼中也多了喜色。
晚些他告退。
今日休沐,賀尊尋了一家酒肆,獨自飲酒。
酒到半酣,他按着酒杯苦笑,“鬆州、尚州還在時,多一日便多一分把握。如今北疆軍直逼南疆腹地,人心惶惶……值此時,決戰每晚一日,人心便會多惶然一日。度日如年吶!”
節度使府中,石忠唐此刻早已沒了笑意,聽完春育說着北疆軍的情況。
“北疆軍士氣高昂,臣提到有人喊打到清河去,活擒……大王。送臣出來的小吏說,清河見。”
“哼!”石忠唐冷笑。
“秦王此人看着……頗爲有些威儀,且……他看着臣,就如同是看着一隻螻蟻。”
“知道了。”
春育告退。
石忠唐坐在值房裡,良久,恨恨的道:“人心不齊這是逼迫本王要及早出戰嗎?”
他吩咐道:“讓春育來。”
春育再度回來。
“登基之事,你抓緊。”
“是。”
“另外,盯着賀尊。”
“大王,賀先生對您忠心耿耿。”春育覺得石忠唐想多了。
“到了這個時候,除去伱之外,本王任何人都不信。”
春育感動至於,跪下道:“臣願爲大王效死。”
等走出值房後,他突然想到了李泌……傳聞中,李泌也是任何人都不信,包括貴妃。
大王有帝王之相啊!
春育歡喜了起來,可轉瞬卻想到了秦王和他的臣子們。
看着,好像更爲融洽。
誰對誰錯?
值房裡,石忠唐說道:“盯着春育。”
“是。”身後的昏暗處,一個瘦削男子出來,行禮後,悄然而去。
“當初本王覺着李泌就是個蠢貨,竟然不信任身邊人。可事到如今本王才知曉,人皆是趨利之徒,所謂的忠心,只因背叛的好處還不夠多罷了。”
……
長安。
“陸續有不少權貴回來了,有人請見曹先生。”
一個官員稟告道。
曹穎是在皇城中理事,值房就安置在中書省的地方,這個選擇很是巧妙……中書和皇帝親近,但不是執行者。
——老夫不掌權。
張栩嘲笑他如今變得膽小了。
老夫只是不敢犯忌諱罷了……曹穎淡淡的道:“告知他們,老夫忙碌,且等殿下歸來吧!”
官員苦笑,“那些人怕是不敢求見殿下。”
“爲何?”
“外面都說殿下好殺,最喜殺豪強。”
扯淡!
但曹穎不準備解釋,“也好。”
“這不好吧?”官員苦笑。
“爲何不好?”曹穎說道:“殿下人未至,關中卻都是他的傳說,甚好!”
皇城外,幾個大族家主得了回覆,都笑着點頭,表示等秦王來了長安後,定然會來請見。
等官員進去後,有人冷笑,“老夫不來!”
“我也不來。”
“那人視我等爲仇人,那咱們爲何還來捧臭腳?”
“捷報。”
皇城就對着朱雀大街,捷報聲傳來,幾個大族家族一怔。
“哪裡的捷報?”
“殿下收復鬆州與尚州!”
幾個家主相對一視。
“那……那豈不是石逆之前奪取的城池,都收復了?”
“是啊!”
“這……”
那些報捷的軍士在高喊。
“天下就要太平了。”
那些行人商家以手扶額,歡喜不已。
“天下太平了。”
那些孩子也跟着鬧騰。
喜氣從朱雀大街一路蔓延。
“這個天下,難道真要被他坐了?”一個家主跺腳,“他若是做了帝王,我等怎麼辦?”
捷報進了皇城,曹穎歡喜的道:“令人傳遍關中,等等,令人去告知正在路上的王妃與劉公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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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
自從楊松成令人歸來讓當初留守的長子楊新相接手家主之位後,楊家就格外低調。
獻糧之後,楊新相不時令家人施粥舍藥,但卻是以官府的名義,壓根就和楊氏不沾邊。
這等識相的舉動讓有心人不禁感慨着楊氏的落寞。
“阿郎說他當初得罪秦王太多,若是歸來,必然難逃一死。他不懼死,卻擔心由此引發秦王對楊氏動手。”
書房裡,楊新相聽着從蜀地歸來的家人說着。
“以後呢?”楊新相問道。
“阿郎說當初與孝敬皇帝的恩怨要全數切斷追索的線索,否則……楊氏難逃清剿。”
楊新相說道:“此事我已令人着手了。告知阿耶,無需擔心,秦王在外征戰少說還得一兩年。足夠咱們施爲。”
“是。”
家人告退。
“郎君。”
一個管事急匆匆而來。
“剛來的捷報,秦王收復了鬆州與尚州。”
楊新相面色一變,“快!令人抓緊切斷那些線索!要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