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知曉自己肩頭的擔子有多重。
北疆軍南下以來,堪稱是勢如破竹,可汴京哪些蠢貨……這是韓壁的原話:“汴京那些蠢貨就如同是兔子,聽到點風吹草動便嚇的魂不附體,第一件事便想着逃跑。”
若是讓那羣高官權貴跑了,整個南周也就離崩潰不遠了。
這一次年胥很給力,徑直攔下了那些逃跑的車隊。
一句話,人,可以走,但東西留下。
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人是很古怪的生物,錢財明明是身外之物,明明那些高官權貴去到別的地方,依舊有法子撈錢,可他們在禁令之下大多選擇了留下。
爲了那些死物,他們願意與大週一起赴險。
汴京的局勢暫時壓住了,但卻暗流涌動。
唯有快,才能給敵軍陣列最大的衝擊。
偷襲被發現,而且對手有準備,在這個時候你能幹什麼?
撤!
可一旦撤離,在黑暗中,這一萬騎最終能逃脫的不會超過三千。
韓壁帶着麾下在等候消息。
“帝王在他們的眼中,什麼都不是。”
“殿下!”外面傳來了裴儉的聲音,“敵軍萬餘,除去數百騎之外,戰死五千餘,俘獲四千餘。”
黑夜中無法分辨對方的身份,但這邊以爲是馮晨的人,喜氣洋洋的道,“韓相在此!”
“好!”
這也是韓壁冒險發動襲擊的緣故。
若是戰局繼續不利,乃至於大敗,韓壁的判斷是:皇帝會壓不住那羣吸血蟲。
韓壁的身體在黑暗中僵着。
有心算無心,韓壁爲了他能突襲成功,冒險全軍壓上。
他回頭對麾下官員將領笑道:“馮晨不負衆望,只等那邊開始潰逃,咱們便出擊。一戰,定下勝負。”
裴儉頭痛,“要不,你二人猜拳吧!”
馮晨絕望的看了一眼南方。
“阿里巴巴躲在那裡,等強盜們走後,就走到山壁前,學着他們喊……”
阿樑的吧嗒一下嘴,沉沉睡去。
還有數千騎趕到了金州城附近牽制北疆軍。
——朕翹首以盼!
“他沒法不急切。”赫連榮當年是潭州刺史,也算是主持一方攻伐的重臣,更精通武事,“我軍圍城攻打,韓壁率軍在外牽制。可他能如何牽制?小股人馬偷襲無濟於事。大軍掩殺他不敢。且殿下圍點打援的手段出神入化,玩這個,他不是對手。此次爲了掩護那一萬騎繞到咱們身後,他的動作之大……由此可見他對殿下的忌憚。”
這什麼歌?好生歡快……烏達對手下侍衛說道:“先前韓先生說,韓壁前日出擊便是爲了掩護這些騎兵繞到咱們身後,本以爲能一舉擊破咱們,沒想到早就被殿下識破了。韓壁,怕是要吐血了。”
敗……
阿樑被吵醒了。
“醒了?”
赫連榮嘆道:“用兵之道啊!當真是如琢磨人心。韓壁也是個中好手,可卻有汴京掣肘,帶着七萬大軍進退兩難。殿下不動如山,從容應對。二者相比,韓壁終究太過急切了。”
“韓壁必然在等候這邊的消息,一旦發現咱們大亂,就會攔截。”韓紀說道:“殿下的意思便是派人去告知他。”
這是昨日汴京使者帶來的話。
帝王將會成爲孤家寡人。
韓紀撫須讚道:“殿下判斷敵軍必然會行險一擊,果然如此。”
弩陣發威了。
耳邊,是父親的輕柔聲音。
那邊成功,這邊就掩殺過去。
說完秦王進去,嘴裡哼着歌,好像是什麼……
二人爭執不下。
“他能否睡着貧僧不知,不過,殿下定然會睡的極好。”
“阿里巴巴學着喊,“芝麻開門。”那山壁果然裂開了一道門,裡面是個山洞。他走進去一看,山洞中全是金銀珠寶……”
“哦!”
“人的名,樹的影。”韓紀笑道:“希望今夜他還能睡得着。”
“殉國吧!”
馮晨發誓,今夜定然要把北疆軍的大營攪個七零八落。
講完這個故事,秦王出了帳篷。
馮晨喊道。
戰馬一匹匹的摔倒,那些南周騎兵想勒住戰馬,可身後是同袍,一旦戰馬停住,就會造成混亂……
今夜,便是他的回答。
……
步卒嚴陣以待,鐵蒺藜阻截,騎兵包抄……
“阿里,阿里巴巴……”
“再快些!”
嗚嗚嗚!
號角聲中,兩側騎兵出擊。
“……那些男子走到山壁前,一人喊道:“芝麻開門!”,山壁應聲而開。”
這就是個坑!
就等着馮晨來踩。
各種骨折的聲音令人膽寒。
阿樑昏昏欲睡。
那眼神,看着就像是狼般的,會閃光。
可眼前那片烏壓壓的黑影是什麼?
那個站在前面,親切問他:“來了?”的黑影是誰?
“對了,我叫王老二!”
風中傳來了王老二的嘀咕,“老賊說什麼賊過留名,雁過留聲。非得要我報個名。”
而此戰的勝負,將會決定大周朝中局勢。
“有趣的一件事。”赫連榮看看衆將。
“而咱們,坐山觀虎鬥就是了。如此,大周可得五十年太平!”
“韓壁用兵老道,殿下很難一舉擊潰他。兩邊從一開始便在琢磨彼此的心思。
黑影們掉頭就跑。
他帶着十餘騎衝出了鐵蒺藜的範圍,出現在了北疆軍陣列前。
“從前,西域有個男子叫做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有個親兄長,親兄長因爲繼承了丈人的財富,成爲了富人,而阿里巴巴卻很是貧困……”
阿樑躺下。
數騎疾馳而來。
烏達在外值守,低聲說了此戰的情況。
在此之前,君臣父子,其樂融融。臣子忠心耿耿,帝王威嚴。
“地上有東西!”
“可是韓相?”有人在衝着這邊喊。
韓壁當時眸色深邃,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和譏誚之意。
有人尖叫道,接着這人就飛了出去。
對面黑影喊道:“殿下令我來告知韓相,大晚上的,就別等了,趕緊回去睡覺。”
馮晨這才知曉,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
幕僚說道:“北疆軍一旦敗北,秦王唯一的選擇便是迴歸關中。關中那些大族豪強可不是善茬,得知他戰敗,定然會蠢蠢欲動。此後,秦王的麻煩會多不勝數。”
“老賊,你也就是打洞厲害。”王老二不服氣。
……
韓壁知曉,此時的汴京定然是暗流涌動,皇帝這是有些壓不住了,就期待着自己能在這邊取得進展,好安撫那些高官權貴。
韓壁說這些,是在告知麾下將領:此戰,關乎大周生死存亡,當傾盡全力。
他睜開眼睛,帳篷裡黑麻麻的。
“放箭!”
電光石火間,馮晨喊道:“突擊!”
一波波弩箭洗劫着那些一心赴死的敵人,接着,一排排步卒把長槍平放。
一匹接着一匹的戰馬摔倒。
王老二歡呼一聲,帶着百餘騎出發了。
“八匹馬啊!”
韓壁赴死的決心激勵着馮晨等人。
一切的一切……馮晨覺得再無瑕疵。
二人之間交手,看似平常,可若是有人一步走錯,那便是萬劫不復。”
“殿下並非是想羞辱韓壁。”韓紀看着王老二消失在夜色中,微笑道。
“我去!”王老二躍躍欲試。
“殿下,北疆軍大營那邊有動靜了,燈火通明。”
只是維繫彼此利益的一種均勢。
“後面難道還有人馬?”韓紀一想不對,“不可能,韓壁七萬大軍,就消失了萬餘人,這裡就對上了。”
“亂了。”裴儉搖頭,覺得這一戰打的太輕鬆了,“出擊!”
氣氛很是輕鬆。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黑暗中傳來了馬蹄聲。
馮晨記得韓壁說到這裡時,便站了起來,平靜的道:“老夫的身後便是穎水,穎水之後便是汴京。除非大勝,否則老夫,不過穎水!”
既然被發現了,那麼,就殉國吧!
汴京那邊的使者一個接着一個趕來,看着很是和氣,可那些話卻一次比一次激烈。
看似和氣,實則是在催促。
可他們爲何不退反進?
“太平那邊弄的鐵蒺藜就是好使啊!”老賊得意的道。
“殺!”
按照他和馮晨的預定,今夜丑時末便是突襲的時機。
“殺!”
看着就是百餘騎的樣子。
馮晨當時不解,韓壁分析道:“此次陛下壓制住了他們,不是他們懼怕了陛下,而是他們覺得戰局還有希望。當大勢一落千丈時……”
“六啊六!”
這聲悲壯的呼喊告知了韓紀答案。
“我去!”
“韓相,下官,去了!”
聽到父親的聲音,他心中一鬆,撐着身體坐起來,揉揉眼睛,“阿耶,外面是鬧什麼呢?”
“爲了大周!”
“知道了。”
長槍如林。
韓壁心中振奮,“速速再去打探。”
大周,自然也就成了風雨飄搖中的破屋子,秦王隨意一腳就能踹倒。
笑容在韓壁等人的臉上僵住了。
外面有腳步聲。
“是!”
老賊乾咳一聲,“論夜裡出手,誰能比得過老夫?”
對面的的大營中,裴儉也有些錯愕,“竟然不撤?”
韓壁故作莽撞之態,掩護那一萬騎兵夜襲。殿下見招拆招,一步步摧毀敵軍信心……
秦王吩咐道:“讓人去告知韓壁,讓他別等了。”
但此刻他的心中充斥着悲憤,以及一種悲壯。
前方,一個騎兵突然身體一矮,接着連人帶馬摔了出去。
命令下達,裴儉等人琢磨了一番。
若是沒有韓壁那番話,馮晨會下意識的選擇撤離。
“沒事,幾隻地老鼠來回折騰,這不,那些將士在打老鼠。”李玄輕聲道:“爲父在此,睡吧!”
勝,帝王威嚴將會空前強大。
周圍一片死寂。
直至遠方傳來了斥候的喊聲。
“韓相,敗了!敗了!”
韓壁開口,苦澀的道:“告知陛下,臣,無能,初戰……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