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從孫石的屍骸邊踩踏過去,那雙老眼呆呆的看着這一切,漸漸失去神彩。
“跪下不殺!”
北疆軍的騎兵在呼喊。
前方就是汴京城,城頭上,守軍到處亂跑。
“北疆軍來了!”
幾個將領拔出長刀,斬殺了數人後,這才止住了這場混亂。
可城外卻亂作一團。
那些潰兵衝進城中,一邊跑一邊喊:“秦王來了!”
城中頓時大亂。
那些軍士面色煞白,回頭看着將領。
“殺!”將領拔刀喊道,“你等不殺,耶耶就殺你等!”
年胥大步而來。
他發現臣子們都在看着自己,眼中,好似多了一種叫做希望的光。
但他們猶豫了。
秦王來過汴京,對這座繁華的城市記憶深刻。
城頭的將領深吸一口氣,“敲鐘,告知汴京,敵人,來了!”
在城頭上居高臨下便能看到那些北疆軍騎兵在肆意的追砍着潰兵。
在這等時候談判就是去受辱。
皇帝這才發現皇后身邊的宦官少了兩個。
一個老臣看了一眼皇帝,“陛下!年氏的皇帝不該軟弱,你該站起來,莫要羞辱了祖宗!”
馬上,城門內就成了屠宰場。
方崇的喊聲在殿內迴盪着。
皇帝帶着百官出來了。
上次王舉的和談就像是笑話,沒人在意。
“去城頭!”
……
權力和女人!
方崇收拾了東西,帶着十餘隨從到了城門後。
皇帝看着怒不可遏,“這一路朕看到不少人卷帶了東西準備跑,你也好生管管。”
……
瞬間殿內安靜了下來。
“怎麼辦?”
鐺鐺鐺!
早已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孤零零的陽光依舊熾熱,那些雜亂的東西證明着先前這裡的繁華,隨即,就被城外的馬蹄聲驚破。
皇宮中,此刻亂作一團。
但彭靖卻眼前一亮,趁着混亂,把一個手下官員拽過來低聲說了一番。
“堅守城池!”
一聲聲大喊傳到城下。
方崇帶着十餘騎朝着北疆軍大營而去,隨即被北疆軍斥候攔截。
至於爲何現在不堵,這裡面的味道就值得品味了。
一排排弓箭手張弓搭箭走來……
……
秦王說道:“紮營!”
果然如此。
潰兵被帶走了,數千北疆軍騎兵在江存中的率領下繞着汴京城轉圈。
沒人主動請命。
箭矢飛舞中,城門終於緩緩關閉上了。
“陛下,要不,稱臣吧!”官員說道。
君臣回到了宮中,隨即開始爭吵。
“降了吧!”秦王說道:“不用看孤便知曉,城中此刻亂作一團,朝中也是如此。早些歸降,尚不失體面。”
中軍散開,一羣官員將領和護衛,簇擁着秦王到了城下。
“遷尼瑪!如今北疆軍都來了,伱還能往哪遷?”
年胥氣的站起來,“男兒無能,讓女人去作甚?”
就像是節度使治下。
年胥坐在御座上,呆呆的看着那些臣子在互相噴口水,發泄自己內心的絕望和恐懼。
“堅城,從來都不是外力所破。”
“沒人!”城頭有人觀察。
簇擁着君臣上了城頭。
“關閉城門!”
但在廟堂中人的眼中,所謂的黃袍加身,不過是一種手段罷了。
外面的潰兵一邊叫罵,一邊往裡衝。
這是本能的反應。
將領也未曾經歷過這等局面,喊道:“殺!殺了!”
秦王衝着城頭拱手,“陛下,久違了。”
“公主與秦王有舊!”有人嘟囔。
年胥雙手摳住城頭,渾然不覺疼痛,“汴京乃是雄城,秦王這是準備在此碰個頭破血流嗎?”
城頭的帝王狼狽不堪,色厲內荏。城下的秦王雄姿英發,威武不凡……再待下去,守軍的士氣都沒了。
“大周立國數百年,第一次被大軍圍城,這是天意嗎?”
“是!”
指揮的將領面色鐵青,“看好!”
“看,是秦王的大旗!”
年胥乾咳一聲,“都什麼時候了,還縮在營中孵蛋呢!”
守軍看着城門中堆積的同袍屍骸,面色木然。
年胥冷笑,指着方崇說道:“你去!”
城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
稱臣,年胥將從帝王變成王。
“放箭!”
“圍住四門!”
這不是成一家人了嗎?
此刻,北疆軍騎兵距離這裡還有兩裡地。
中軍下達命令隨即大軍散開。
也是啊!
方崇和他並肩出去。
“抓到,重責!”
“南陽公主與秦王當年在長安有過一段交集,據聞,後來秦王在北疆割據後,還曾出手助過公主。”
宮中,皇后母子有些惶然不安的在等着。
“跪下不殺!”
彭靖嘴角掛着男人們熟悉的笑,“秦王多半對公主有意,男人嘛!打生打死,歸根結底不就是爲了權力?權力拿來作甚?行雲布雨啊!”
一排排步卒平端着長槍走來。
城頭有人嘟囔,“好了,這下都不用走了。”
城頭是年胥和羣臣。
但節度使麾下人員任免權在長安,這一條怎麼辦?
誰去?
“老夫又不是宰輔!”
“十萬?”秦王莞爾,“看看城頭守軍,多少是老弱?”
“大很多。”秦王說道。
“陛下,回去吧!”身邊,謝引弓低聲道。
吵鬧了半晌,什麼辦法都沒有,那麼,不如和談。
“關閉城門!”城頭將領喊道。
遠處,更多騎兵趕到,接着是步卒。
在他的眼中毀滅了的汴京纔是好汴京。
“老夫方崇,奉命求見殿下!”
“軍隊都拉出來!”
“趕緊南逃纔是正理!”
“名聲,那不是我輩操控的東西嗎?”彭靖淡淡的道。
方崇愕然,剛想婉拒,可年胥說道:“散了!”,隨即拂袖而去。
“狗皇帝,不得好死!”
旌旗林立,人馬如龍。
“那你說該如何?”
皇后苦笑,“人心惶惶,怎麼管?管的人都找不到。”
雙方都在視線之內。
……
有人建議和談,被人踹到了邊上。
年胥冷笑,“城中有雄兵十萬,糧草無數,朕且看你能如何!”
城門被封鎖住後,無需擔心守軍突襲。
年胥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
有許多自主權。
“城中糧草怕是不少啊!”韓紀隱晦的勸諫。
年胥緩緩站起來,目光轉動。
唯有毀滅,才能重生。
“遷都吧!”
衆人目光轉動。
皇帝坐下,“朝中羣臣亂作一團,朕令方崇出城尋秦王和談。朕,願意稱臣。”
“當初孤作爲使者來到了這裡,今日再來,卻是主客易位。”
難道女婿還能打丈人?
豈有此理!
當年陳國衰微,南疆大將趙瑜割據,年氏爲干將之一。後來趙瑜早逝,年氏黃袍加身,逼迫幼主下臺,自家登基爲帝。
此刻時近中午,陽光灼熱,守軍看到北疆軍後撤,都鬆了一口氣。
“陛下!陛下!”
是啊!
大旗下,秦王指着汴京城對身邊的阿樑說道:“阿樑你看,這便是南周的都城,汴京。”
城門外,那些潰兵絕望下破口大罵。
他內息渾厚,聲音悠悠傳到了城頭。
而且,南周將從國變成大唐的疆域。
但他的手中還有一些禁軍精銳。
“關門!”
方崇嘆道:“老夫不是怕,而是擔心名聲。”
若說大唐的氣質是恢宏大氣,那邊南周的氣質便是婉約,且富貴。
“陛下!”皇后起身,“如何了?”
身後謝引弓應了,“是。”
“方崇?”秦王剛卸甲,聞言笑道:“這是來屈膝嗎?”
被他譏諷爲老母雞的軍隊出動了。
可此次卻不同。
彭靖等人堅持死守……君子有個尿性,堅持的東西不管對錯,死不悔改。
大軍後撤紮營,但距離城頭不遠,就在視線內。
年胥雙手按在城頭上,“秦王爲何興不義之軍?”
沒有人建言用牀弩給秦王一傢伙。
這是年氏的黑歷史,在南周,被粉飾爲將士們所迫,也就是迫不得已。
看到年胥消失在城頭,裴儉問道;“殿下,何時攻城?”
“好大呀!”阿樑好奇的道:“阿耶,長安城有汴京城大嗎?”
十餘軍士努力關門可潰兵卻擠在中間,擋住了路。
“彭靖老狗,死無葬身之地!”
但所有人都知曉,這等寧靜維繫不了多久。
慘嚎聲中,城門緩緩關閉。
這裡的行雲布雨乃是雙關。
“何爲不義?”秦王說道:“當年陳國衰微,年氏身爲陳國邊疆大將,不說爲國效命,反而順勢割據,這是大義?”
“不着急。”秦王對手下立功心切的心思瞭如指掌,“這是汴京城,若說繁華,當世無出其右。這等繁茂之城,若是毀於戰火,孤,不忍!”
南陽公主如此美貌,若是把她嫁給秦王……
www✿tt kan✿¢〇 年胥心如亂麻,隨口道:“誰去?”
隨着城門關閉,那些潰兵一一跪在地上,叫幹什麼就幹什麼,就像是行屍走肉。
後面是一車車的石塊和泥土,只等開戰便堵塞城門。
“草泥馬,等着北疆軍破城殺了你等!”
他們站在皇城外,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一種末日降臨的感覺油然而生。
秦王有些唏噓的道:“阿樑,這便是亡國景象。若是不想如此,切記莫要嘚瑟。”
“兩軍交戰,不殺來使。”彭靖輕聲道:“你在怕什麼?”
皇后嘆息,“能保住太平就好。”
“難!”皇帝一拍大腿,“有人竟然建言讓子悅去和談,這分明便是想讓朕把子悅送給秦王。無恥!”
年子悅愕然。
張菁卻脫口而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