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蓴攜弟子回到洞府之中,便先喚其將姬明珠安置下來,隨後改着了一襲衣衫,略正發冠,這才起了遁法往元渡洞天去。
因是洞天之境,並非等閒弟子能夠隨意進入,趙蓴便在山外等了半日,待從守門弟子那處聽了掌門傳召,這才起身往裡頭走進。
此回封時竟並不在長善宮中,而是另尋了一處清幽之地接見趙蓴,四周水色瀰漫,天河倒懸,封時竟只着了一身青衫,臂彎上落了柄白尾拂塵,白尾淨似雪,玉柄冷如霜。
趙蓴上前幾步,方見他徐徐轉過身來,聽來人行禮道:“弟子趙蓴,見過掌門。”
少頃,便聽封時竟聲音自上方傳來,言道:“不必多禮,如今你既已回宗,想來事情也都已經辦妥了。”
趙蓴站起身來,語氣平緩,不卑不亢道:“弟子僥倖,未曾辜負掌門信任。”說罷又伸了手在袖中一摸,隨後便拿了那清靜自在壺入手,並將之奉上道,“此爲下界前掌門所借,而今事了,該當歸還。”
封時竟卻看也不看那物一眼,輕笑着甩起拂塵道:“給了你,那便是你的東西了。此回你拔除魔種,立下大功,合該論功行賞纔是。”
他自伸出手來向上一擡,展平五指往空中抓握一把,便就此拿了一枚湛藍如水的玉符在手,隨後拂袖往前一推,那玉符就緩緩落到趙蓴面前。
“此爲掌門憑物,往後持了此符去丹堂尋公孫槿,只若是修行所需,一概任你取用,不必遵循弟子份額。”
趙蓴心頭微動,道自己懷有兩具外化分身,對那修行外物的需要自也遠甚旁人,先前處在鍾陰界時,便屢有五行玉露不足己用的情形,如今有了此符,至少是在修行外物之上不必另下功夫了。
她講此物雙手接過,繼又聽封時竟點頭言道:“除此以外,你若還有想求之事,可一併道來無妨。”
趙蓴想了一想,便坦然與之講道:“弟子已入劍魂境界,曾在陳珺老祖處得了一門可取之法,只是手中並無那陰陽金鐵,故無法效仿前人行事,這纔想向掌門討用此物。”
封時竟略微頷首,目光若有所思,似乎是知曉這部法門的存在,便回了趙蓴道:“你說的應是移劍煉魂之法,我記得斬天在世時就曾因爲此法而四處奔走,也不知他有沒有尋見那三陽三陰六種金鐵,如今倒成舊事了。”
又道:“天下金鐵種類頗多,若要尋陰陽兩屬,陽鐵中便要以殘日金巖、赤光石髓與幹陽玉三種爲上上之選,陰鐵中又當取寒元鐵精、玄水玉魄與坤陰土這三類最爲適合,如此三陽三陰六種金鐵靈物,皆都算曠世奇珍,極是不易尋得。
“好在你立下大功,今日又是主動來求,我便開了掌門府庫,給你三種陽鐵與寒元鐵精、坤陰土若干,另外的玄水玉魄倒是要向北海龍淵去尋,你且等個三五月過去,便會有人送去洞府之中。”
如此一來,趙蓴想要的三陽三陰六種金鐵便盡數集齊了。
她自然心中驚喜,拱手向掌門道謝,隨後又將自己在鍾陰界內的所見所聞向封時竟道出,尤其是那李裁風與天地爐一事。
“李裁風?”封時竟略一回想,心頭便自然生出此人面貌,叫他點頭微笑道,“這人你不認識也是應該,五代掌門座下有弟子數人,其中資質最盛、實力最強者名爲荀聖衣,便是當年九仙之亂裡的一支,荀仙人門徒不多,中有一位喚作鬱斂青的,即是這李裁風的師尊了。”
他目中似有若無地多出幾分悵然來,徐徐言道:“當年鬱斂青被溫仙人所誅,其座下弟子亦大多受死,不想這李裁風竟然活了下來,倒是被他撿了條命去。”
這時語氣尚還緩和,待聞聽了天地爐之事後,話語中便肉眼可察地多了些冷峻。
“既如此,這界中魔種便與那寰垣大帝脫不了什麼干係了,想來你看見的那方界天,正就是寰垣此賊的藏身之地,可惜如今形勢,卻是他過得來我等這地,我等卻到不了他所在的地方。”封時竟略微嘆息,又暗於心底琢磨那無主界天的說法,一些念頭便逐漸與自身猜測重合起來。
他自有籌劃在心,即便聽了這事也沒有多少驚動,只是點頭道:“天地爐自當拿在你手最爲合適,你且小心用之。”
語罷,又緩下幾分神情,淡笑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既身爲弟子,天大的事情也不會塌到你頭上來,便無須擔心過甚,好生修行就是。”
這才揮手讓趙蓴退下,轉而喚了另外兩人前來。
此二人非是其它,正是門中德高望重的茅仙人,與代掌宗門事宜的秦異疏。
茅定山得了傳召便大步行來,他自知曉這位師侄在算計着大事,是故一刻也不願耽擱,念頭一轉就已現身到元渡洞天來了,而秦異疏身爲弟子,更不敢對恩師召見有所怠慢,故也是與茅定山先後腳到此,不多時就聚首在了長善宮中。
茅定山肅起面容來打了個稽首,先喚聲掌門有禮,這才凝視左右,詢問道:“溫仙人此回亦不在?”
封時竟聞言輕嘆,應道:“生死大劫將至,總不好叫她分心旁顧,待今日事了,自當親自過去與她言說一二。”
晃眼間數百年過去,溫隋的第四道生死大劫也已不足五百載便要到了,此般天劫每一回都堪稱九死無生,是以每到這一關頭皆需做足了準備,並不容絲毫懈怠。
茅定山一時無言,良久才擰了眉頭道:“只可惜我派當中沒有無塵淨天這等玄物,不然溫仙人如今也不會如此艱難。”
此話之中的無塵淨天乃是一件由太元道派持有的玄物,據說修士若懷握此物,便能夠獨身於天地之間,再不受此方世界所困所擾,即便是要渡生死大劫的散仙,也可憑藉此物規避天劫,以求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