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邈邈目光茫然地仰着臉，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商彥。
顯然，她並沒有理解到商彥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商彥被女孩兒那純淨得毫無雜質的眼眸盯了幾秒，不由自嘲地輕嗤了聲。
他伸手揉揉女孩兒的頭頂。
“小孩兒，你以後就乖乖跟在師父後面吧。”
蘇邈邈被揉得輕縮了下細白的頸子，再擡眼時更迷糊了。
“爲什麼？”
商彥眼神漆黑。
他低咬着脣線，嘴角逸出聲發悶的啞笑。
“怕你……被狼叼走。”
拖進窩裡。
吃得一點不剩。
蘇邈邈：“？”
沉默半晌，實在想不通了，女孩兒於是安靜地點了點頭。
“……哦。”
商彥滾着喉結站直身。
他轉開話題。
“剛剛給你講的部分，聽懂了麼？”
蘇邈邈點頭，又搖了搖頭，苦惱地皺起眉心。
“這個循環是上週寫的，有些地方已經忘了。”
提及這，商彥也想起一件事。
“上週你進班前，讓你留在培訓組等我，爲什麼消息都不留就跑了。”
蘇邈邈回憶了下，“是吳泓博說，你和——”
話聲戛然一停。
半晌沒等到後續，商彥垂眼看她。
“我和什麼？”
“……”
蘇邈邈抿了抿脣，有點不確定那個名字現在能不能提。
商彥輕眯起眼。
“小孩兒，說話，我和誰？”
蘇邈邈低下頭，聲音小心得很：
“他說，你和舒薇……手拉手去校外了。”
話音一落，蘇邈邈偷偷擡眼觀察商彥的反應。
然後便見那人面上的笑意驀地一沉。
……啊。
果然不能提的。
“所以，你就信了？”
蘇邈邈：“……哎？”
商彥壓着性子，緩聲微沉地重複一遍，“你相信吳泓博說的了？”
蘇邈邈糾結了下，“嗯。”
商彥：“爲什麼不直接問我？”
“我……那時候聯繫不到師父你。”蘇邈邈輕聲說。
商彥微怔。
隨後他皺了眉。
……或許薄屹說得對，他該拿一部隨身的手機了？
此時商彥已經完全不記得，幾分鐘前他還對這件事嗤之以鼻了。
“師父，”蘇邈邈猶豫了很久，還是開口小心地問：“你還在生舒薇的氣嗎？”
商彥難得有種想要嘆氣的慾望。
他把女孩兒坐着的轉椅拉過來，兩手往兩側的扶手上一撐，俯下身。
“小孩兒，我只說一遍。”
“……？”蘇邈邈被他迫得往後縮了縮，漂亮的眼睛睜得微圓，似乎有點受驚。
“舒薇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蘇邈邈一怔，本能反駁：“可吳泓博那時候說，她是我的準師孃，是——”
商彥右手一擡，輕捏住了女孩兒的下頜。
沒有說完的話被迫夭折。
蘇邈邈無措地仰着臉，看着商彥。
原本只是想阻止女孩的話，然而此時被那雙溼漉漉的眼睛驚慌地望着，商彥又覺得不做點什麼委實可惜。
鬼使神差一樣，他輕摩挲了下拇指。
指腹下，觸感細滑。
商彥眸色一深。
幾秒後，他驀地回神，抽手直回身。
“你只需要相信我說的。”他喉結輕滾了下，有些不自在地挪開眼，“我只說這一遍，再讓我重複，腿——”
“我知道。”
女孩兒小聲開口，眼神烏黑靈動。
“腿打斷。”
商彥：“……”
她還全然不知危險地仰着小臉朝他笑。
“師父，你的威脅一點新意都沒有。”
“……”
商彥垂眼看着她。
須臾後，那張清雋冷白的臉逐漸恢復了慣常的懶散神情。
脣角挑起一點淡笑，眸色染上某種慾望深沉的薄戾。
“新意？”
“等我真的要換懲罰的時候……信不信讓你哭得上不來氣？”
這一眼，意味深長。
“……”
蘇邈邈一呆。
過了幾秒，出於生物本能地，她慢吞吞地往後蹭了蹭。
門外，計算機組其他幾人的交談聲腳步聲傳了回來。
商彥目光微動。
“你剛剛說，是吳泓博告訴你那些的。”
蘇邈邈抿住嘴巴，很講義氣地沒有開口。
但商彥也不太需要驗證，他嘴角微勾，眸裡情緒泛涼，單手插着褲袋轉身往外走。
辦公室的門敞開，聲音從走廊上傳回來。
“跟我過來。”
“哎……？彥爹，你找我幹嘛，是有什麼——嗷嗚！”
“再廢話？”
“我不廢話了嗷嗷——彥爹你下手輕點我自己走——”
“……”
聽着那漸漸遠了的聲音，蘇邈邈同情地看了房門一眼，就重新低下頭看書去了。
……
吳泓博灰溜溜地回了培訓組。
“沒事吧？”組裡有人玩笑地看他，“我還以爲你得鼻青臉腫地回來呢。”
吳泓博氣得直哼哼。
“你還幸災樂禍……”
“所以彥爹爲什麼要收拾你？你這兩天挺安分的啊。”
“……”辦公桌後，蘇邈邈心虛地擡起了小腦袋。
吳泓博：“彥爹說聽見別人從我那兒聽說他和舒薇的傳聞了——但是天地良心，我真的只在咱組裡才說過，怎麼就傳出去了！”
“哈哈哈哈……你這孫子也是夠倒黴的！”
“孫子喊誰呢。”吳泓博挑釁。
“喊你孫子。”那男生不上當，仍是哈哈哈地捂着肚子笑。
吳泓博盯他幾秒，冷笑，“我喊彥爹，你喊我孫子——行啊你，膽子大到活膩歪了。”
辦公室裡笑聲突然卡住。
組裡那男生像是隻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噎了好半天才連忙賠笑。
“哎我錯了吳哥，吳哥別生氣啊吳哥！”
幾人嬉笑的聲音，在計算機組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後，驀地收住。
開門的人卻沒進來，只目光掃過靜如雞崽的吳泓博等人，隨後懶洋洋地往門上一倚。
商彥的視線落到辦公桌電腦後。
“小孩兒。”
“……”
蘇邈邈從電腦後面探出半張小臉。
商彥瞥一眼斜對面的石英鐘，“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哦，好。”
蘇邈邈聽話地合上面前的程序書，抱到身前，起身往門外走。
“彥爹，那我們……”
吳泓博諂媚地笑。
商彥瞥向他們。
沉默兩秒，他脣角一勾，低嗤了聲。
“佈置給你們的程序題，做完再走。”
衆人：“……”
商彥肩側抵着門，看着女孩兒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滿吞吞地走過去。
他眼底掠過點笑色。
只是再擡眼時，那笑也已經涼下來。
“明天週一，我來驗收。”
他從後帶上房門。
在衆人掙扎的目光裡，商彥停了一下，擡眼。
吳泓博等人見到轉機，目光鋥亮地齊齊看他。
“彥爹？”
“對了。”
商彥懶懶一笑，語氣漫不經心。
“如果被我發現，你們之中有人用的是同一個解題算法……那你們下週，很可能會死在培訓組裡。”
說完，商彥關門。
幾秒後，整條長廊都聽得到，計算機培訓組內傳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彥爹不要啊……放過兒子們吧！”
“……”
站在長廊上，蘇邈邈驚呆地看了看身後。
她伸手猶豫地指過去，“他們……”
那根細白的手指被人拉回來。
商彥啞聲笑，忍不住輕捏了下掌心裡握着的女孩兒柔若無骨的手指。
“不管他們。”
商彥垂眼。
“送你回家。”
說完，男生率先鬆開手，轉身往樓梯間走。
而看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的女孩兒遲疑了下，慢慢擡起手。
纖細的右手五指微張，其餘正常，唯獨食指的指尖紅彤彤的，像是剛遭了蹂躪一樣。
所以……
蘇邈邈不解地跟上去。
她這也算是被師父……“體罰”了麼？
蘇邈邈和商彥在三中校門外坐上一輛計程車，隨後便直迴文家別墅。
路上，車內安靜。
商彥單手搭在車窗邊，白色的襯衫從袖口隨意地捲起，露出漂亮凌厲的手臂線條。他的目光落在車窗外，似乎是望着外面浮掠過去的景色失神。
蘇邈邈偏過頭，盯着他的側影。
視線像是最後一遍打磨精緻美玉的潤刀，小心翼翼地拂過眼前這道側影上的每一條弧線，她看得安靜。
好像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去，都挑不出任何瑕疵……
張揚而恣肆，隨性又散漫，比誰都漫不經心，卻也比誰都從容淡定。相比較其他人在青春裡慌慌張張縮首畏腳的狼狽模樣，只有他是全然無謂和落拓不羈……
也難怪，如齊文悅說的那樣，會有那麼多像舒薇、像文素素一樣漂亮的女生喜歡他吧……
蘇邈邈心裡感慨着，便欲轉回身去。
只是在她完成這次暗中觀察的收尾工作前，一直望着窗外的男生啞聲一笑。
他側回眸。
“小孩兒。在古代，像你剛剛那樣盯着師父看，是會被浸豬籠的。”
蘇邈邈悚然。
看女孩兒睜大了眼睛受驚不輕似的看着自己，商彥莞爾失笑。
他垂在車窗邊上的右手擡了擡，輕叩了下車窗玻璃。
“你沒看到，這上面能映出影來麼？”
“……”
一種猶如做賊且被主人當場抓獲的赧然心理瞬間籠罩了蘇邈邈。
女孩兒低下頭去。
過了半晌，商彥才聽見那細如蚊蚋的聲音低低落落地響起。
“對不起……師父。”
跟讓人欺負得毛都蔫下來的小動物似的。
商彥忍了兩秒，到底還是沒繃住。
他低笑了聲，伸手揉了揉女孩兒的長髮。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嗯……不該看師父的。”
男生悶聲笑起來。
“可以看。”
“……？”蘇邈邈擡眼望向他。
商彥正垂落視線，似笑非笑地瞥過來。
想了想，他左手輕撐住座椅靠背，附到女孩兒耳邊。
“會所裡不是說過麼……因爲是師父，所以……隨便你做什麼都行。”
蘇邈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