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吳姓老者此話一出,雖然有不少村民心下贊同,可是卻無人出聲附和。
盤山村的村民因爲顧忌此處是青牛村,所以不敢擅自表達自己的意思!如今他們借住青牛村,若是因爲幾句話惹得他們不快,那實在是沒有必要,是以他們只是互相用眼神交流,靜默無言。
而青牛村的村民則是顧忌着老村長的顏面還有楊家大房那人的報復,在聽見老吳頭的那番話後,雖然有的人心中歡喜,可到後來也不過是相互之間咬咬耳朵,紓解一番罷了。
再說錦繡,她一來到此處,那跪在地上已經被雪覆蓋了一層的三人齊齊的將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就連老吳頭竄嗦老村長說的話也沒有被他們聽進耳中。
楊承志佝僂着背,感受着那順着膝蓋鑽進身體裡絲絲縷縷的寒氣,面上雖然一片青紫,可他那眼神卻彷彿啐了毒一般,讓人倍感不適,看見錦繡看向他的眼神,他扯了扯麪皮,擠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嘲諷笑容,一字一字的從牙縫中擠着話
“你這丫頭,真是命大,聽聞你生來便是先天不足,卻不想還平平安安長大了,爹孃死的早,缺衣少食,還是撐了下來,就連從芒山外圍的山坡滾了下來還能活蹦亂跳,真不知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上天就這般眷顧你嗎?你有什麼好?恩?”
他言語間滿是嫉妒,因爲身體的疼痛和冰冷的身體,導致他的聲音不大,可卻是偏偏聽進了錦繡的耳裡,只見她淺淺一笑,撫了撫鬢角髮絲挑眉道
“這就要問上天了,也許是上天不讓我死呢?”她說的看似不在乎,可那眼神卻是認真的很,但見她俯視着跪在那離她不遠卻努力扭頭望向自己的楊承志道
“多行不義必自斃,世間有很多條道路,你卻偏偏將自己往死路上逼,你害誰不好?偏偏就想趁着我不在,屠我滿門?”
錦繡一邊說着一邊朝着楊承志走進,但見她一身紅衣如火,長裙及地,走動間,彷彿盪出了一個個紅蓮一般,她走到楊承志身邊,弓着身湊到了他的耳邊脣帶邪笑的說着
“我不知道你是因爲什麼與我過不去,可我卻不想就這麼算了,我不想讓你死的那麼快,現在,你便好好享受吧,你在乎的尊嚴,面子,親情,我都要讓它在那面前一一泯滅,比起死,我更想讓你生不如死.....”她說罷便起了身,那勾起的輕蔑脣角和眼裡的無情讓注意到她的人心中都是一驚。
老村長看了錦繡一眼,轉身走到了祠堂門前朗聲道“今日,我青牛村祠堂第一次用來審問罪人,作爲村長,我楊某自問一直爲村子,爲大家盡心盡力,可到底,有我楊文叟無法選擇的東西,那便是血緣.....”
老村長身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棉襖,雖然無人攙扶,可那已經難掩蒼老的脊背卻仍舊挺的筆直,他面上嚴謹,眼中卻是難掩沉重,他此話一落,讓場中一時寂靜無聲
“楊承志因爲與李家結怨便私自打開城門,此舉已經不單單是私人恩怨,他更是陷咱們村中幾百口於萬劫不復之地,若是沒有李家衆人力挽狂瀾,那咱們別說好端端站在這裡了,怕是連全屍都沒得收!”
老村長不見怒容,只是臉色愈黑,比起往日他高聲呵斥,這般模樣的他卻是更教人心悸,但見他話風一轉,看着錦繡道
“原本,錦繡歸來之時,我便允了她殺令,可是這丫頭卻偏偏要聽大家的意思!那今日將你們喚到此處,公開審問,便是如錦繡所言,聽聽大家的意思,那就都說說吧,你們是怎麼想的?對於這個,險些害你們身死的人....”
老村長一番言辭說的不少人心有餘悸,更別說他那句頗有深意的最後一句話!原本村民對楊承志已經淡卻的怨憤又因爲這句話,翻涌了起來,但是看着那坐在右側爲首的楊文佑,不少人已經張開的嘴巴還是合上了……
老村長自然也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但看他神色平淡,好似早有預料的一般,只是淡淡的瞥了那楊文佑一眼,便再也沒有旁的舉動,反而看着施施然與一衆家人站到人羣中的錦繡說道“錦繡啊,你就別帶着家人往那兒站了,不說你便是那三個娃娃也是咱們村裡的功臣,坐這高凳那是綽綽有餘的,讓救了全村的人如此委屈,老頭子我卻是做不出來的,你請........”
老村長一臉正色看着錦繡,朝着那空出的高凳擡手做請,低垂的頭更是昭示了他的尊敬!如此變化,又是看的下方譁然,可是譁然過後卻是又有不少人覺得理所應當,更是垂首默默的學着老村長的模樣垂下了頭擡起了手。
那高坐兩旁的一衆老者面面相視,也是默默的站起了身,朝着錦繡垂首做請,除了那坐在右側爲首的楊文佑,可謂是在場的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幼,不論青牛村還是盤山村都是一副恭敬姿態,不說有多少有人心甘情願,但說這陣勢,除了出身尊貴的人,哪個女子享受過如此尊榮?
下方有人爲錦繡喜悅,便如那白露露蔣明與黃塵等一衆年輕人,還有的真是爲錦繡所爲感到感激,便如那一衆父母輩的男女,就連那些上了年歲的老者,也爲能抱住青牛村,保住這幾百人由衷感激......
唯有一人,他腰板挺直面目陰沉,坐的穩如泰山,還有他身後那青年,雖然有些無措,可看着身前不動如鐘的老者,仍舊咬着脣,死死垂着頭,不敢看上一眼。
若是一般人,見此情形,一定會歡喜的忘乎所以,可偏偏月生、劉氏、劉玉福、老劉頭一衆長輩此時都是一臉的又驚又喜,反而不知所錯。再說一衆小輩,此時反而比那些長輩來的沉穩,一個個面帶榮光,帶着欣慰與崇敬的看向錦繡。
可偏偏錦繡一襲紅衣如火,坦然的站在那裡!沒有因爲那幾百人的躬身崇敬無措,也沒有因爲寥寥幾句而忘乎所以,望了一眼眼中帶笑的無殤,撇了撇滿眼讚賞的花無月,錦繡剛欲開口說話,便聽遙遙有一人聲音傳來
“真不愧是我的錦弟,你出身寒門,又是女子,卻能讓所有人爲你躬身!這方圓千里陳某身爲父母官,卻是不如你做得多,今日,也爲那些被你所救的人謝謝你,錦弟,還請受我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