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懸掛的月亮,已經不似前些日子的彎勾模樣,多了幾分圓潤,那清冷光輝自然也多了幾分。
就在這夜空下,忽的閃過一個身影,隨後,傳來了極有頻率的翅膀拍打聲。
金雕背上,盤坐着兩個身影,爲首的那人狐裘翻飛,長髮隨風飄揚,單是那般坐着,那挺直的脊背都在訴說着主人的傲骨。
這人背後小心翼翼躲藏着一個人,每每她探着頭想要往前看的時候,都會被前邊那人給遮擋住,這二人正是錦繡與蕭靈芸二人。
對此番際遇,蕭靈芸又是害怕又是新奇,可在錦繡連番擋住她之後也不再自討沒趣。
她知道錦繡爲她好,心中也涌起暖意,許久沒人對她這麼好了,最初所言的交易,純粹都是她在爲自己奔波,蕭靈芸抿了抿脣角,繼而將這些思緒拋卻。
小心翼翼的扯住了錦繡的衣衫,貼着錦繡的耳朵朗聲道“錦弟,這雕兒載着你我二人,會不會太過吃力了?”
蕭靈芸說話時正貼着錦繡的耳朵,待她說完話,一股子暈紅便順着錦繡裸露的脖頸爬上了耳根。
錦繡心中一嘆,卻也無奈,如今能驅使金雕已經是她暴露的極致,這寒流卻是不能再正大光明的與空間空氣置換。
是以,哪怕寒風侵襲,錦繡都得不動如山的坐在蕭靈芸身前。
雖不能全部更改,可錦繡也在悄無聲息之中消減了寒風的強度,待刮到錦繡身上時,已經與那春秋的風勁兒差不多,非但不冷,反而多了幾分愜意,只是這一切,蕭靈芸都不知道罷了。
“無礙的,它每日吃的許多,身體好着呢,你我二人孑然一身,身量也不是太重,若是這都載不動,我就斷了它的口糧....”
錦繡看似無情的話音落下,金雕卻是極通人性的長唳一聲,逗的蕭靈芸咯咯直笑,錦繡依舊坐的端正,好似看不見這一人一獸的情緒一般。
二人一雕已經飛行了一炷香,對於下方趕路人來說,這點兒時間可能不夠他們走上幾里路,可是對於不走尋常路的二人一雕來說,已經足夠。
望着那官道旁的小小驛站前,排置齊整的馬車等物,錦繡脣角微勾,微微偏頭對着身後的蕭靈芸道“好姐姐,你的目標已經近在咫尺,弟弟的許諾可是做到了.....”
無論是這人還是這聲音蕭靈芸都不陌生,可是有時錦繡突如其來的轉變便會讓她覺得陌生,加上上一次,蕭靈芸覺得自己摸到了什麼規律,將注意力放在這上面的她,自然而然的就將那即將手刃仇人的恐懼與興奮拋卻開來。
錦繡口中哨聲輕響,金雕極爲靈性的沒有長唳聲張,張開翅膀盤旋了兩圈,便找到了一個落腳點,卻是距離那個驛站百丈之外的小道旁。
金雕身形極大,看似笨重,卻極爲靈巧,除了翅膀蕩飛的塵土,幾乎可以稱上落地無聲,錦繡當作獎勵似的,從廣袖中掏出兩把肉乾拋給它,實際上那都是用靈溪水烹製的,金雕低聲輕喚,聽起來很是愉悅,看的蕭靈芸嘖嘖稱奇。
囑咐金雕兩句,錦繡便招呼蕭靈芸貼着樹林悄聲朝着那驛站前進,直到此時,蕭靈芸心中才涌上一干情緒,或是激動,或是害怕,或是恐懼,或是興奮到戰慄!看着這樣的她,錦繡眸中晦澀。
樹林中有不少小動物弄出的聲響,可蕭靈芸卻是沒有一點害怕的跡象,眼前便是燭火通明的驛站,而蕭靈芸從一開始的渾身顫抖再到此刻的神色平靜,百丈,三百米,卻已經讓這個曾經的大小姐,做好了殺人的心理準備。
錦繡不緊不慢的跟在蕭靈芸的身後,比之蕭靈芸腳下的悉悉索索聲,錦繡卻是堪稱落地無聲。拉着蕭靈芸走到驛站邊的大樹後,錦繡最後問道“可想好了?若是不想手染鮮血,我可替你.....”
蕭靈芸聞言,肅然一片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錦弟,謝謝你,我雖然不過一介女流,可我蕭家落到如此地步,脫不開他們的打壓,那最厲害的,我殺不了,可眼下這機會卻是唾手可得,蕭靈芸無能,勞煩錦弟多爲我操勞了....”
身姿嫋娜,如風似柳,腰肢纖纖,眼如秋波,無論怎麼看,眼前的蕭靈芸都是規規矩矩氣質上乘的大家閨秀模樣。
之前的跳脫活潑不見了,依舊是那般沉穩,錦繡扯開脣角笑了笑,問道“操勞算不上,只是我想知道,姐姐你的目標是誰?這樣,弟弟才能爲姐姐效勞不是?”
對於錦繡的變化,蕭靈芸已經越發習慣,她抿了抿脣,脫口道“就學錦弟,我只要江鳴的命,最好再弄出個替天行道,兇手是誰,就讓他們猜去吧.....”她說完,下意識的徵求錦繡的意見“錦弟覺得是否可行?”
錦繡灑然一笑,微微頷首,腳步踏地如離弦之箭迸射而出,留給蕭靈芸的只有一句話“依姐姐所言....”
蕭靈芸躲在樹後,聽着風吹枯葉落,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卻是始終不離錦繡消失之地,華服廣袖中,她的拳頭握的很緊,修剪整齊的指甲就那般與皮肉相親。
驛站雖小,卻也足有二層,因着貴客來到,這驛站內外皆是燈火通明,僕從們在馬車和驛站之間往來,倒也驅散了幾分荒郊野外的寂寥。
錦繡翻身而上飛檐,腳踏瓦片無聲,藉着登高望遠耳聰目明之便,沒費吹灰之力就尋到了江鳴所住的房間,輕輕挪開瓦片,錦繡便將屋內的情況盡收眼中,副使江鳴,與他少俠一般俊朗的兒子無相似之處,反而面貌陰篤,氣質暗沉,在錦繡看來,倒是有梟雄的潛質。
除他,屋中還有一婦人,她衣衫雖然雍容,卻也擋不住她身上的親和之氣,揮退伺候的侍女,她親自挽袖伺候那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滿面風霜疲憊的江鳴。
“夫人,苦了你這般年歲還與我奔波....”那江鳴緊蹙的眉頭隨着那婦人的揉捏慢慢的舒緩開來,江鳴悠悠一嘆,睜開眼,望着髮妻,眼中涌上愧疚。
“你我夫妻二十載,大人說這些便是與我生分了。”夫人柔柔一笑,怎麼看怎麼舒坦。
江鳴心下舒服了許多,便嘆道“早知今日,兩年前我也不與他們摻和,這才幾日,泗水城就亂成那個鬼樣子,尹彥死的駭人,方、趙二人何嘗不是,到現在我都不敢想,到底他們是被人所殺,還是突發惡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