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叫柳七七,我爹——”柳童童上上下下掃視風晉寒,忽然想起,這個世上能夠打敗他的人,除了姬薄情,可能剩下的不多了……
而一身白衣卻又俊美如謫仙的男子,除了蝶夢國的皇帝,還有誰?
他是,風晉寒!
柳童童爲自己的這個認知高興起來,他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十五,試探般的開口,“十五?”
十五恍若從夢境驚醒,點頭,“噯!榛”
柳童童大笑起來,不住的拍手,風晉寒臉色煞白,眸中燃燒着灼灼的火焰,他喘息着看着柳童童,直到柳童童轉身想要離開,他才上前,一把抓住了柳童童的手,“你說,你孃親叫什麼名字?”
“柳七七,我娘叫柳七七!”柳童童賊兮兮的道。
“那你爹,是誰?”風晉寒幾乎聽不出自己的聲音,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冶。
“我爹是姬薄情!”柳童童毫不猶豫的開口,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在看見風晉寒這種炙熱的眼神之後,萌生了一種戲弄他的念頭。
相傳蝶夢國皇帝爲了七小姐,空設後宮,他倒是要看看,風晉寒是不是真的對孃親情根深種。
風晉寒踉蹌幾步,難以置信的看着柳童童,柳童童笑着,燦爛的恍若鮮花盛開。
十五上前,扶住了自己的主子,擔憂的看着風晉寒。
風晉寒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今年多大?”
柳童童掰着自己的手指,“剛滿四歲——”
風晉寒的臉色,更加慘白了幾分,薄脣緊抿,“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臘月初一!”柳童童對答如流。
他一點也沒有撒謊,他的生日確實是臘月初一,當年孃親懷着他的時候,整整多懷了兩個月。
也就是說,他晚出生了兩個月,外公還懷疑,孃親會不會生個小哪吒出來,不過他現在,可比哪吒威風多了。
風晉寒臉上的血色頓時褪盡,抿脣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兒,一時間忘記了呼吸。
小男孩兒蹦蹦跳跳的離開,風晉寒纔想起來,慌忙上前抱住了小男孩兒。
柳童童被他抱在懷中,他不斷掙扎,最討厭被人這樣抱着了,好像他還是個小小孩兒一樣。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柳童童掙扎着,捶打風晉寒的肩膀。
“你娘呢?你來到蝶夢國,你娘在哪裡?”風晉寒無視掉柳童童的拳打腳踢,灼灼的看着柳童童,蹙眉問道。
“我娘在雲水國,我這一次是偷偷的溜出來!”柳童童停止掙扎,回答道。
“那,你,你……”風晉寒想要問你爹在哪裡,可是卻怎麼都問不出口。
柳童童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小小的臉上,呈現一種哀傷,鼓着嘴巴道,“我爹不知道我是他的兒子,我也不明白爲什麼,孃親不肯告訴爹爹!”
風晉寒沉默,想起了在十里的那個日夜,他和她日夜糾纏,還有翌日牀上那朵暗紅的梅花。
那是她的第一次,她的處,女之血。
是他奪走了她的第一次,所以,姬薄情嫌棄她了嗎?她那樣驕傲的人,縱使懷了姬薄情的孩子,也絕對有可能不告訴他,一個人默默撫養。
忽然之間,胸口莫名的疼了起來,風晉寒放下柳童童,蹲在那裡,撫摸柳童童的臉,俊美的臉上,浮起一抹悽迷之色,“你孃親,她還好嗎?”
柳童童點頭,“我娘很好!”
“叔叔以後會照顧你,就算你沒有爹,叔叔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好不好?”風晉寒撫摸孩子的臉,驟然之間,心變得柔軟起來。
他伸手,將柳童童攬入懷中,細緻的撫摸他的頭髮,胸口的酸意,無限的泛濫起來,一圈圈將他淹沒。
是他害了她,若不是他對她苦苦糾纏,或許她和蕭晨之間,早已經雙宿雙棲。
若不是他在她無意識的時候,奪走她的一次,她現在,或許已經是曼青國皇后。
姬薄情是喜歡她的,多年之間,他已經看出。
再一次將柳童童抱在懷中,風晉寒緩慢的朝着山下走去。
十五目瞪口呆,這個孩子,竟然是七小姐的孩子?而且是七小姐和姬薄情……
爲什麼兩人之間連孩子都有了,可是卻遲遲不肯成親呢?
十五一頭霧水的隨着風晉寒一起,走下山去。
客棧中,柳童童不停的吃着東西,這些東西都很好吃,平日裡在雲水國都吃不到這些糕點。
因爲外公說吃甜食對牙齒不好,所以不允許府上的廚娘做甜食,可是他真的很喜歡。
“慢點吃,吃完了還有!”風晉寒伸手,撫去柳童童脣瓣的糕點碎末,深邃的眸子,是無限的憐惜之意。
柳童童擡頭,很想叫他一聲爹爹,可是忍了半響,還是沒有忍住,“爹爹——”
稚嫩的聲音傳出,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風晉寒勾脣,微微一笑,對這四歲的孩子更加寵溺。
柳童童臉色一紅,放下糕點,“對不起,因爲我從來沒有叫過爹爹,也不知道叫爹爹是什麼感覺!”
“不要緊,如果喜歡,你以後都可以這麼叫我!”風晉寒微微一笑,撫摸着柳童童的頭髮道。
柳童童澀然一笑,低着頭,並不做聲。
“童童跟着我一起,先回宮,好不好?”風晉寒低聲詢問。
柳童童搖頭,稚嫩的臉上,出現茫然的神色,“孃親會不高興,她不希望我來蝶夢國……”
“童童來蝶夢國做什麼?你這樣離家出走,你娘會擔心!”風晉寒看着他,鳳眸中含着寵溺的笑意。
柳童童依舊垂着頭,相傳風晉寒性格冷漠,可是他看來,一點也不對,其實爹爹比孃親好太多了。
孃親那才叫真正的冷漠,看着他摔倒或者掉下水井,從來都是眼睛都不眨一眼。
要不是有那麼多人作證,他都要懷疑,他根本不是孃親親生的。
不過後來,他總算明白一些,其實孃親只是想要鍛鍊他。
他掉進去的水井,根本就是枯井,沒有水,就算有水,他的水性也很好。
摔倒了之後,他以前還會哭着引人注意,可是後來就會覺得很恥辱,會自己試着站起來,然後笑着說一點也不疼
風晉寒嘆息,她不想見他,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見他,他怎麼會不明白……
“叔叔,你能告訴我,我孃親和蕭晨叔叔之間的事情麼?”柳童童睜着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帶着孩童的純真,仰着頭,略帶崇拜的看着風晉寒。
不知道爲什麼,他打心裡喜歡風晉寒,可能是父子的天性吧。
沒有看見風晉寒之前,他想過無數個風晉寒的樣子,每一個都是俊美無比,可是現在親眼看見,他才知道,他的這個爹爹,究竟有多美。
姬薄情也是世間絕色的美男子,可是比起爹爹來,總是少了一些什麼,這樣仔細看去,他才發現,姬薄情少的是那種淡漠疏離,卻又如罌粟般致命的吸引力。
柳童童不由自主的就握住了風晉寒的手,扭着瘦小的身子,想要坐在風晉寒的懷中。
風晉寒伸出胳膊,將柳童童抱在懷裡,這對既生疏又熟悉的父子,複雜的看着對方,卻都如打定了主意一般,以後會將對方當做自己的生命來愛護。
“童童,孃親的事情,應該由她親口告訴你,若是她不想讓你知道,那麼童童就不要知道,這樣纔是童童愛孃親的方式,對嗎?”風晉寒撫摸柳童童的腦袋,憐愛的看着這個四歲的孩子。
他從未接觸過孩子,這算是生平的第一次,以前見過叔伯家的孩子,都是小小的年紀,哭着鬧着要些幼稚的東西,他一向喜靜,所以素來不喜歡孩子。
可是現在……
他沉吟着看着柳童童,看着他將一塊一塊糕點,優雅的塞入口中,然後圓圓的眼睛盯着桌面上另外的糕點。可是在他嘴巴里沒有將糕點嚥下去之前,小手卻始終沒有去動其餘的糕點。
“童童,你這次出來,有什麼打算?”風晉寒看着柳童童,開口輕聲問道。
柳童童嚥下口中的糕點,坐在風晉寒的膝頭,仰着一張稚嫩卻漂亮的小臉看着他,“我想要一個人隨便走走,天天呆在雲水國的十一皇子府,都快悶死了!”
柳童童奶聲奶氣,卻十足的成人腔調。
風晉寒失笑,“我送你回雲水國好不好?”
“不好!”柳童童從風晉寒的膝蓋上跳了下來,鼓着嘴巴表示自己的不滿,“我好不容易纔出來,不要這麼早就回去!”
“可是孃親會擔心!”風晉寒輕聲,耐心的勸說道。
“叔叔你陪着我一起,然後派人通知孃親,這樣她就不會擔心了!”柳童童上前,拉住了風晉寒的手,純真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看着他,模樣可愛。
風晉寒脣角再次彎起一個完美的弧度,深邃的鳳眸帶着笑意,“好!”
“童童這樣,會不會打擾叔叔?”柳童童歪着腦袋,再次問道。
“不會!”風晉寒搖頭,握着柳童童的手,“童童想去哪裡,叔叔陪着你,叔叔還欠童童一隻藍色的兔子,我們去抓藍兔子好不好?”
“好……”柳童童笑了起來,抓着風晉寒的手就朝着外面跑去,裡面十五站在那裡,看着一大一小兩人,目瞪口呆。
十五派人將書信送往雲水國十一皇子府的時候,柳七七已經身在蝶夢國,自然不可能收到他們的信。
若是收到,恐怕她寧願童童流浪在外,爲所欲爲,也不會來這一趟蝶夢國。
蝶夢國,十里。
柳七七再一次經過這裡,眉梢染上了濃郁的愁緒,五年前,蕭晨魂斷十里,她的愛情,隨着蕭晨一起死了。
五年過去了,愛情對她來說,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除了愛情,柳童童,柳相國,還有云影他們,都是她最重要的人。
人一旦有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就會瞬間之間,陽光普照。
雖然這五年,她渾渾噩噩,可是身邊有父親的嘮叨,兒子的陪伴,她真的很幸福。
騎在馬上,柳七七衣袂飛揚,白色的紗衣在一抹殘血般的夕陽下,纖塵不染。
她絕美的臉上,不再是往日青澀的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屬於二十五歲的女子傾國傾城。
瀲灩的無雙風華,讓她看起來,如一個蒞臨自己王國的王者,她白衣長劍,只是騎在馬上,立在那裡,天下間的萬物,都已經黯然失色。
不遠處,走來一個青色衣衫的男子,男子眉目溫潤,四十多歲的年紀,卻絲毫在臉上看不出年紀。
“七小姐?”那男子看了一眼柳七七,詫異的道。
柳七七翻身下馬,姿勢漂亮,“姬昀?”
她叫出了男子的名字,牽着馬,蹙眉上前。
姬昀點頭,手中的摺扇指着十里這一方圓百里的地方,“七小姐也看出這裡的詭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