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檯內--
如意客棧的大掌櫃,正落座在一把紅木椅上,身軀趴貼在紅木櫃臺桌上,看似一副安然熟睡的狀態,實則早已經氣絕命盡多時。
因爲,如意客棧大掌櫃的一顆心,被人從胸腔之內完整的掏了出來,放在了寬長的紅木櫃臺桌上。
被鮮血浸染的寬長櫃檯桌,紅色雖然更甚往昔,卻不再是令人讚歎的驚豔之紅,而是令人心駭目顫的恐怖之紅。
金色瓷磚所鋪的地面上,則是縱橫交錯的血染屍首。
這些血染的屍首,乃如意客棧的所有夥計,以及如意客棧的所有保鏢殺手。
牆角處燭火的清晰籠罩間,只見他們有呈橫狀堆疊的,有呈豎狀堆疊的,有呈十字狀交叉疊的,也有成v狀拼疊的。
但,無論他們倒地斃命的姿勢有何不同,死因卻只有一個--讓人破了胸腔,掏出了一顆血淋淋的心。
裝設精緻華麗的如意客棧,變成了令人魂驚魄抖的修羅屠場,乃是丐幫的九袋南長老,與一衆丐幫弟子的精心傑作。
丐幫的人向來廣施善行,以助民爲樂。
除非,是一些萬惡不赦,令他們忍無可忍的兇殘之輩,否則絕不會對其下殺手的。那麼,丐幫人今夜又何故會令如意客棧的人,死相如此的慘不忍睹呢?
毫無疑問的,原因很簡單,如意客棧內死相慘不忍睹的人,正是那些萬惡不赦,令丐幫人忍無可忍的兇殘之輩。
如意客棧的“如意”二字,所指並非客棧生意興隆,財源廣進的稱心如意,也並非所指旅客入住的稱心如意。
這如意二字,其真正的意思是--客棧內的大掌櫃、夥計、以及一衆保鏢殺手們,對前來投棧夜宿的江湖人士,勾魂索命的稱心如意。
如意客棧,應該被稱之爲地獄客棧。
客棧內無論是大掌櫃、夥計、還是一衆保鏢殺手,皆爲鬼咒門門主的屬下。
他們表面上做着賺錢的正當生意,背地裡實則替鬼咒門的門主,網羅着即將成爲傀儡屍尊的無辜江湖人士。
但凡有江湖人士投宿此棧,他們所吃的客棧食物,所喝的客棧茶水,必定都摻進了施下血咒的特殊毒血。
當他們的神志被血咒操控,徹底陷入了昏睡的狀態,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入鬼咒門,終生活死人”的悽楚命運。
因此--
上官凝月選擇如意客棧,作爲精彩大戲正式的開演地之時,九袋南長老曾抱拳問道:“少幫主夫人,您覺得讓客棧之人如何個死法,才能慰藉那些無辜江湖人士的冤魂呢?”
將球球按在澡盆內,用刷子替球球洗刷毛毛的上官凝月,如櫻紅脣笑勾的回道:“我想…那些冤魂無法安息的江湖人士,一定很想知道這些無惡不作、濫殺無辜的鬼咒門屬下,心之顏色到底是不是黑的吧?”
所以--
南長老和幾名丐幫弟子,喬裝成了各式各樣的商人,陸續投宿在瞭如意客棧內。
他們先悄無聲息的行動,將客棧內真正的投宿旅客,施藥迷暈在了廂房內,以防這些人受到了驚嚇之後尖叫狼嚎。
隨即,他們又召出了更多的丐幫弟子,與鬼咒門屬下展開了一場廝殺,最終掏出了每一名鬼咒門屬下的心。
滅了鬼咒門的屬下後,南長老與一衆的丐幫弟子,面無表情的望着滿地屍首,齊聲低語出了兩句話,兩句以慰無辜命絕的江湖人士亡魂話語。
“原來…無惡不作、嗜血濫殺的鬼咒門屬下,心之顏色也是紅通通的。無辜的江湖人士,丐幫替你們釋了心中疑惑,相信你們的亡魂應該可以安息了吧?”
此時此刻--
順着緋紅的燭火望過去,客棧大廳內的每一具血染屍首,不僅僅被開了膛掏了心,他們那被割斷的喉管處,皆斜插着一把鋒利的匕首。
每一把匕首的刀柄上,則有着一個不太明顯的標誌,一縷呈現紫煙形狀的標誌。
大廳的北面牆壁處,有一鋪着紅色毛毯的金絲楠木樓梯,此樓梯銜接着一樓大廳與二樓的長廊。
長長樓梯上每隔幾個臺階,便橫躺着一名被開膛掏心的屍體,屍體喉管處斜插着一把呈紫煙狀的鋒利匕首。
如意客棧,總共三層樓高。
銜接二樓與三樓的金絲楠木長梯,情況亦是一樣的,每隔開幾個臺階,便橫躺着一名被開膛掏心的屍體,屍體喉管處斜插着一把呈紫煙狀的鋒利匕首。
這些屍體從表情上來看,置放的似乎有些雜亂無章兒,實則卻並非如此。
透過客棧牆角處點燃的燭火,以及長廊扶手的欄杆間,一盞盞懸掛的耀明紅燈籠,能夠一覽無疑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置放的屍體,其實一直延伸到了三樓某一間廂房的大門外。
晚風冷冷的回漾間,屍體置放的盡頭,這一間木門緊閉的廂房內--
三把雕刻着潔白蘭花的黃檀木椅兒,依着懸掛山水風景畫的廂房西面牆壁,一字排列開的橫擺着。
中間的那一把椅子上,落座着軒轅焰,軒轅焰左右兩側的椅子上,則分別落座着上官凝月和蕭寒。
只是,非但軒轅焰的一襲紫色錦衣,蕭寒的一襲藍色錦衣,皆換成了一襲縫製極其粗糙的黑色布衣 。
就連上官凝月亦是一襲黑色布衣罩體,滿頭秀髮用一條黑色的長帶輕束着,呈現出了一副男兒的裝扮。
再看看這三人,落座的姿態雖各有不同,可一雙眸子正隔着徐徐冷漾的晚風,鎖望向同一個方位呢。
雖換上了一襲粗糙的黑色布衣,卻難掩傲冷如冰氣質的蕭寒,雙臂正交叉的抱着,俊眸銳如夜鷹般的望着對面,聲音淡漠無比的問道:“怎麼還沒醒?”
雖換上了一襲粗糙的黑色布衣,渾身卻依然盛瀉華貴魅狂氣息的軒轅焰,白皙掌心慵懶摩挲的同時,墨眸玩味盎然的望着對面,聲音魔笑十足的回道:“快醒了!”
雖換上了一襲粗糙的黑色布衣,那令萬物黯然失色的風姿神韻,仍舊難以用畫筆勾勒、難以用言語描繪的上官凝月,玉眸笑瞅着對面的同時,蔥指正在把玩着腮邊的一小縷秀髮呢。
聽到蕭寒和軒轅焰的一問一答,左手中指和食指撈夾着一小縷秀髮,右手拇指和食指將秀髮一根根抽拽的上官凝月,如櫻紅脣邪魅一勾的補充道:“真的快醒了!”
“請問…”
無語的瞅了一眼上官凝月和軒轅焰,眸光隨即重新定格向對面的蕭寒,淡漠聲音繾綣一抹不爽氣息的道:“你倆的回答,跟沒回答有區別麼?”
上官凝月沒有回答,玉眸加深笑意望向對面的她,正在細數着所撈的一小縷秀髮兒:“一、二、三……”
“待月兒數完最後一根髮絲,他就醒了!”
軒轅焰啓脣回完,瞅向對面的一雙墨眸內,那彷佛獵人捕獲了一頭完美的獵物,欲好好逗玩一下獵物的趣味興致愈發濃了。
循着軒轅焰三人的眸光望過去,對面廂房的正中央位置,擺放着一張圓形的,雕着五隻黃鸝鳥銜含一條柳枝雅景的金絲楠木桌。
一身着綠色錦衣的年輕男子,臀部正坐在一把金絲楠木椅上,身軀半趴於金絲楠木桌間,呈現着一副“安詳”入睡的狀態。
此名看似“安詳”入睡,實則是被上官凝月的藥針刺穴,不得不昏睡的綠色錦衣男子,毫無疑問的,正是滄月太子夜逸風。
夜逸風穴位內的藥針,已經被上官凝月取了出來。
只是,由於夜逸風的穴位中,此刻還殘留着少許的藥性,所以夜逸風這纔會仍舊的處於昏睡狀態。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數完了最後一根髮絲的上官凝月,玉眸豔笑瀰漫的望着對面,櫻脣間溢出了柔如一泓清泉的聲音:“滄月太子,我賞你的這一長覺,睡的可香?”
眸子剛剛惺忪的睜開,耳邊徐徐回漾的晚風中,便奏響起了一句熟悉無比,熟悉到毛骨悚然柔語的夜逸風,意識當即從模糊恢復到了徹底的清醒。
眸子瞪大如銅鈴的夜逸風,倏地一下從椅子間站了起來。
只是,還沒等站穩住腳根呢,雙腿陡然一陣酥軟的夜逸風,“撲通”的一聲響,臀部無法自控的回坐到了椅子上。
“你,你,你……”
下半身雖然酥軟無力,可發現上半身卻能夠活動自如的夜逸風,右手食指當即朝着上官凝月一個顫戳,咬牙切齒的問道:“你究竟想把我怎樣?”
被上官凝月弄暈前的一瞬間,夜逸風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且還是死無全屍。
然而,他卻沒有死,且醒過來的他,除了見到一襲黑衣罩體的上官凝月和軒轅焰,還見到了一襲黑衣罩體的蕭寒。
這一幕,直教夜逸風體內的血液逆流,噬骨的冷意瞬間席捲了全身。
夜逸風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一種他若死了反是解脫,他若活着將陷入萬劫不復苦海的不詳預感。
上官凝月的腦袋對着夜逸風一歪,妖邪的笑痕於豔容間盡情擴散,櫻脣間卻溢着比江南煙雨還要溫柔的聲音。
“想知道我究竟要把你怎樣,掉頭瞧一瞧你的身後,不就一清二楚了麼?”
上官凝月的柔音落下,夜逸風緩緩的掉轉過了頭。
“嘶…”
瞅望見身後的一幕,驚抽了一口冷氣的夜逸風,臉上血色瞬間盡失的同時,靈魂差點兒脫離了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