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這日轉眼到來。
只是事情的發展,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所有人都以爲女皇與大祭司成親,大典是在皇宮裡舉行,如此纔能有效地宣告九羅唯一的統治權是女皇陛下,彰顯九羅唯一至高無上的存在,也是女皇陛下,大祭司只能作爲女皇的皇夫和臣輔,從此九羅將破除女皇與大祭司並尊的體制。
包括那些隱藏在暗中處心積慮意圖製造陰謀的人,誰也沒有想到,已臨近吉時,禮部通知一切禮儀準備,女皇身邊伺候的嬤嬤宮女們才發現,女皇陛下竟然從宮裡失蹤了。
衆人大驚,正待詢問查找之餘,卻從祭司殿傳來女皇陛下旨意,大典將會臨時改在祭司殿九宮之一的聖宮裡舉行,意在得到神的賜福和眷顧。
與大祭司成親,本就違反天道,女皇陛下居然堂而皇之地選擇在神靈面前舉行拜堂儀式,公然挑戰神威,祭司殿裡除了大祭司以外的百名白袍侍者,無一不感到憤慨,卻在大祭司眼神暗示下,敢怒而不敢言。
皇宮正門外的麒麟大街,從一早天還未亮就聚集了數不清的人潮,宮裡出動六萬御林軍在皇城街道上維持秩序,將所有湊熱鬧的和心懷不軌的通通攔在了寬闊的街道兩盤。
從宮門口一直延伸到祭司殿,紅氈鋪滿了長長的甬道,所有不相關之人全部被攔在紅氈之外。臨近黃昏時分,熙熙攘攘的人羣終於看到了女皇鑾駕從宮裡浩浩蕩蕩行出宮門。
御林軍開道,明黃華蓋,羽扇寶幡,盡顯皇家威儀。
天地間霎時一片寂靜,近十萬人齊集的街道上安靜無聲,所有九羅臣民齊身跪下。只是,沒有高呼“女皇萬歲”的敬仰之聲,尋目間,所有人面上帶着不敢表現得明目張膽的異樣表情。
也沒有人在那鑾駕之中看到本應出現的女皇身影。
祭司殿是九羅最爲神聖的一處宮殿所在,設大祭司一人,普通祭司四十九人,侍者百人,除了祭司殿的祭司與侍者,外人不得大祭司允許,若擅自闖入祭司殿,將會被視爲對神的褻瀆,處以極刑。
除了極少數知情之人,沒有人知道,此時的女皇陛下,已然身處祭司殿最尊貴的聖宮之內,與大祭司獨處一室。
“朕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把成親禮儀改在祭司殿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一身明黃色龍袍周身盡顯皇家貴氣的女子,筆直立身於大殿中央,尊貴不凡的奪目皇冠之下,是一張明豔不可方物的美麗臉蛋,白皙無瑕的肌膚吹彈可破,大而有神的雙瞳此時卻帶着濃濃怒氣,容顏一冷,盡顯帝王威儀。
即便是女子,也不得不說,她周身隱隱散發出的氣勢,絲毫也不輸久經沙場或者手握重權的男子半分。
帶着怒氣沒有一絲笑容的高貴冷漠,愈發教人望而生畏。
一身清冷白袍端坐在前方祭壇上的男子,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眉目俊灑,如此年輕而清俊的大祭司,卻是九羅國上至皇琴貴胄下至平民百姓精神所在,人人敬畏他如神祗,不敢存絲毫不敬之心。
此時,男子卻閉目不語,對殿中女子之言仿若未聞。
“白、齊、朗!”女皇臉色愈發難看,咬牙切齒的語調,教人絲毫不用懷疑,她的已經怒火到了極點臨界點,瀕臨爆發的邊緣。
所有身份普通的祭司與侍者,全部留在外殿等候,這座最深處的聖殿,除了大祭司,任何人,沒有資格進入。
祭壇上的男子似乎終於意識到了尊貴無比的女皇陛下渾身掩不住的洶涌澎湃的怒意,緩緩睜開眼,一雙聖潔的眸瞳純淨仿似不染塵埃,眸底毫無情緒,因長久侍奉神前而使得他看起來無慾無求,一副淡泊出塵之姿。
“本殿已答應與陛下成親,陛下多年的願望終將達成,此時卻又爲何要動怒?”清淺溫潤的嗓音不含一絲火氣,也聽不出一絲正常人類該有的情緒。
女皇神色一變,咬牙大怒:“什麼叫朕多年的願望,你當真以爲,這錦繡江山就如此值得朕留戀,甚至不惜以此手段迫你?”
“若不是,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韙,行這逆天之舉,所謂何因?”白袍男子嗓音空靈,五波無緒,即使這句話聽起來似是質問,他的語氣也絲毫聽不出質問的味道。
“行逆天之舉,冒天下之大不韙……”女皇陛下壓抑住渾身翻滾的怒火,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冷道:“好一個逆天!皇帝受命於天,故而稱天子,朕爲了天子專政而逆天,是腦子壞了嗎?!白齊朗,朕究竟爲何這樣做,你難得當真不明白?還是你壓根不想明白?!”
“本殿確實不明白。”白袍男子白齊朗端坐在祭壇上的身姿未動,眼瞼微垂,看不清眸底思緒,只有純淨無塵的氣息不斷地自他周身流露出來,“本殿不明白,女皇陛下後宮如此多美貌男子,端莊大方,威武霸氣,溫柔體貼,妖嬈嫵媚者兼有之,若不爲皇權,陛下卻又爲何非要白某不可?”
“白齊朗,”女皇夜婉清,像突然間泄了氣一樣,有些無力,所有的怒火一瞬間消失得無蹤無影,嘴角揚起的笑容,美麗卻帶着苦澀自嘲的味道,她看着前方祭壇上那個絕塵的身影,淡淡道:“如若當初知道自己會有這一劫,朕不會選擇要這個江山,手握天下,獨自站在最高處,誰人能體會那寒風陣陣刺骨的淒涼?你以爲,朕擁有後宮無數,就是最大的享樂?可是你壓根不會相信吧,齊朗,朕那偌大後宮全是虛設,登基九載,朕從未與任何一人享雨露之歡,那些自以爲承過君恩的妃子,只是服了藥產生了幻覺而已。”
白齊朗聞言,垂下的眸底快速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女皇脣邊揚起苦笑:“自從一年前你閉關祈福四十九天之後,再出來時,朕發現你變了,變得有正常的人類該有的情緒,喜怒哀樂,或許就在那時,朕已動了心。齊朗,朕不會對你耍一點心計,但是,你爲什麼明明不是無慾無求的性子,卻偏偏在朕面前裝出一副乾淨聖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