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在空中呼嘯而過。
李華成低着頭，靜靜地看着下方逐漸變得荒涼的地貌，突然問道：“你對這次的結果怎麼看？”
在他對面，中洲首相陳方青安靜的坐着，正在看着今日新發行的報紙，聽到李華成的提問，他愣了愣，下意識的搖搖頭，沉吟半晌，才緩緩道：“不好說。”
“你不看好？”
李華成緩緩道。
兩人的專機今日在幽州出發，在北疆降落之後前往軍區，再乘坐直升機前往荒漠監獄，一路上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討論即將到來的談話。
“沒什麼看好不看好的，他有可能答應，也有可能拒絕。只是看他想要什麼，坦白說，他的崛起太快了，簡直就是一條直線，即便如今被困在荒漠，對他也造不成什麼影響。我們對他的瞭解太少，不好判斷他的心心思。”
陳方青搖搖頭，突然道：“如果是李鴻河的話，不，甚至哪怕李鴻河還活着，我們這次的談判成功率都會增加很多，可惜，李老走的太早了。”
李華成默然無語。
李鴻河的一生絕對稱得上是光明磊落，他或許虧欠過一切人，但無愧於中洲，守護中洲，他是中洲近百年來最好的戰神，即便是李氏衰落的二十多年裡，他依然帶着李氏的一些老人在守衛着中洲邊境，他的前半生甚至大半生都奉獻給了中洲，對國家的忠誠毋庸置疑，如果他還活着的話，這次談判，他們甚至根本不用這麼大張旗鼓，只需要做通李鴻河的工作，事情就等於是成了大半。
而現在李鴻河隕落，一個殘破的，但卻瘋狂崛起的李氏在李天瀾手裡重新出現，總的來說，李天瀾的立場也不需要懷疑，在這一點上看得話，甚至就連北海王氏的立場都不需要被懷疑。
他們肯定是站在中洲這一方的。
但無論是李華成還是陳方青，他們想要的都不是這個。
或者說不止是這個。
所以這次的談判，李天瀾會如何選擇，誰都說不準。
“王青雷昨天的提議很有意思。”
陳方青突然若有所思的開口道：“總統，你覺得他的提議，有多少是爲了平衡考慮，又有多少是爲了北海考慮的？”
“大半都應該是爲了平衡，北海，他現在哪裡顧得上北海？而且只要他答應跟我們合作，我們所謀成了，北海就跑不掉，他很清楚這一點。至於他的提議。”
李華成頓了頓。
陳方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李華成，他的眼神很安靜，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李華成下意識的轉移了目光，淡淡道：“那本來也是我的意思，我們搞了一輩子政治，搞了一輩子平衡，以李天瀾現在的前途和地位，想要說服他，哪有這麼容易？他如果答應了我們，就是有所失，那我們必然也要讓他有所得，些許的利益，滿足不了他的胃口。”
他的語速很慢，說道最後，聲音也愈發柔和，似乎是想要說服陳方青。
陳方青沉默了一會，輕聲道：“總統，我可以理解你的做法，但有些同志怕是不會同意。”
李華成笑了笑。
對方這話說的很委婉。
其他同志何止是不同意，如果現在他將自己的想法公之於衆的話，陳方青在這件事情上或許會有限的支持他，但太子集團的大多數人恐怕都會全力反對，到時他也會遭受極大的壓力。
李華成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有些疲憊。
“你呢？”
他緩緩問道。
“我個人原則上同意你的行爲。”
陳方青點了點頭，在這種事情上，他沒有半點遲疑：“作爲中洲戰神，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古行雲確實沒有表現出該有的氣度與中洲的風範，他，不算合格。”
“但也不算太差。”
李華成道：“還是因爲北海鋒芒太盛。”
“換就換了。”
陳方青不動聲色。
李華成坐在那，想了很久，才輕聲道：“首相，你說我們做錯了嗎？”
“這種事情，哪有對錯？”
陳方青笑了起來。
“最近國內的輿論風向轉變的太快了，很多人都認爲北海是無辜的，其實站在我的立場上，站在中洲的立場上，北海確實沒有做錯什麼，對中洲，他們無愧，甚至是有功的，但他們的存在太危險了，或者說他們的自由太危險了，嘿，數百年來，北海行省給我們帶來了太多的利益，但北海王氏就像是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擁有核武器，但北海王氏有，這樣的勢力，足以讓任何一位總統都寢食難安，局勢平靜的時候還好說，可萬一呢？這樣的萬一，哪怕是百萬分之一，都沒人願意去承受這種危險。”
“只是北海王氏太強盛了一些，輝煌了數百年的時間，一直都站在巔峰，這麼長的時間啊，北海有過幾次大規模的混亂，但他們身邊有李氏，一直都有李氏！這也許是歷史上最成功的結盟了，每一次北海王氏面對巨大的內憂的時候，李氏都會站出來爲北海王氏保駕護航，幫助他們度過危機，以至於很多當權者都找不到一點機會。”
“而現在...”
李華成搖了搖頭：“不，不止是現在，你我都清楚，有些計劃，其實在二十多年前就開始了，李氏剛剛衰落的時候，針對北海王氏，中洲就暗中佈置了一些東西，只是那個時候北海王氏仍舊強勢，可是現在，機會來了。”
“這一次北海王氏依舊有內憂，但沒人幫助他們去擋外患，他們身邊沒有了李氏，這樣的情況下，我是真的不希望李天瀾帶着李氏再次站在他們身邊。”
“只有掌握了北海王氏，中洲纔是真的沒有隱憂，纔算是真的安全。核武器是北海的底線，可是我們即便拿走了他們所謂的底線，他們仍舊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超級勢力，爲什麼他們就想不通呢？”
陳方青沉默了很久，才輕笑了下：“因爲安全感吧。”
“安全感？”
李華成挑了挑眉。
“核武器在他們手裡，他們有安全感，我們沒有，反之亦然。”
陳方青道：“這種矛盾，調和不了的。”
李華成點了根菸，默默的吸着。
“這不是我們該考慮的問題，北海沒錯，我們也沒錯，只是立場不同而已。”
陳方青說道：“你應該考慮的是自己。”
他看着李華成，眼神有些複雜：“一旦你想讓李天瀾有所得，你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我明年就退了，你即便能連任，我的繼任者也未必會...”
他欲言又止，最終輕聲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果真的是那樣的，你的連任甚至連爲學院派保駕護航都做不到，你的名聲，甚至是下場，都不一定會太好。”
李華成嗯了一聲，彈了彈菸灰，笑了起來。
“那又怎麼樣？”
他搖了搖頭：“坐在這個位置上，我是中洲總統，總是要爲中洲做點事情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爲了中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