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學啊，要學才能會！”
秦明一個勁的嘟囔着，在模糊的意識裡重複着他覺得最重要也最有意義的話：“不學怎麼能會呢，不學一輩子都不會，學了才能會啊！”
“我在學，希望不會太晚！”
寧毅來到他的身後，伸手扶住了他，看着，只是眼睛總被情感所左右，淚花模糊了他的視線。
這句話像是一記強心針，秦明的眼神瞬間清明瞭許多，居然回頭看了寧毅一眼，喜道：“好啊好啊，只要肯學，什麼時候都不晚啊！”
飛彈被迅速的拆掉，當拆下那要命的芯片之後，秦明便委頓了下來，癱倒在地看着肚子上那個被槍轟出來的大洞，苦惱的笑道：“爲什麼我中槍就這麼大一個洞，而你身上的彈孔，卻那麼小？”
他在迴光返照的時刻，很是鬱悶的關注起了這個問題。
寧毅儘量讓自己笑起來的樣子夠溫和，道：“子彈打在鐵塊裡和打在豆腐裡造成的效果，肯定是不同的……”
“你笑起來好難看，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千金大小姐和校花這種生物會喜歡你……”
但秦明的思維轉的太快，快的寧毅幾乎跟不上。
“下輩子吧，下輩子她們肯定會倒貼你！”寧毅安慰他。
“你有沒有錢？”
秦明忽然道：“千金大小姐喜歡你，你肯定有很多錢……能不能借我一些？我知道這輩子肯定沒機會還你拉，下輩子遇見，一定還！”
寧毅聽着，因爲他肯定秦明不是一個喜歡抱着一堆錢進棺材的人。
“我是農村來的，家裡窮，還有弟弟妹妹……”
“如果你錢多的花不完，我想他們應該可以代勞，拜託了……”
“好，我正好需要有人幫我花錢，因爲實在花不完！”
寧毅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下來了，雖然這個笑話實在不那麼好笑，特別是從一個將死的人嘴裡說出來的時候，那就變成了一種託付，答應了就是一份責任。
“那我就可以放心的等回去蓋國旗啦！”
秦明似乎放下了所有的包袱，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你怎麼還在這裡啊？沒時間了啊！”
寧毅不語，他能告訴他，我在等你斷氣嗎？
“快去做事啊，快去做事！”
秦明催促道：“做完事才能回家啊，你不該死的啊，你有千金小姐在等你，不像我，都沒人等……”
寧毅便立刻起身，走了出去，提上了林非的腦袋。
秦明便閉上了眼睛，或者他會想起自己的父母，或者會想起娜娜，又或者會想起幾天前，那個根本沒看清樣子的，但據說是整條街最漂亮的女人。
只是這些，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京都，指揮室。
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一刻不停的向前，已經指向了五點。
所有人都看到，兩個光點分開了，他們清楚，秦明和坦克之中，有一個死了。
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因爲他們都知道，這兩個人，無論誰死了，都意味着任務極有可能失敗。
周永楓起身，向羅炳耀走去，時間之剩下了不到一個小時，他
覺得是該快刀斬亂麻的時候了。
羅炳耀也在猶豫，骨節敲打着桌面，很顯然這是一個很難做出的決定……這其中的很難二字，和麒麟島上或者還活着的寧毅或秦明，沒有任何關係。
和周永楓想的一樣，在他看來，這是必要的犧牲，所以他們兩人，都是合格的政客。
他難以抉擇的在於，無論飛彈污染海水或者在華夏的某個城市裡爆炸，都會引起巨大的災難，因此要不要賭，賭寧毅或者秦明能完成任務，讓這災難不再發生？
“元首，不能這樣啊！”
蔡凱樂瞪着通紅的雙眼急道：“他們是爲了我們拼命啊，爲了我們啊！”
“他們爲了我們拼命，我們卻要爲全華夏的人負責！”
周永楓吼道：“我們能怎樣？你告訴我，是他們死好，還是大家一起死好？”
蔡凱樂不說話，瞪着周永楓像是要瞪到對方羞愧；周永楓絕不會覺得羞愧，於是他瞪回去。
“寧毅，前特勤隊員，我的戰友！”
周彪忽然站了起來，怒吼道：“該名戰士，無數次冒着槍林彈雨，爲了我們，爲了大家，拋頭顱撒熱血，難道我們連一個小時都捨不得給他嗎？”
“就算明知道要死，他們也會無怨無悔的前往！”
“我們爲他們做不了什麼，但是我們，我們至少應該相信他們！”
“如果現在向麒麟島發炮，也許你們是可以將危險降到最低，但你們別忘了，那會讓英雄死不瞑目！”
“而我們能爲他們做的，只是給夠答應他們的時間，讓他們知道我們相信他們，所以就算是死了，他們也會瞑目，無怨無悔！”周彪咬牙切齒的吼道。
“周彪，這裡沒你說話的份，你給我出去！”周永楓大怒。
周彪杵在哪裡，臉上帶着輕蔑的笑，像是在說我就不出去！
警衛門也杵着，要是往常，周永楓一聲令下，他們早就撲過來，將膽敢犯上之人架走了，但今天他們沒有。
他們也都是軍人，也知道服從命令爲天職。
但他們更清楚，軍人的血可以流，但不能白流，更不願意流血又流淚，何況特麼的要流血流淚之後，還要死不瞑目。
因爲有人送你去死，然後卻從心底根本不相信你，那就真是死都不甘心，死都合不上眼。
周永楓恨恨的一跺腳，轉身望向羅炳耀道：“元首，下命令吧，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他的聲音很堅定，因爲他絕對相信，自己做出的決定是對的，只是他忽略了，每一個決定的背後，還有良心二字。
“六點再說吧！”
羅炳耀說出了他的決定，他道：“決定讓他們去的人是我，所以，我選擇相信他們一次……無論發生什麼樣的後果，我都會後悔，那麼，我希望死人能閉眼！”
周永楓不說話，重重的跺腳，他在心底發誓，再次換屆的時候，自己一定要成爲那個可以做決定的人，絕不會讓可能發生的悲劇重演！
“要爭氣啊小子，時間不多了啊！”
蔡凱樂望着屏幕上那緩緩移動的綠色光點，死死的攥緊了拳頭，雖然不知道一直沒動
的那一個光點是誰，但他依舊選擇堅信，活下來的人一定會是寧毅。
因爲寧毅總能活下來，他也希望他能活下來。
雖然這樣想，對同樣出生入死的秦明來說或許有些不公平，但如果非得兩個選一個活，蔡凱樂毫不猶豫的選寧毅……
麒麟島，指揮室內。
幾天來頹廢不堪的雷霆在收拾着自己，將頭髮梳的一絲不亂，將鬍子刮的乾乾淨淨。
他又變成了那個猛獸一樣的雷霆，目光如矩。
“看到你這樣，真好！”
陸伯涌讚道，他聽着通話器裡傳來的槍聲漸漸減弱，慘叫聲漸漸的安靜下來，他知道，這島上除了這裡，恐怕已經是一座空島。
該死的人，都已經差不多都死光了。
而雷霆，將迎來他輝煌一生中，最後的一戰。
所以，陸伯涌和雷霆自己，都希望能夠以最體面的方式出現，如果條件允許，可能還要齋戒三天，沐浴焚香。
“他們可能不會匯款了！”雷霆道。
“你知道的，我們的目的不是這個！”
陸伯涌笑笑道：“我們的目的，是要復仇，讓弟兄們的血不白流，他們很多人，死了都合不上眼，你親眼見到的！”
他說着，搖了搖手中的控制器，只要他按下按鈕，屋子中央的飛彈便會沖天而上，直飛華夏的心臟：京都。
“嚇嚇他，也就夠了吧，我們做了太多孽！”
雷霆看着他道：“我見過太多的死人啦，再也不想看到有人死……”
陸伯涌沉默，沒有說話。
雷霆便也沉默，然後走了出去，他把決定的權利，留給陸伯涌自己。
幾十年來，雷霆一直信任陸伯涌，哪怕到了現在，陸伯涌犯下了無數的錯，他依舊願意相信他，相信他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
程青雲和彭輝在門口持槍警戒，門開了，雷霆走了出來，龍行虎步。
二人向雷霆敬禮，莊嚴的軍禮，英雄的一生，足夠二人敬仰。
“我走啦……”
雷霆道，他的目光忽然變的慈祥，看着曾經戰友的遺孤，他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般，雖然他一生從未娶妻生子……他不是不想，只是不敢，因爲他覺得自己作惡太多，怕有報應。
陸伯涌，也是如此，雖然他有過無數的女人，卻從未有一兒半女。
“你們該走的，你們沒做錯什麼，錯的只是我們！”雷霆拍着二人的肩膀柔聲道。
彭輝笑了一下，不說話；程青雲的眼裡卻有怒火，三十多歲的人憤怒的像個孩子，他咬牙切齒的道：“姓羅的不死，我絕不甘心！”
雷霆嘆氣，附耳對彭輝道：“如果你陸伯伯做出了錯誤的決定，我希望你能幫幫他，他一輩子，其實活的也很痛苦……”
彭輝聞言雙眼陡然瞪大，他聽明白了雷霆的意思。
人活的太痛苦，會生不如死，那就幫他解脫吧。
雷霆沒有說什麼決定是正確的，什麼決定是錯誤的，但是，彭輝心裡都清楚。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杆秤，一頭裝着邪惡，一頭挑着正義，人性，在中間做着考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