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夏萍給你寫個地址，你拿着地址去找。”老太太並沒直接告訴葉凡舅舅家搬到哪兒了，而是讓她的孫女寫地址，顯然當初的念頭還沒打消。
葉凡只是一笑，也不拆穿她。
“小凡哥哥，”不多時，一個少女紅着臉蛋拿着紙條出來，“這是你舅舅家的地址，小凡哥哥記住，要坐三零一，三零一哦。”少女朝葉凡眨着眼睛。
葉凡道了聲謝，就挪動腳步離開了，只是傷勢未愈，走起路來有點跛。
少女看着葉凡的殘腿，臉頰的羞澀也漸漸消失不見。
這時葉凡聽到了身後的交談聲。
“萍萍，你看小凡怎樣？這終身大事，細心點好，但也不能眼高於頂，我覺得小凡這孩子就不錯，踏實！”
“哎呀奶奶，你老眼昏花了，你沒看他的腳？！”
“怎麼？”老太太納悶道。
“他是瘸的！”少女嬌嗔：“你想讓我嫁給一個瘸子？去年一個養雞場的老闆我都沒同意呢，我會嫁給一個瘸子？”
聲音漸漸不甚清晰，葉凡不由苦笑搖頭，拖着腳步離開。
打了個出租車，葉凡按照紙上寫的地址，大約走了二個小時左右，終於到了目的地。
葉凡來到門前剛要敲門，一個長得胖胖的穿着白色衣服的中年女人就迎了上來。
“你是？”女人看向葉凡問道。
葉凡打量了對方一眼，眼前人的打扮貌似是保姆，沒想到舅舅家連保姆都請來了，葉凡更加爲之高興。
“我來找舅舅，我是他的外甥。”葉凡回了一句。
“你等等，我去問問。”
葉凡看着女人轉身離開，也沒事幹，不由暗暗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這時候，耳邊忽然傳來嘩啦嘩啦的搓麻將的聲音。
葉凡不由一皺眉，母親的身體不好，這麼嘈雜的環境，她一定很不舒服。
不等保姆折返出來，葉凡直接走進別墅的一樓大廳。
只見整個別墅大廳至少有十幾個人，除了坐在正中間的舅媽，其他人都不像有錢人的樣子。
而舅媽張紅坐在這些人中間，真可謂鶴立雞羣。
她頭上戴着大金耳環，脖子上是明亮的珍珠項鍊，那條又肥又粗的胳膊上，還掛着一個品相不錯的玉鐲子。
她就像一個女王被一羣臣子簇擁着，得意而傲慢的享受着別人諂媚的目光。
“你們陪我玩的高興了，人人有賞。”張紅張開塗抹的紅豔豔的大嘴脣笑着，俯視着衆人。
下面頓時一片諂媚的附和聲。
張紅得意洋洋的點頭，忽然眼角瞥到了站在廳堂正中間的葉凡。
她不由一滯：“你……你怎麼來了？”
葉凡看着她：“我媽在哪？”
“她？”張紅
猶猶豫豫了半晌，最後朝身後吼了一嗓子：“老宋，小崽子來找他媽了，你出來看看！”
“嗯吶。”裡間一個熟悉男聲答應了一聲，拎着一個拖把走了出來。
葉凡一看這人，正是自己的舅舅宋大展。
“我母親在哪？”葉凡初來時的喜悅完全消失不見，目光中只剩下冰冷。
“小凡，你聽我仔細跟你說。”宋大展面色爲難。
“我問你，我母親在哪？”葉凡聲音越來越冷。
宋大展嘆了口氣：“在養老院。”
“草泥馬！”葉凡雙眼通紅：“你自己過的人五人六的，卻將親妹妹送到養老院遭罪，你辦的是人事嗎？”
這時候張紅站了起來，尖聲道：“小比崽子怎麼跟長輩說話呢？我們伺候她是情義，不伺候她是本分，誰規定哥哥就非得照顧妹妹一輩子了？你不聲不響的消失了四五年，做兒子都沒盡到孝道，現在卻來指責自己的舅舅？”
葉凡怒道：“我每年給你們家郵三千萬，照顧個病人都嫌麻煩？”
張紅叉着水桶腰吼道：“那戶頭上給我家郵錢的人署名是佚名，這一點街坊鄰居都傳遍了，你跟他們打聽到也不是很難，誰知道是不是你小子在外邊混不下去了，鑽空子來冒充給我們家郵錢的人來騙吃騙喝？”
葉凡恨不得撲上去撕碎這胖女人！
但是舅舅宋大展率先擋在葉凡前邊說：“別衝動……小凡，別衝動。”
葉凡平復了一下心情，也懶得多說：“帶我去見母親。”
宋大展連點頭：“好好好。”
身後，張紅囂張的罵聲不斷的傳來，葉凡壓制着怒火，跟舅舅宋大展一起坐車到了十里外的陽平縣。
車上，宋大展帶着歉意說：”小凡，對不起。”
閉目養神的葉凡睜開眼睛，淡淡道：”如果我媽過的不好，你們全家就等着淨身出戶，重新去感受一下以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巴日子吧。”
宋大展嘴角發苦，一句話說不出來。
洪生養老院。
葉凡和宋大展到了這個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往前一看，一個大約一千五六百平米的大院佇立着，葉凡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皺了皺眉。
這裡十分髒亂，到處都是垃圾，蚊蠅亂飛。
用腳踢一下地面，浮土散去，就能看到一些丟棄的白色塑料飯盒冒出來一截。
而且，空氣也十分不好，到處充塞着發黴的味道，酸溜溜的，就像西紅柿放爛了似的。
葉凡的臉色隨着不斷前進也越來越青，宋大展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邊，他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我們找一下宋慧紅。”進到洪生養老院裡，宋大展朝負責人道。
坐在椅子上正打着毛衣的胖護士頭都沒
擡：“自己去裡間找。”
進到裡間，當葉凡看到躺在牀上，頭髮斑白，睜着無神的眼睛，嘴角不停的往外淌着唾沫的母親時，葉凡的淚水刷的一下流了下來。
老人的牀單灰黃，整個牀位都瀰漫着一股惡臭。
葉凡伸手掀開牀單，發現母親的身體上全是青紅色的褥瘡，大便全部夾在屁股下邊都變得乾硬了都沒人清理。
此時，老人嘴角翕動着，含混不清的嘀咕着什麼。
母親……
噗通一聲跪在地面上，葉凡抓着母親的手，用腦袋狠狠的撞着牀頭：“媽，兒子不孝啊！”
往昔的一幕幕浮現在葉凡眼前……
寒風肆虐，順着窗戶的縫隙中吹到屋子裡，紙糊的窗戶紙根本抵禦不了半點寒意。
母親抱着小葉凡瑟瑟發抖：“小凡，冷麼？”
“不冷。”小葉凡仰起頭看着母親：“媽媽，你冷嗎？”
“媽媽也不冷。”母親把那條裡層還有點破爛棉花的輩子包到小葉凡身上，她自己蓋着夏天的薄被單，整個後背露在外面。
“媽媽……”小葉凡輕輕叫了一聲。
“嗯？”母親看着小葉凡。
“媽，等我長大，我一定給你買座大房子，再也不讓你撿破爛了，我還要給你買厚厚的被子，就像大鵬他家那樣的花格子的，再也不讓你挨凍了。”
……
“小凡，媽媽明天給你買雙新鞋子。”母親抱着小葉凡的頭，慈祥的笑着。
“媽媽，你又去撿破爛了？”
“順手撿的，又不費什麼力氣。”
“媽，可是昨晚我半夜起來你沒在牀上啊，你白天工作，晚上卻出去，好累的……”
“好了小凡，”母親寵溺的摸着小葉凡的腦袋，笑着說：“馬上運動會了，我不能讓別人看不起我兒子。而且媽媽晚上去撿別人也看不見，不用怕我小凡在同學面前沒面子。”
葉凡從思緒中走出，滿臉淚水。
“給我個解釋，”葉凡扭頭看向宋大展，殺機畢現：“我每年把幾千萬打到你的銀行卡，你就把我媽扔在這樣的地方？”
“我……小凡，你聽我解釋，”宋大展連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張紅告訴我，她把小紅送到了一個大型養老院裡，有專人伺候，根本不讓我過問。”
“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葉凡別過頭，再也懶得多看對方一眼。
舅舅什麼性格，葉凡知道。
懦弱，怕老婆。
張紅那胖女人的話對他來說就是聖旨，至少葉凡這麼多年來還沒見過舅舅違逆過張紅的意願。
“我老公這輩子什麼樣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你媽都快死了，我老公憑什麼還要在她身上浪費精力？”這時，張紅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