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沒聽到消息的人,能來的信城人差不多都來了,消息傳出多遠,人們就能從多遠趕過來。
中山廣場雖然面積寬廣,現在卻也站不下這麼多人,人羣的浪潮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很遠很遠。
在粥水的佈施地點,臨時搭建了一個五米多高的木架子,夢瑩站了上去,暫時將這木架子當成她歌唱的舞臺。
雖然比較寒酸,跟以往鎂光閃爍的大型舞臺沒法相提並論,但特殊時期特殊對待,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候在意細節?
甚至沒有一點臨唱之前的演說,夢瑩直接開始清唱。
“微笑着揮揮手說再見吧,明天就等在下一個路口,再遠的風景啊,我們會到達!”
婉轉的歌聲宛如溫熱的泉水一樣漫過在場衆人的心田,嘈雜的場面立刻變得寂靜下來。這一刻,人們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的世界,坐在電視機前看着演唱會,一邊看,一邊嚼着爆米花,全家其樂融融。
“向過去的悲傷說再見吧,還是好好珍惜現在吧,你尋求的幸福其實不在遠處,它就是你現在一直走的路。”
有人沉默着,彷彿在緬懷。
不少人已經哭了出來。
一個滿手皴裂的老者,老農民一般黝黑的臉膛上掛滿風霜,他手中緊緊捏着那一小碗米粥,久久不捨得下口,聽着夢瑩的歌聲,他忍不住悲從心來,仰天嚎哭起來。
晚了一天,就晚了一天,他的兒子將食物給了他自己卻餓死了,如果兒子能再堅持一天,就可以活下來了。
一個骨瘦如柴的年輕女子,懷中抱着一兩歲大同樣骨瘦如柴的小女孩,一點點的喂着她將稀粥喝下去,小女孩餓的已經沒有力氣張開嘴巴,年輕女子便張開乾裂的嘴脣,嘴對嘴一點點將稀粥渡進小女孩嘴裡。
小女孩的那份稀粥喝光了,年輕女子自己那份卻捨不得喝,珍而重之的收了起來,打算晚上的時候留給女兒。
這時候,橫空一隻大手伸了過來,強行將稀粥搶了過去,年輕女人錯愕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拼命的回奪,可卻被大手的主人,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踹倒在地。
那橫肉大漢哈哈大笑着:“不喝還留着幹什麼,既然這粥不對你的胃口老子就笑納了!”
他身後的一羣小弟也發出鬨笑聲,開始大肆劫掠起來,他們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鐵桶,搶完的稀粥,直接被他們倒進大桶裡。
半隻耳在前方施粥,橫肉大漢不敢直接搶奪,卻在後方搶奪那些領到粥的平民。
其他領到粥的人眼見有人搶劫,連忙將剛領到的粥一股腦吞到肚子裡,可那粥的米粒雖然被水泡過,實則還是硬邦邦的,他們噎地直翻白眼,吞完了不大一會兒就捂着胃在地面打滾。
胃裡長時間不進食,冷不丁又一口吞掉這麼多硬邦邦的米粒,不胃疼才奇了怪。
甚至有三個男人乾嘔過後,嘴裡吐出一口口鮮血,胃出血了!
一直在前方施粥的半隻耳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他眉頭皺了皺,邁步走了過去。
“哥幾個什麼意思啊?”半隻耳對這些混混流/氓之類的,語氣尚算平和,畢竟他就是混混出身,以前也幹過這些頭昏腦熱的事情,所以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動粗,本着能勸則勸的念頭,如果橫肉男人將稀粥歸還給那些被劫掠的人,他也不會繼續追究。
可是半隻耳這副溫和的語氣在橫肉大漢聽來卻是底氣不足的表現,不由更加放肆了,他身後可是足有一百多號小弟,他信心十足,如
果不是沒摸準半隻耳的身份背景,他可是會連半隻耳都給搶了。
“什麼意思?”橫肉大漢獰笑着,露出一口薰死人的大黃牙:“哥幾個餓了,弄點東西吃。”
“貌似你們一開始就領過稀粥了吧,爲什麼還搶別人的?”半隻耳道:“兄弟,給別人留條活路,也算給自己積點德行。”
“哈哈,這年頭,積德有個什麼屁用,趁早滾開,老子要不是最近不想見血就他媽連你一起搶了,滾,操你媽的,別礙我眼!”橫肉大漢打雷般吼了一聲,又邁步朝一個老太太走去,劈手就奪過那老太太手中的稀粥。
老太太滿頭霜發,身體瘦的像根火柴棍,都難以想象她是怎麼堅持着排了這麼長時間隊領到稀粥的,眼見有人搶劫,她將稀粥抱進懷裡,緊緊的摟住。
“給老子鬆手!”橫肉大漢吼道。
“不鬆,我這是給孫子的,他有病了,來不了,求你了年輕人,念在我這麼大歲數的份上,你就放過我吧!”老太太死抱住粥碗不放,一陣拉扯下稀粥都灑掉了大半,最後整個碗都扣到地面,粥水滲到土地裡。
老太太一邊顫巍巍的撿着米粒,一邊老淚縱橫,可橫肉大漢的一個小弟獰笑一聲,一腳踩在地面那些米粒上邊,也順帶着把老太太的手掌踩在腳下,老太太疼的不停抽氣,連連磕頭:“求你們了,讓我把這些米粒撿回去給我家荀子吧,他生病了,如果再沒點東西下肚,他沒病死也餓死了。”
“哈哈,死了更好,死了節省糧食!”橫肉大漢一行人發出大聲的鬨笑。
這時,一隻鐵鉗般有力的大手按在橫肉大漢的右肩上,橫肉青年詫異的回頭一看,正是那個一隻耳朵的傢伙。
“操你媽的,把你的狗爪子拿開,老子是你能碰的嗎?”橫肉大漢一甩手想要將半隻耳的手掌打開,沒成功。他一晃肩膀想要退後一步,也沒成功。
半隻耳的一隻大手就像焊死在他肩膀一樣,令他怎麼都甩不脫。
“兄弟,盜亦有道,咱們出來混的,既然吃上這碗飯,走上這條路,都是生活所迫,這無可厚非,但不能把良心給丟了,她一個老人家,歲數都趕上你奶奶了,你這麼幹良心過得去嗎?”半隻耳嘗試着做最後的努力。
“良心,良心他媽/的能賣幾個錢!”橫肉大漢掙不脫半隻耳的手掌,飛起一腳,踹在那老太太身上泄憤,將老太太踹的一個骨碌,老太太仰面倒地,竟然撲騰一下爬起來,還在伸手撿着那些米粒,臉上卻疼的流出冷汗,她嘴裡唸叨着:“荀子,奶奶馬上給你弄回去吃的了,等着奶奶,等着奶奶……”
她口中還在念叨着,瞳孔卻越來越渙散,還保持着跪在地面撿米的動作,人卻已經沒了氣息。
“你殺了她?”半隻耳探了一下老太太的鼻息,發現她已經死了,頓時回頭怒視着橫肉大漢:“你做的好事!”
“一個老蛀蟲,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了,也夠本了,早死早託生。”橫肉大漢毫不在意的一笑。
半隻耳氣的發抖,拳頭握的咔吧作響。
“兄弟,勸你不要跟我作對,”橫肉大漢掏了掏耳洞道:“現在四大片長沒有下落了,整個信城我說了算!我手下的弟兄你也看到了吧,小一百!唉,識時務爲俊傑,想要活的久,就得做出明智的選擇!你手底下功夫不錯,你最好加入我們,不然的話……”橫肉大漢嗤着黃牙道:“哈哈,當然,想要加入我們,你得把你手上的糧食都貢獻出來!”
“是啊,想加入我們就得把
你的糧食貢獻出來。”
“不錯,這些糧食給這些沒用的廢物吃就是浪費,還不如給咱們弟兄吃呢!”
這時候,人羣中排衆而出一個青年。
他對對峙中的半隻耳和橫肉大漢視若不見,直接從兩人中間穿過去,來到那躺在地面的老太太身前。
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的確已經死掉了。
“你殺了她?”青年微微擡頭,眼眸中沒有任何情感的看着那橫肉大漢。
“就是老子殺的,你能怎樣?”橫肉大漢原本就對青年無視他,直接從他旁邊穿過去有些惱火,現在見青年竟然敢質問他,頓時勃然大怒:“草泥馬的,你算哪根蔥,老子想殺誰就殺誰,警察都管不了,你算個卵子!”
這時,橫肉大漢卻見半隻耳快步來到青年跟前微微欠身:“莫風神醫。”
“殺了他們。”葉凡將老太太的眼皮合上,口中淡淡的說道,雖說是命令半隻耳,卻看也不看他一眼。
半隻耳渾身都是一激靈,他跟了葉凡這麼久,怎能聽不出葉凡語氣中的不滿。
葉凡這是對他不滿了。
半隻耳明白,他事前姑息了橫肉大漢,還想着勸解他,沒有第一時間懲戒,這才導致橫肉大漢有機會殺了老太太,最終釀成這個慘劇,葉凡對他的不滿,恐怕正是來源於此。
半隻耳嘆息一聲,來到橫肉大漢面前:“莫風神醫讓我殺了你,所以你死定了,他想讓一個人死,還沒人能夠逃脫。”
橫肉大漢愣了一下,隨即和衆小弟對視一眼,齊齊發出震天的鬨笑聲。
“這個小青年,讓老子死?”橫肉大漢指着葉凡噗嗤噗嗤的笑:“還他讓老子死,老子就死定了?我說你這個一隻耳朵的傢伙腦袋沒被門縫給夾過吧?”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他們才幾個人啊,就敢放出這種狠話,想當初黑老虎見了咱們老大也沒這麼大口氣啊!”
“估計是一羣土包子,沒聽說過老大的威名……”
“一隻耳朵,給你科普一下,我們老大,那可是僅次於信城四大片長的存在!”
“我改變主意了,”葉凡道:“這些人,全部得死。”
“是,莫風神醫。”
半隻耳點頭應命,不再有片刻遲疑,他身形飛快的掠動起來,血肉橫飛,轉眼間,無數屍體倒地,竟然沒有人是他一合之敵。
一百多個小混混,沒到一分鐘就全部解決,最後,原地只剩下那橫肉大漢一人。
橫肉大漢表情呆滯,他終於意識到這次踢到鐵板了,不,是鋼板!
“噗通”一聲,橫肉大漢跪倒在地。
“爹嘞,饒過我吧,我知錯了,大人,我知錯了。”橫肉大漢狠狠的朝他自己臉上扇着巴掌:“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該死,該死啊!求你了,就把我當成個屁放了吧!”
他跪行到葉凡身旁,磕頭如搗蒜,企圖喚回葉凡的憐憫。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本來是想感化你的,我錯了。”半隻耳頹然一嘆,抓着橫肉大漢的脖子,像是揪面劑子一樣,一下子給揪掉了,橫肉大漢怒瞪着雙眼,屍首分離,大腦袋沿着地面滾出去老遠。
“記住了,就算要感化,也需要區別對待,感化無藥可救之人,那是浪費時間,”葉凡漠然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不要有下次。”
“是,莫風神醫。”半隻耳連忙低頭,他還是第一次見葉凡用這麼嚴厲的口氣訓斥他,身軀都顫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