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忙中鬥智
我不知道幺妹有一天會不會頓悟,但我可以肯定,幺妹這一生已經留下了一個永遠也無法彌補的缺憾。當然,幺妹自己未必會認爲這就能稱之爲缺憾。也許,對於幺妹來說,沒有頓悟,未必就是什麼壞事,最起碼不用因爲自己的決策和行爲而後悔。
自手術之後,雖然父親從未提及過幺妹的事情,但我知道,父親在臨終之前,肯定還是非常想見自己不肯相認的小女兒一面的。只是,爲了怕我們爲難,畢竟這是一件難以實現的事情,所以才一直不肯提起。我想,如果不是因爲有與幺妹相認的這個未了心願,那麼父親也許會走得更加安詳吧。
在擦拭完畢之際,姐夫也恰巧拿着買好的壽衣趕來了。那兩人在簡單檢查之後,就跟我們說,這套壽衣少了根紅帶子。正在我們爲此發愁的時候,這兩人就勸慰道:“不用擔心,我們有。”然後,就讓我到醫院門診大廳的某某處去拿取。
紛繁的思緒和不停的忙碌讓我根本就沒時間悲傷,我匆匆而去。對於在此生活了將近一個月的我來說,這裡的一切都已經相當熟悉了。我們很快就找對了地方,說明來意,就很順利地拿到了一根細長的紅帶子,然後就匆匆而回。
我將紅帶子交給那兩人。現在,我倒覺得這兩百元花得並不冤,否則就我們家悲傷的悲傷、不懂的不懂,還真難處理好這一系列替父親淨身和換壽衣之類的事情。
不管自己願不願意接受,父親的過世都已經成爲了現實,因此我不得不趁着空隙,時不時地打電話將父親過世的噩耗告之親人們。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堂哥,因爲無論如何今天都要將父親給運回去,而家裡的所有準備工作就只能拜託堂哥了。以堂哥的心性,自然不會拒絕。堂哥略微安慰了我一句,就讓我放心,說家裡的事一切有他,無需擔心。我跟堂哥說,二舅有我家門上的鑰匙,我馬上就讓二舅趕到我家去。緊接着,我就打電話給二舅,讓二舅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我家去開門。
在父親壽衣全部穿完之前,我也已經跟好些親戚們報過喪了。接下來,我所要擔心的就是車輛的問題了。不過,有那些特殊人羣的存在,只要有足夠的錢,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那兩人在完成自己的工作,拿到報酬之後,並未立即離去。而是走近了,問我,承載老人家回家的車有沒有找?見我回答說沒有。這兩人立即就來了勁,說,他們可以幫我找來車輛。因爲對這兩人已經有了些提防之心,所以我並沒有一口答應。
這兩人皆是精明之人,一見我有些猶豫的態度,就知道我的意思。於是,立即表態,他們只不過是因爲拿了我們的報酬,所以纔想幫幫我們的。
我當然不是傻瓜,聽了他們的解釋不禁流露出不以爲然的表情。
他們見狀,便接着說道:“我知道你不相信。這樣好了,我給你人家的電話號碼。由你自己去聯繫,人家來了之後,這價格也由你自己跟人家談,我們絕不參與。這樣,你總會相信我們的誠意了吧?”
我想了想,覺得他們說得有些道理,再加上一時間我也不知道到哪裡去找這種特殊的車輛。因爲,我已經跟醫生打聽過了。醫院的救護車只會幫着救護活人,卻絕不會幫着運送死人的。所以,我就向這兩人要了電話號碼,決定姑且試上一試。畢竟決定權在我,如果發現有什麼不對,那麼我就立即回絕他們。想到這裡,我就試探性地問道:“那不知,這車費該怎麼談?”
那兩人聞言,立即知道有戲,於是強壓下自己心中的喜悅,裝作很真誠地模樣回答說:“我們這是看在你是個爽快人的面上,才幫你個忙引薦一下。至於這個車費的具體價格,最終還得有你決定。當然,人家過來,很可能會亂開價,你一定要跟他還價。我只能給你個建議價格。以我們多年的經驗判斷,從這裡到你們家,有五百元就差不多了。當然,最後到底是多少,那還得看你還價的本事了。”
我見他們的話說得還算是誠懇,對他們的警惕之心不禁下降了幾分,於是撥了個電話過去。那人倒也爽快,說馬上就到。在來到醫院之後,具體在哪一層、哪個病房,那個人似乎不大弄得清楚,因此回了個電話給我。無奈之下,我只得下到一樓去接。
那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一過來,就預先給我打了個預防針。“你也知道,這種事跟普通的包車可不同。這車費可比普通的要高上不少。”
這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因此很是平靜地回道:“我知道,不用跟我繞圈子,到某某地方需要多少錢?”
“你也看得出,我可是實誠人,絕不會跟你亂要……”那老頭擺出一副相當老實的可憐模樣。
我一看就知道這廝是在裝模作樣,因此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說道:“廢話少說。開個價,到底要多少?”
老頭見自己的話適得其反,也就不再多言,直接報出了個“七百”的價格。
“哼,還說你不亂要!”我怒哼一聲,“在你來這之前,我早就打聽過了。到我們那裡,人家正常就要五百元。”
“什麼?五百?”老頭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怎麼可能?你這是從哪裡打聽出來的價格。這絕對不可能!這年頭,只五百,誰願意幹這種(晦氣的)事情!”
“信不信由你!”我不急不慢地回道。
“這樣吧,六百,低於六百肯定不行!你不用再跟我壓價了,再壓我就立馬走人!”老頭是見慣場面的,發現形勢不對,就立即故意暴跳如雷地說道。他這一招可謂抓住了絕大部分人的心態,在這種時候,急於將親人送回家中的人,是很有些擔心車輛的問題的。因此,在這屢試不爽的威嚇之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逝者家屬們被迫就範了。
可惜,他這一招對我們可沒發揮出多大的作用。“你走好了,我就不信了,鄉下會找不到車輛。我給個兩百元,人家拖拉機肯定搶着來。某某,給堂哥打個電話,讓他找輛車過來。”姐夫聞言,趕緊來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