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已經忘記了思考了。
他只覺得呼吸困難，有什麼束縛住了他，讓他喘息不得。
那種撕扯好像是疼痛，又好像只是麻癢，他已經分辨不清楚這種感覺究竟叫做什麼，就好像，他分不清楚自己是否在思索。
存在，不存在，已經失去了其意義。
他突然想不起來了。
他當時在思索什麼呢？是什麼讓他安靜下來的，是什麼，讓他在此處沉醉，沉睡，而醒不過來。
他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應該是一座山那般巍峨，還是如河水一般的溫和，亦或者，他只是一陣風，卻無意在這裡滯留？
林楓的腦子特別的混亂，他有些看不清楚這周圍的樣子了，他努力的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他總覺得，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但清醒又是什麼樣子的呢？
如果連清醒的樣子都不知道的話，那麼他要怎麼才能夠清醒？林楓有些困惑的想到。
……
而神仙，是否也是在這漫長的時間之下，忘記了自己的模樣，忘記了世界，忘記了自我？
這是自然的謊言吧？
神仙，是被自然欺騙的一羣可憐而無知的人類。
……
他身上的藤蔓被野鹿完全撕扯掉了，只留下褐色的莖。而野鹿似乎完全沒有見過這樣的生物，它在林楓的身上來回的拱動着。
分明不會動就好像是石頭一般，但體溫卻是溫熱的。
分明就像是一截枯木，卻仍舊還記得如何去喘息。
野鹿好奇的用角去聳動林楓的身子，他慢慢的恢復了知覺。
他應該是能夠動彈的，就像是這野鹿一般，是自由自在的，而不是被束縛在一個角落之中無法動彈。
他終於從夢中醒來，也許他一直醒着，但他找不到什麼是清醒。
野鹿被林楓驚嚇到了，他將自己身上的藤蔓掙脫開。
但他不知道要怎麼掙脫開，他只是掙扎着，他忘記了自己的雙手應該是強有力的。
但就算忘記了，他仍舊能夠掙脫，因爲他就像是野鹿一般，是自
由的。
陽光微暖，他赤條條的出現在菩提樹下，就好像是迎接了新生的嬰兒一般，乾淨無瑕。
佛偈聲聲。
他在佛偈中思考。
他沒來得及想清楚腦袋中的疑問，野草再一次的瘋長，也許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夠將他掩蓋。
雨水叮咚。
沉重而有力的砸在他的皮膚上，沒有了藤蔓的遮擋，那種微微刺痛的感覺顯得那麼的不平凡。
人生，只不過是赤條條的來，又赤條條的走罷了。
春季，野鹿又一次不期而至。
而那個在去年將它嚇了一跳，甚至讓他不敢多留的奇怪的傢伙又一動不動了。
它好奇的用角去頂了頂，它比去年高大的多了，它的角也粗壯的多了，它有了自己的配偶，今年春季，它將會有自己的孩子。
也許，等到它的孩子出生了，亦或者長大了，它也可以帶着孩子來找尋他，這個奇怪的會動的有溫度的石頭，或者是枯木？
微微的麻癢。
林楓困難的睜開雙眼，他想知道，這微微的麻癢是來自哪裡。
……原來，他又一次陷入了沉睡了麼？
是什麼時候陷入沉睡的呢？想不起來了，好像自然而然的，就睡着了一般。
往後的兩年，三年，四年，每年的春天，那隻野鹿都會如約而至，而慢慢的，它的身後多了一羣小鹿，小鹿長大了，而帶頭的野鹿也變得蒼老了。
它又一次用那蒼老的角頂了頂林楓的身子，似乎在好奇，那些美味的漿果和原本長在林楓身上的藤蔓去了哪裡了呢？
但林楓不會回答它啊。
又是一年春天，幾隻小鹿出現，卻少了那隻野鹿。
他們撒歡的在林子裡奔跑，但是沒有人會拱動林楓。
所以，今年爲什麼不一樣了呢？
……
因爲，它死了。
林楓陡然驚醒。
他看了看天邊，太陽已經西斜，只留下餘暉如此之耀眼。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
然後是頭，然後，是自己的臉。
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
林楓終於從頓悟之中驚醒，這次頓悟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卻讓林楓驚出一身冷汗。
在那個玄妙的世界之中，林楓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因爲心中有了一絲記掛，如果不是那隻野鹿的不斷的騷擾的話，也許他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他會溶於那個世界，成爲自然的一部分，失去了思想，也失去了自由。
也幸好，他還是醒了過來了，而不是成爲一截枯骨。
林楓的頭上全都是冷汗。
他從來不知道，頓悟也是危險的，也沒有人說過，頓悟是危險的。
在大多數人的眼中，頓悟能帶來無限的好處，越長時間的頓悟，越能夠得到更多。可是差一點，他就永遠的被留在思想中的世界，永遠都找不到出路了。
林楓抹了一把汗，他感到自己的腿腳都有些發軟，他順勢的坐在臺階上，腦子裡亂糟糟的。
一下子想着，當時自己究竟是如何的，一下子又想着，那隻野鹿是不是死了呢，是怎麼死的呢……
他的思維已經連貫不起來了，那百十多年的幾乎是禁錮一般的時間讓他的腦袋好像生鏽了一般，他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夠體會的來。
而空氣中，靈氣正在慢慢的聚集，很快的，竟然變成了漩渦的模樣，它們紛紛的涌入了林楓幾乎是敞開了的身體，就好像是回到自然一般，在和林楓身體接觸的瞬間，那些靈氣沒有絲毫的阻礙的就融入了進去。
他，如自然。
“噗……”密室之中，一個俊美無雙的男人突然嘔出了一口鮮血，他的頭髮迅速開始變得蒼老，他的眼睛也慢慢變得無神，就好像突然被吸食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這樣的情況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慢慢的穩定下來。
蒼老的面頰慢慢的恢復了紅潤，他睜開的眼中，懷疑正在慢慢的醞釀。
也許，又是一場暴風雨，將在不久之後來臨。
是誰，搶奪了這份力量？
林楓醒來，只感覺神清氣爽的，原本的那種憋悶 的感覺都完全消失了，他快活的伸了伸懶腰，想要再想想之前發生了什麼，卻是想不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