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淳風打完電話後,便坐上了吳其林的車。
吳其林五十有七,已經是快到點的人了,快到點的人有兩種,一是索性放權,儘量不得罪人,好讓自己退休後能過上幾年好日子;二是把權利死抓着不放,生怕自己退休了之後沒法再享受到特權。
吳其林是後者,他天生一副陰鬱像,平日裡不苟言笑,整個人每天都像死了爹一樣,看誰誰不爽,不過他有個好岳父,所以他的路一直很順,可惜,岳父不是永生不老的,到了四十五歲的時候,他的岳父死於心肌梗塞,從那以後,吳其林的路就走到了頭,十二年來,一直在副廳的位置上打轉。
偶爾變動也只是崗位上的平調而已,這對於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來說,是致命的痛,可是再怎麼不爽,他也沒辦法走下去,所以平日裡心情不好,他就找下屬來發泄。
坐在車的後座,掃了一眼坐在一邊的杜淳風,吳其林面無表情,輕聲道:“來了。”
杜淳風很不喜歡吳其林的這種風格,他雖然有時候會像正治妥協,但平日裡還是積極向上的,所以對於吳其林的這種陰測測的說話方式,他很不贊同。
不過形勢比人強,杜淳風也不得不嗯了一聲,但也僅此而已。
足足兩分鐘,車內靜謐一片,杜淳風知道,這是吳其林在向他施壓,不過有林楓作爲後盾,他根本就不慌,所以好整以暇的坐着,如同老僧入定。
“說說吧,你這次爲什麼這麼胡鬧,你作爲一個市局局長,竟然聲稱要銬一個副廳級幹部,是不是有一天,你也要把我也銬起來啊。”
“黨紀國法,誰違反,我就銬誰。”杜淳風裝沒作沒聽懂吳其林的話,傻愣愣的回答道。
車裡的司機和警員都嚇了一跳,紛紛側目,這杜淳風還真是生猛啊,竟然敢對領導說這麼句話,誰犯法就銬誰,這是真要銬領導的節奏?
又或者,杜淳風得知吳廳是帶着省廳黨組會議命令下來的,已經得了失心瘋?
“好一個誰違法犯罪就銬誰。”吳其林大聲的笑了起來,只是這小聲讓人聽着寒毛直立。
“吳廳,事情是這樣的,當時林醫生在對一名產婦進行救治,我負責維護秩序,那時候省廳的人要來搗亂,我唯恐產婦錯過了最佳救治時期,不得已所以說了那句話,這只是無心之言,況且,是省醫有錯在先,我覺得,我沒有錯。”
杜淳風一臉淡定,方纔給慕遠山去電的時候,他雖沒有拍胸脯說能夠擔待一切,但是有林楓牽扯其中,他總覺得,林楓可以給他帶來奇蹟。
“好了,你有什麼話,也不用對我說了,廳裡知道了你今天的事,崔廳特意召開了黨組會議,要求你去部裡學習一個月,下個星期就動身,你這段時間準備一下,順便做一下交接,還有,你一會兒跟我去省醫院長辦公室,給省醫的張副院長道歉。”吳其林沒有耐心再和杜淳風死抗,直接說出了來意。
杜淳風眉頭一掀,心道林楓真是厲害,知道於國華去了天風樓第四層便知道他即將有大動作,不過於國華的動作還真是迅速,這就把他這個市局的局長給擼了,雲淡風輕,高手做派。
不過杜淳風可沒有打算就這麼束手就擒,他是個局長,先是調去上京學習,再找個機會把他放在冷門的位置上,緊跟着再對他停職調查,這樣可以將他被擼對市裡的影響降到最低,而又能徹底的弄死他,可對於林楓這樣一個小醫生,魯開國就不會這麼委婉了。
但是一牽扯到林楓,就可能會把他後面的那尊大佛給牽扯出來,邱書記主任周山已有兩屆,已具備調去上京的資格,可以說是一尊超級大佛,省內的市裡誰要是敢和他唱反調,那絕對是要被一擼到底的,而且絕無翻身可能。
就是不知道這次的事件卻挖出哪些蘿蔔,濺出哪些泥。
杜淳風面無表情,不喜不怒,哦了一聲,道:“要我上去也行,把林醫生也帶去。”
“他涉嫌冒用省委保健專家的名頭行騙,據調查,此人是市一醫的實習醫生,連行醫資格證都
沒有取得,你幫他把風,是在助紂爲虐。”
吳其林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他是省保健局的專家。我作證。”杜淳風道。
“你被他騙了。”吳其林像看猴兒一樣的看着杜淳風,“李樹斌說你剛纔打了個電話,我印象中,你是個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人,不會整什麼幺蛾子,剛纔你的電話是打給家裡的吧。”
吳其林是個老官場,說話從來都是拐彎抹角,不會直擊靶心。
“我給華夏電視臺的記者打了電話。”杜淳風淡淡道。
“什麼?”吳其林昏濁的老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杜淳風,你這是想要對抗組織啊,怎麼就這麼糊塗呢?”
杜淳風眉頭一挑,嘆道:“華夏電視臺不是組織的單位嗎?我給組織單位的人打電話,怎麼就對抗組織了?除非,有人想和組織對着幹。”
吳其林閉上雙眼,道:“組織上就是信任你,纔派你去學習深造,你竟然請電視臺的人來搞風搞雨,你是辜負組織的信任。”
“華夏電視臺的人,就是搞風搞雨的?這麼說話,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嗎?”
人未到,聲先至。
嘎的一聲,一道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令人泛起雞皮疙瘩,呼的風聲吹過,一輛紫紅色的保時捷帕納梅拉停在了警車側翼,車門打開,柏鶴望蘭一臉冰冷的趴在警車的後座車窗上,大大的眼睛,在車內掃視。
“你是誰,這是警車,是你能趴的嗎?”
杜淳風還沒來得及和柏鶴望蘭打招呼,坐在前面的警員便呵斥了起來。
“我是華夏電視臺民生關注頻道的記者和主持人柏鶴望蘭,你的警號我記住了,你就是用這種態度爲人民服務的?我覺得你有必要爲自己的態度做一次澄清,否則,我將把你剛纔所說的話的錄音播放出來,讓電視機前的觀衆來評論一下,你是否勝任這個崗位。”
柏鶴望蘭好整以暇的看着前排的警員,猩紅的嘴脣如同一個擇人而噬的妖孽,令人心生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