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紫洛起得這麼早,完全是睡不着,桃兒將火盆搬到窗下的榻旁後,她坐在暖烘烘的炭火前,抱着一本這個朝代的野史看了進去。
桃兒輕步進來送早餐,八寶粥配油條酥餅糯米圓子,另加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
雲紫洛享受着這靜謐的清晨,心中的煩燥也不知不覺退去,化爲一片靜謐。
便這樣一靠就是一個早上。
冬日暖陽從四樓廊上斜斜灑下,照在雲紫洛身上。
她穿着一件淡黃色的小襖,裉了鞋,半身躺在一個銀色引線抱枕上,火炭盆裡的火星還在跳躍,屋子內盈滿了暖意。
女子的長髮只隨意挽了一道,如墨的瀑布沿着前肩垂了下去,劉海被彎了一道別在頭心,兩鬢修成優美的弧度,看上去很精神。
桃兒進來時,看到雲紫洛杏眸緊閉,玉腕輕輕搭在榻沿,手裡的書蓋在了手臂上,似乎睡着了。
“這……”
桃兒面露爲難之色。
她正站在那躊躇時,軟榻上沐浴在陽光之中的杏眸輕輕睜開。
“什麼事?”
雲紫洛的目光睨向她。
桃兒大喜,揚了揚手中一個小黃包,“小姐,這是攝政王府送來的東西!”
攝政王府?
雲紫洛的睡意頓時煙消雲散,從軟榻上坐了起來。
“拿過來。”
桃兒連忙小跑着將小黃包遞了過來,一面說:“是景華王妃讓人來送的,小姐,能不能這樣打開?裡面會不會有機關?”
雲紫洛笑着搖頭,“放心吧。”
她伸出纖纖玉指挑開布包,眉頭輕蹙了下。
景華王妃會送什麼東西給她?
她可不會認爲,因爲自己過生日,人家給自己來送生辰禮物了。
黃布包裹得很緊很紮實,裡頭還有一層。
雲紫洛極快極小心地挑開,最裡頭,是一塊摺疊起來的雪白布料。
“啊!”
桃兒在一旁捂住嘴驚叫起來,直呆呆盯着那塊白布看。
白布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塊如雪般純白的布上綻開着兩點嫣紅的梅花!
血色新鮮,顯然留下不超過六個時辰。
雲紫洛的臉色“刷”一下就變得難看了。
景華王妃,大早上的送這個給她看什麼意思?
她不是不經人事的孩子,怎麼會不懂這是什麼?
那一次,她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那個男人的時候,也留過這樣的印跡,那張染紅的*單,還被那個男人收了起來。
這明明就是處子血啊!
她擡頭,看向驚恐的桃兒,沉聲問:“你知道這是什麼?”
桃兒的臉迅速紅了,低下頭不語。
雲紫洛的心微微一提,話也不禁脫口而出:“你和展興,不會已經……”
桃兒的臉紅得更深了,捏着自己的衣角十分難堪。
“你——”
她才說一個字,桃兒已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她的小臉由紅慢慢轉爲蒼白,擡頭乞求似地看着雲紫洛。
“小姐,我知道錯了,您看在我服侍您這麼多年的份上別攆我!”
雲紫洛當即無語。
這個時代,未婚時做出這種事,別人不知道就罷了,若被別人知道了,會被引爲一大丑事。
想來桃兒,現在已經很誠惶誠恐了吧?
她倒是老實,自己說了出來。
“桃兒,你起來,我沒有要攆你的意思。”
她嘶啞着聲音開口,其實她想說的是,桃兒怎麼能這麼草率就把自己給了展興呢?
展興會對她負責嗎?
她不是傻子,對桃兒和展興之間的互動也略知一二。
比如說,凡是自己告訴桃兒的安排,展興必會第一時間知曉。
所以,她擔心的只是,展興對桃兒,更多是在利用,她怕桃兒會受傷。
本來還想多觀察觀察的,卻沒想到,兩人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雲紫洛心中很怪桃兒擅做主張,稀裡糊塗地將最寶貴的第一次獻了出去,但話到嘴邊成了無奈的嘆氣。
她有什麼資格說桃兒?
她自己,不也是一樣嗎?
而且,她比桃兒更悲的是,她已經被拋棄了……
“沒有怪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下。”
雲紫洛放柔放輕了聲音吩咐。
再三確定雲紫洛臉上並無怒氣和譏諷後,桃兒才慢慢退出了房。
盯着那數點紅梅,雲紫洛的嘴角勾起冷潮的笑。
景華王妃是想告訴她,昨天晚上陸承歡把自己給了赫連懿嗎?
她想不出來更好的理由。
而昨天正是陸承歡的生辰,她和赫連懿不會就趁着這空當私訂終身了吧?
縱然她心中很是懷疑,但不可否認,這抹染了血的帕布激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惱恨和後悔來。
後悔自己當初就那麼交了身。
也不知在房中發了幾時的呆,桃兒輕叩門環,“小姐,肖公子來了。”
雲紫洛恍然回神,看了眼榻上的血帕,信手拈起,隨手一拋,血帕悠悠飄落,正落在火勢旺盛的炭盆裡,頓時化爲灰燼。
站下地後,她長長舒了口氣。
突然覺得,好放鬆。
打開/房門,給了肖桐一個熱情洋溢的笑,“早上好!”
肖桐頓時呆立在房門外。
女子並沒有戴面紗,臉上略施脂粉,顯得肌膚皎潔如月,晶瑩如玉,五官柔潤美麗,迎着輕灑過來的日光,越發顯得柔和。
在一襲淡黃色的小襖襯托下,整個人十分靈動。
肖桐的心跳開始凌亂,嘴裡卻說道:“還早上好,都快用午膳了。”
雲紫洛吐了吐舌頭,沒想到時間過得倒快。
“帶你去本姑娘的酒樓逛逛。”
她大氣地說了一聲,當先往樓梯處走去。
將近午時,迎來了醉雲樓第一個忙碌的時間段。
大廳內這幾天在試驗自助餐,來來往往的人很多。
雲紫洛領着肖桐來到二樓欄後一間特殊的小包廂。
這間包廂是她專門爲自己閒瑕時段休閒品茗搓麻建設的,觀賞樓下的角度正好。
兩人對面而坐,張叔聞訊趕上來服侍,將火炭盆搬到桌子底下,上了兩杯雨前龍井和一些茶點,默默退出。
肖桐想着法子逗她開心,但是雲紫洛大大的杏眸中散發出的笑意卻沒有一絲*。
她心中明白,自己暫時還找不到那種感覺,這是不能強求的。
聊了一會兒,雲紫洛的視線忽然被大廳內一道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個頎長消瘦的身影,一身雪白的綢襖貼身垂下,男子背對着兩人,和掌櫃的說着什麼。
“洛兒你認識那人?”
肖桐疑惑地詢問。
“好像是個熟人。”
雲紫洛輕笑,眼光並沒離開。
此時男子已經轉過了身,步伐輕盈地走向自助餐盤的地方。
臉形棱角分明,秀眉鳳目,高鼻薄脣,一張俊美非常的臉,只是眼角也開始掩飾不住歲月的痕跡了。
雲紫洛眼睛一亮,“真的是謝伯伯。”
她轉頭叫張叔進來,低聲耳語了幾句,張叔領命而去。
“洛兒真的認識他?”肖桐不由一笑,“我正在調查他。”
“調查他?”
雲紫洛挑眉。
“他是外地人,初來祁夏,在南郊外買了間豪宅闊院,*京城人都知道郊外來了個有錢人。”
“他白天不勿正業,晚上則四處閒逛,沒人知道他的目的,但看上去,這個男人不簡單。”
肖桐說着,臉露沉思。
謝尋挑了幾樣精緻的小菜,端到角落的桌上吃完,待要去櫃檯結帳時,掌櫃的卻告訴他,他的飯菜費免費。
謝尋怔住了,“免費?爲什麼?”
掌櫃的笑盈盈道:“這是我們老闆交待的,您慢走啊!”
謝尋一頭霧水,腳步卻是一挪也沒挪。
“你們老闆認識我嗎?他叫什麼名字?”
掌櫃的有些猶豫。
身後,卻傳來一陣清脆如鶯啼的笑語聲。
“謝伯伯,這麼快就忘記我了?”
雲紫洛玩笑似地說道,挺着高傲的胸脯,大氣地走到他面前。
“洛兒——”謝尋有些疑惑,“你——這家醉雲樓是你的?!”
是問句,心中卻也有了答案。
雲紫洛笑盈盈地點頭。
謝尋則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洛兒她竟是目前酒樓生意中最好的醉雲樓的老闆?
沒搞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