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秋幾乎想冷笑了，“我媽的命自然是多少東西都換不來的，不過李凱……你該不會是想說，讓我以命償命吧？或者說，你是想讓我將我家的全部家當給你，以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聶秋話語裡的咄咄逼人讓李凱說不出話來，他看着眼前這個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聶秋，沉默了。
見李凱沒有說話，聶秋輕哼一聲，轉過頭繼續看自己手裡的書。
放學之後，聶秋早就忘記了王朝磊說讓她留下來的話，只記得聶愛文說過要到他們家吃飯，所以她急着趕回去一起吃飯。
聶愛芳給聶秋夾了菜，笑着道：“慢慢吃，鍋裡還有。”
聶秋埋頭扒了一口飯，吃掉聶愛芳夾給自己的菜，笑着給聶愛芳也夾了一筷子牛肉，笑着擡頭道：“媽，你也吃。”
“秋秋不公平哈，爲什麼你媽媽有我沒有？”聶愛文笑着伸出手中的碗，笑看着聶秋。
聶秋笑着給聶愛文夾了一筷子爆炒肥腸，“舅舅，你慢慢吃，就當是自己家，別客氣。”她剛纔就看出來了，自家這個舅舅不喜歡吃這個肥腸。
可偏偏，肥腸是豬身上最便宜的肉之一，聶愛芳會買這個聶秋也不意外。
果然，聶秋一將肥腸放在聶愛文碗裡，聶愛文的臉就黑了，看着聶秋頗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怎麼了？愛文，你以前不是挺喜歡吃肥腸的嗎？我今天買了三斤，炒了很多，快吃吧！”聶愛芳渾然未覺，只笑着給聶秋和聶愛文一人盛了一碗湯，放在兩人面前。
“姐，你別忙活了，快坐下來一起吃吧！”聶愛文夾起碗裡的肥腸，硬着頭皮，將聶秋給他夾的那一筷子肥腸吃了下去，樣子就像是在赴刑場。
“還有一個菜，我盛起來了就來吃。你們先吃吧！”轉身往廚房走的聶愛芳沒有聽見，倒是聶秋看得低頭一直扒飯，憋笑憋得渾身顫抖。
聶愛芳盛了一個青椒炒肉絲出來，就坐下來跟聶秋和聶愛文一起吃飯，途中一直給聶秋夾牛肉，也一直給聶愛文夾肥腸，聶秋看着聶愛文強笑着吃下去，不由得覺得好笑。
吃過了晚飯，聶愛芳還在洗碗，聶愛文就要告辭離去，聶秋奉命送聶愛文下樓。
“舅舅，爲什麼你明明不喜歡吃肥腸，媽媽給你夾你還要吃？如果是我的話，我就不會吃。”兩人下樓，聶秋擡頭問聶愛文。
聶愛文笑着揉了揉聶秋的頭，笑着道：“你們這個年代的孩子，就算吃苦，也苦不過以前，你外婆，當年餓得吃黃土，吃了拉屎都拉不出來，可是那個時候沒辦法，餓啊！在我們小時候，其實已經好了很多了，至少也能吃上糠粑粑了，但是也還是兩三個月都吃不了一頓肉，你外公在殺豬廠裡面上班，偷豬肉是會被辭工的，但每個月班頭都會送點豬大腸給我們，我那個時候喜歡吃，你媽媽就讓着我吃，長大了，吃肉吃得多了，就不那麼喜歡吃肥腸了。小時候，已經吃殤了。”
聶秋愣了愣，那個年代的事情，聶秋沒有經歷過，不管是她父母那一代還是她爺爺奶奶那一代，他們都是中介知識分子，那個時候知識分子很吃香，因爲毛主席正倡導着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正倡導着抵制迷信相信科學，她不瞭解農村底層的人是怎麼生活的，也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農村的人有多苦。
“再多跟我說說，再多跟我說說以前的事情。”聶秋看着聶愛文，眼裡有着渴望。
聶愛文捏了捏聶秋的鼻子，笑着道：“你外公殺豬這活可是吃公家飯的，就跟現在的公務員似的，誰都想巴結咱們家，這可是當了兵退下來的，纔有這運氣，沒有當兵的，想吃上公家飯可不容易，咱們家其實過得還算好的了。以前啊！買布要布票，買糧要糧票，買酒要酒票……賣布的，賣米的，拉貨的，供銷社幹活的，都是吃公家飯的，家裡有一個幹公家活的人，多少人羨慕啊？”
聶秋點了點頭，擡着頭看着聶愛文，“後來呢？”
“後來，改革開放了，打工的多了，吃公家飯也不是什麼吃香的活了。你外公老了，退了下來，每個月領十幾塊錢的退休費。後來，因爲咱們家是村裡的外來人，就只分到兩畝地。帶大我和你媽也不容易。”
再後來的事情，其實不用聶愛文說，聶秋也能猜得出來，聶愛芳和聶愛文長大了，就都到這個城裡來打工了。她也沒有聽聶愛芳說過老家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外公外婆，想必他們也都仙去了。
“好了，就送到這兒吧！”聶愛文站住腳，笑着對聶秋道：“你快回去，早些睡覺，明天還得上課呢！”
聶秋笑着點了點頭，站在路燈下對走遠的聶愛文揮手，“舅舅，再見。”
聶愛文轉身對聶秋揮了揮手，“回去吧！走路小心點，小區樓梯間沒有路燈。”
聶秋笑着點了點頭，“好。”說完，聶秋就轉身回了家。
聶愛芳剛好洗好了碗，聽見聶秋進屋的聲音，忙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手，“快過來讓媽媽看看，這是你舅舅給你買的裙子嗎？”
聶秋笑着點了點頭，在聶愛芳的示意下拉起裙襬轉了一羣，聽着聶愛芳一聲一聲的讚歎，“好，真好，跟我們買的就是不一樣。秋秋，你放心，等過年了，媽也給你買條這樣的裙子。”
聶秋笑着搖了搖頭，“這樣的裙子有一條就夠了，哪能再買一條啊？”她也是換裙子的時候纔看到裙子的牌子，是她一直喜歡的牌子，這樣一條裙子恐怕也要兩三千塊錢，他們家不允許這樣破費，聶愛芳能有這樣的心，就讓她覺得非常高興了。
“對了秋秋，你昨天買的菜是在哪裡買的？今天上午我到那邊的大學門口去出攤，那邊的大學生都說沒有昨晚在夜市的時候做得好吃。我覺得應該是菜的問題。我今天也到菜市裡面去看了，沒有你昨天買的那麼好的菜。”聶愛芳沒有回答聶秋的問題，只是問道。也暗自決定過年一定得給自己女兒買點兒像樣的衣服，以前的秋秋還小不知道打扮，現在知道打扮了，她也更高興。
“我是在我一個同學家裡面買的，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出攤。”聶秋勉強笑道，其實說謊的感覺並不好受，說一個謊言，就必須用別的謊言來圓這個謊，吐口而出的話也不能更改，沒有比這更難受的事了。
晚上出了攤回來，又是凌晨過了，聶秋躺在牀上，進入空間的時候，入目的，都是一些腐壞的菜地。聶秋怔怔的怔怔的看着，她記得聶愛文說那個時候有多麼不容易，這些菜其實不用腐爛的，那麼多那麼多的菜啊！多可惜。
“聶秋，別傷心。”見聶秋望着一片枯萎的菜發呆，菿輕聲安慰道：“你看，那枯萎的菜葉裡面有嫩芽長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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