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早已降臨,魏王宮的王殿內,依舊燈火通明。
秦凌天正批閱奏摺,在審閱這些竹簡,便有一人邁步而來,他並沒有擡眸,也知曉來人是誰。
“見過秦王君。”綰柔來到大殿前方微微欠身,眸子看向王臺上的身影,不由神色異樣。
哪怕此刻已過戌時,不少人都已入睡,而他依舊專注於政事,未曾半分懈怠,
僅憑這一點就不得不說,他,的確是一位合格的君王。
“是有什麼事?”秦凌天細心的處理朝堂政事。
“嗒。”綰柔看着上方的少年,眸子有着顯而易見的悲傷,
下一刻,她屈膝跪拜而下,“亡國公主綰柔,懇求秦王君一事。”
聲音在大殿內響起,秦凌天手指略僵一下,恢復如常一如之前的批閱奏摺,更沒有讓她起來之意,
因爲,他知曉她的來意。
便見他平靜的道:“以你現在的身份本該閃退纔是,再不濟也不該此時摻和進來,這對你不好。”
雖知曉她的來意,也理解她,
但只可惜,他不是一個人,在他的背後,也不只是幾個親朋好友…
而是一個國。
既身爲秦國君王,他必須以秦國爲首要,但凡是對秦國有半分威脅,他都不會放任其留存於世。
“可我是他們的公主,面對他們爲了我魏國而奔赴黃泉路,而我作爲魏國公主,實在做不到無動於衷。”綰柔垂首。
眸子深處泛起血絲…
在這幾日裡,她雖無法離開這片羣宮,被禁足於魏王宮內,但她也能知曉這座魏都,乃至於整個魏國,必然都在經歷前所未有的大血洗。
尤其是知曉了王宮外的刑場之事,心臟似如欲裂。
即便無法親眼所見,但聽聞刑場已被鮮血染紅,無數對抗秦國之人,都被盡數誅殺。
這讓她的心,很痛。
而明天又有一批將要被押送到刑場誅殺的人,也是最後的一批,她,又豈能不來。
“這一點,你倒是勝過你的父王。”秦凌天聽到這揪心之語,眼眸中浮現一抹罕見的糾結,從內心而言,很想應她所想,
然而,只要他一想到秦國,想到整個天下,眼神中的神色便迅速平靜下來。
綰柔沒有迴應,依舊跪俯在地,似秦凌天不答勻,她便不會起來。
秦凌天看着下方俯首的嬌弱身影,“你明知我不會答勻,可依舊前來行這無用之事,這又是何必吶。”
要知道國與國之間,最無法控制之事,便是複雜的人心、人性。
而秦國想要徹底掌控魏地,就必須揮刀落馬,將固執己見的反秦之人斬於秦刀之下。
上斬於王權,下施於百姓!只有這樣,才能讓人感到敬畏。
這片魏地,才能平息。
因此,聽到綰柔的話語,他不會答勻,也無法答勻。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今日我若是不來,他日,我這一生都將寢食難安。”綰柔悲慼的說道。
哪怕魏國已經滅亡,她也必須爲魏國而死之人去做點事。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麼。”秦凌天沉吟,聽到此話,心境也不由鬆動了下,
但他不會因此而讓步。
正欲揮手讓其退下之際,綰柔似察覺到了這一幕,心中一陣失落,但她也明白,這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想讓秦王君放了魏國王權高貴,再與秦國爲敵,哪怕爲敵的風險渺茫…
作爲秦國的君王,哪怕風險不足一成,他也不會允許這樣的風險存在。
念及此處,她繼續說道:“我不乞求秦王君能答勻,只希望能給我一次與他們相談的機會。”
“我會讓他們放下已然亡國的魏國,今後,讓他們爲秦國所用,也不會讓他們反抗秦國。”
這是她想了很久纔想出來的,同時,也是秦王君最有可能答勻的一個方法。
只有在秦國的眼皮底下,且爲秦國所用,秦王君纔有可能答應。
而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被羈押在天牢的衆多朝堂高官。
“嗯?爲我秦國所用…”秦凌天聽到此話,眸子看着下方,“這些人很固執,即便是你,未必就能讓他們放下這段仇恨。”
“求秦王君成全。”綰柔道。
她的聲音哽咽,只要沒到最後一刻,就還有彌補的機會,決不能輕易就放棄。
秦凌天沒有說話,大殿寂靜無聲,十分的安靜,像是能聽到綰柔心中的希翼,他道:“僅此一次!”
說到此處,秦凌天又道:“若今夜這些人仍不願臣服於我大秦,明日的清晨,便是他們能見到的最後一輪紅日。”
語氣平靜,更有着不容多說之意。
“多謝!”綰柔聽到此話,心頭頓時呼了口氣,只要能有挽回的機會,便好。
秦凌天見此,一揮手,道:“下去吧。”
“是。”綰柔起身。
隨後便急欲離開,不想耽擱半分。
因爲時間不多,只有一個後半夜了,這也是她能挽回的最後一個機會。
綰柔離去…
秦凌天放下最後一份竹簡,眸子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自語:“這女人看似溫婉,可這性子…比寡人還要倔強啊!”
語氣沉吟。
“嘎吱。”在秦凌天沉思之際,一道輕微的聲音驟然響起,便見一位魁梧的身影到來。
秦戰來到大殿前方。
此刻,秦凌天似猜到了什麼,不由開口:“若我沒有猜錯,你來,應該是齊國之事了。”
“正是。”
秦戰並沒有任何隱瞞:“據前方暗探來信,齊王君昭告天下,授封海闊天爲齊國特使,出使大周王朝,聯合周齊兩國之貿易往來。”
“聯合大周?”秦凌天眼眸異樣,隨後又不在意的笑了笑,“齊王君這一步,倒是走得極妙。”
“以齊國眼下的局勢,聯合大周雖然是無奈之舉,可對於齊國而言,無疑是一條不錯的出路。”一道聲音響起,江南侯到來。
“只可惜…”上官龍五出現在大殿,“即便是與大周王朝聯合,也無法我秦國的鐵騎。”
聯合大周王朝,就想阻擋秦國走向天下的腳步?癡人說夢。
“王呢,準備怎麼應對?”一陣風聲飄來,璃花姬單手依靠在王臺的案桌上,美眸看着眼前的少年,紅脣輕啓說道。
秦凌天沒有說話,
一旁的秦戰面容一冷,冷聲地道:“無論是齊國,亦或者大周,只要阻擋了大秦的腳步,都得將之埋葬。”
諸人沒有說話,顯然不可置否,都默認這個選擇。
任何人,都不得阻擋秦國的步伐。
此刻,秦凌天眸光落在江南侯的身上,道:“上將軍穆清羽所部,以及韓元、杜虎、李明三位將軍應該快要凱旋了吧。”
秦軍入魏徵伐,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回稟我王!”
江南侯拱手道:“魏地將領在得知魏都淪陷,魏王宮失守,不少地方將領都率領魏國兵馬歸降,因此,我秦國此次入魏,大多不費吹灰之力便收復了大片魏地。”
“按照目前的進展來看,韓元、杜虎、李明三位將軍相信要不了幾日,就會將魏地給徹底掌控。”
江南侯語氣停頓了片刻,又道:“至於穆清羽上將軍所率領的兵馬,已踏平魏都周圍所有勢力,迄今離這魏都已不足百里,約在明日清晨,就可上殿。”
衆人聽此,面容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只要在東嶼十六國集結軍力之前,將魏地徹底掌控,那麼即便是東嶼十六國反撲,秦國也有應對之力。
“嗯!”秦凌天額首。
他的手指在案桌上敲擊,沉吟道:“如今魏地已平,這方圓數千裡之地,盡入我秦國版圖。”
“然,若我秦軍此時撤回腹部,東嶼十六國必將組建聯合軍入侵我秦國所屬魏地,因此,這片土地必須要有主將鎮守…”
秦凌天眉目深思。
諸人一時沉默,顯然明白王另有安排。
果不其然,便見秦凌天眼神落在江南侯的身上,
還未等他開口,江南侯似有所感,邁步走出:“臣江南侯伍昭,願爲我王鎮守邊疆,安我秦國魏地。”
“嗯!”秦凌天點頭道:“寡人亦有此想,不過,江南侯如今實力尚缺,未必能震懾住東嶼十六宵小。”
江南侯聽到此話,心頭不免有些失落,
可事實正如王所言,魏地與燕地不同,不似秦國腹部那般安穩,在這裡,必須要時刻面對來自東嶼的威脅。
可謂是危機四伏…
所謂擒賊先擒王,他們都能明白,東嶼十六王國又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因此想要鎮守魏地,那麼主帥的實力,必須足以自保。
若是實力不足,則風險太大,很容易被東嶼強者進行斬首行動。
“實力…”江南侯內心暗歎,這也是他第一次,爲實力而感到失落。
秦凌天似也看見江南侯內心的失落,不由說道:“寡人決定,特命江南侯伍昭爲我秦國鎮守魏地,授予魏羣尉,保留江南侯之爵位…”
“可在魏地挑選合適人才,擴大我秦國軍隊,以爲將來之所需!”
“同時,寡人會即刻擬旨,命韓元、杜虎、李明三位將軍所率的數萬精銳,暫時停留於此,一同協助江南侯,直至徹底掌控魏地。”
秦凌天說道,語氣帶着不容置疑。
江南侯聽到此話,不由露出一抹錯愕之色。
雖然心頭爲王上的信任而感到興奮,可,正如王上剛纔所言,他的實力不足以鎮守魏地。
“王剛纔不是說…”江南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方纔問道。
“有韓元、杜虎、李明三位將軍協助,寡人相信,江南侯定可爲我秦國鎮守魏地,以拱衛我秦國之邊疆。”秦凌天道。
“何況,寡人還會助江南侯一臂之力,讓你可更進一步,同時修行速度也會得以迅速提升。”秦凌天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江南侯聽到此話,心中一陣欣慰,因爲王願意信任他,所以對他予以重任。
至於那所謂的讓他實力更進一步…
或許是給他足夠的修行資源吧!
念及此處,江南侯心中一定:“叩謝我王聖恩,臣伍昭,定不負我王信任,只要臣一日安在,魏地便不會有一點損失。”
“甚好。”秦凌天點點頭,一揮手,道:“除了江南侯,所有人都退出王殿。”
“是。”諸人眸光異樣,心中顯然是明白了什麼,一道道身影走出大殿,哪怕是秦戰也消失在大殿內。
“王,可要注意身體哦!”璃花姬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睛,筆直的雙腿邁出,便也離開了這座大殿。
秦凌天眼角一僵,沒說話。
只是剎那間,包括一衆宮婢也無一例外,俱都退了出去,沒過多久,在江南侯疑惑的眸光下…
大殿內,只剩下他和王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