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偌大個張府張燈結綵,明月與星河位於天,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江南年少文人騷客多會於此,雖不及滕王閣中之描繪,倒也因多添了女子,也因此多添了別樣的風情。
林清峰微微一嘆,若是今日來客有王勃之才,也能來一篇駢文盛行於世,也不愧於這風花雪月,花容月貌。
林清峰自己和小丫鬟躲在人羣后慢慢吃着糕點,這甜食真不難吃,要是家裡那兩小丫頭見了,怕是開心的很。
“明月感謝各位青年才俊不拂小女子薄面,能歡聚於此,希望各位能把佳作分享衆人。”
蕭明月蕭姑娘就站在那裡,與各位來賓都能應付幾句。林清峰見狀也不得不佩服蕭明月這待客籠絡之道,讓人如沐春風。林清峰見月色皎潔,恍如隔世,思前想後,看各個賓客歡聲載道,他嘆了一口氣,他自己終究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你個癡人,喜歡我們小姐吧?”小丫鬟臉色紅紅的。
林清峰聽到哈哈一笑,“喜歡又能怎麼樣呢?”
小丫鬟也不知道怎麼接話,哪有人會把話說這麼露骨的,這癡人,哼,以後一定要讓小姐防備這傢伙。
“你個下人,怎麼坐在這裡,來人,阿福,給我把他攆出去!”
林清峰聽見,見一十三四歲年紀,五官分外好看,眼睛與蕭姑娘有相似之處,就是……活脫脫的一個小胖子。
一人高馬大的傢伙就站在小林面前了,這就是阿福嗎……
林清峰心裡苦,本來俺也不是想來這,別給我來一套“烏鴉坐飛機”,這小身板可頂不住這一下。
衆人見這裡紛擾,也都一同看了過來。一爲首俊俏男子笑道:“沒想到下人也知道蕭姑娘心善,跑到這裡來蹭吃蹭喝。”衆人聽到都嗤笑,“就是,也虧得是蕭姑娘,要換了別人,怎麼也得修理修理這不知禮數的下人。”
蕭明月看到,“阿福,這位是來賓,休要傷他,興飛,不要在這裡耍小孩子脾氣。”
那俊俏男子又笑了,“蕭姑娘,我知道你不忍心罰這下人,這等惡人,便讓我來做吧。”
趙辰景哪裡慣着你這人,“喂,沈大公子,這位可是我請來的客人,歡不歡迎輪到你來說嗎?”
蕭明月還是站起來說了句:“這位是林公子,也是受了我的邀請過來的,是我的朋友,並不是什麼下人。”
人羣中總有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我們這是詩會,這人他懂詩詞嗎,蕭姑娘可不要自己壞了規矩。”
趙辰景笑道:“這人是我見過最有詩才的。”
說完,趙姐姐其實心裡也害怕,雖然那詞讓她流連不已,但這傢伙一直說自己不懂詩詞,萬一真不明白這可怎麼辦。
“沈某不才,敢問這位林公子能否比試一番?”
“就是,有才之人才能來我張府。”這小胖子倒也耐不住。
林清峰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放下糕點,站起身來。
小丫鬟暗暗擔心。
“沈公子儘管來吧。”
衆人聽罷又是笑聲一片,“哈哈,我沒聽錯吧,他竟然要與江南第一才子對詩?”
“就是,沈公子的詩才陛下看着也稱奇的,這等下人模樣,我實在是不敢相信。”
人羣中不缺乏女子,此時人羣中有一女美目流轉,也覺得不可能,“蕭妹妹還是着急了。”
蕭明月看着她,此時關注點都在那兩人鬥詩中,沒人看這裡,如果有人能看到二女,便會覺得所謂爭香斗豔不過如此。
“琴兒,拿筆來。”林清峰迴頭笑盈盈地看着小丫鬟。小丫鬟啐了一嘴,小姐都沒這麼使喚過人家,不過心裡也有點期待,沈公子是被陛下誇讚的人,這癡人又能寫出什麼來勝沈公子呢?
“沈某請蕭姑娘賦題。”
蕭明月見月色皎潔,“不如我們以‘月’題如何?”
林清峰看月,寂寞孤獨之意又重了,一首詩從他心底浮現出來。
“可!”
“可!”
衆人心中期待更甚,這小子不過是個噱頭,誰也沒想他能寫出什麼好東西來,來者都是喜歡詩詞之人,倒是想看看江南第一才子的新作,讓他們開開眼。
這時沈公子還在構思模樣,那邊小林便開始刷刷飛筆起來。
“啊,你們看那小子,這寫的快的。”
“莫非他還真有東西?”
“啊,我好期待,沈公子一定不會輸的。”一女子一臉花癡地看着沈大詩人。
衆人一想也是,寫的快有什麼用。
“好了,趙姐姐,來來來,替我念念。”林清峰笑的那個燦爛啊。沈公子這還沒動筆,那邊就寫好了,沈大詩人感覺到了冒犯,難不成這人真有大才?
衆人也是一臉好奇,這人能和趙捕頭走的那麼近,看起來也不是常人,難不成現在大戶人家都喜歡裝窮?這什麼奇怪的癖好嘛!
趙辰景早就按捺不住了,想看看曾經那個髒兮兮的小傢伙能寫出什麼佳作。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這傢伙,真的行嗎?”底下那雙美目看着他,蕭明月看着她,笑了一聲。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時,幾位頗有文采的女子神色一怔,下一刻就變了臉色,那個剛纔還在喊着“沈公子加油”的小姑娘也莊重了起來。
趙辰景美目複雜,接着念下去。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衆人已經開始沉醉了,就連沈大詩人也狂熱地看着趙辰景那手中的紙。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相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趙辰景癡癡地望着他,似乎在這個大男孩眼中有難言的痛苦和那不爲人知的灑脫,想到曾經他那可憐模樣,就愈發心疼起來。
衆人也隨詩而動,由那只有“對影成三人”的孤獨到最後的放浪灑脫,何等的豪邁,壯闊。
“好詩,好詩!”一時間,全場大喊,蕭明月笑道:“明月沒有看錯人。”那旁邊的女子也沉默了,“是,這是有大才之人。”
剛纔那個小胖子和他的阿福也傻了,這羣人怎麼突然變化那麼大?小胖子本來想在自己表姐面前好好表現一番,沒想到好像反過來了。
“阿福,咱們趕緊拿點糕點,拿完就跑,快快快。”
沈大詩人本來覺得自己早已眼高於頂,自己年少成名,陛下都誇讚過他的詩名,以爲天下之人不過都是俗人,沒想到今日這年輕人卻狠狠的打了他的臉。
“這首詩爲《月下獨酌》”,說罷,拿起旁邊的酒就是一杯下肚,“沈公子的新作,在下也期待已久。”林清峰賤賤的笑着。
沈大詩人從沒有過的這種恥辱,看四周衆人看林清峰的神色,正如他們曾經這樣看自己一般,恍惚中看見蕭明月眼中的光,這光終究不是屬於自己。
他輸了,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筆,是那樣的恥辱,他狠狠地將筆折斷,這位恃才傲物的年輕人就那樣落魄地說出他曾經用於謙卑的那句話:“沈某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