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坐上出租車,到達這個軍事基地開始,天工社團的成員們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看見的一切都很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
他們緊盯着這架直升機,看着它慢慢降落到停機坪上,停下。
轟鳴聲更巨大了,疾風吹得他們的頭髮亂飛,幾乎都有點站不住了。
機艙門打開,一個穿着軍裝、長得非常英俊的年輕人從飛機上跳了下來,向這邊走過來。
蘇進似乎有點吃驚,迎過去跟那個年輕人說話。兩人顯然是認識的,說起來話來很熟稔、很隨意。不過轟鳴聲太大,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學生們緊盯着蘇進的背影,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軍事基地也好,軍用直升機也好,都是蘇進事前安排好的!
一次社團活動,竟然有這樣的規格?
蘇進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在校外能有這麼大的能量?
現在,他們還沒有真正到考古基地,大家原本有點懸着的心就踏實地落了下來。
加入天工社團,要跟學校的第一專業打對臺,大部分人嘴上沒說,心裡其實是很有點擔心的。但現在,看着這個基地,看着這架飛機,大家迅速安了心。
原來蘇進也是有秘密武器的!
我們也是有秘密武器的!
從飛機上跳下來的是談修之,他穿着軍裝,整個人的感覺馬上就變了。之前的那種閒散的貴氣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時候的他,就像一把隱藏在鞘裡的利劍,帶着一種含而不發的光芒。
蘇進打量着他,迎上去問道:“以前當過兵?”
談修之笑了笑:“嗯,當過一年。”
蘇進又看向他背後的直升機,搖頭道:“你說你會安排飛機,沒想到搞出了這麼大陣仗啊……”
談修之道:“七天太短了,要抓緊時間,這樣會更快一點。坐上去可能有點難受,只能多忍一下了。”
蘇進上輩子不是沒坐過這樣的飛機,他笑着點了點頭,招呼社團成員上飛機。裡面還有兩個士兵,一一安排各人的座位,教他們怎麼系安全帶。
蘇進問道:“我突然要帶這麼多人,沒事吧?”
談修之看着裡面,笑了。他有力地一抓蘇進的肩膀:“這有什麼?當然帶的人越多越好!”
蘇進一愣,頓時意識到,談修之已經知道他爲什麼要組社團了。只是之前有過一次談話而已……這兩天一直在心裡涌動的熱流變得更明顯了,他笑了一聲,跟上了前面的腳步。
這次談修之也要跟他們一起去,他坐到了蘇進旁邊,開始主動跟社團的其他成員搭話。
學生們每個人都非常興奮,不管談修之說什麼,他們都連連點頭。
這時,士兵們給每個人發了一個紙袋,談修之做了個動作,道:“一會兒想吐的話,就吐在裡面。”
學生們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蘇進也笑了,他接過紙袋,道:“外出野營的一個重要原則,正視自己的身體狀況,不能低估,也不要高估。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不要隱瞞,要及時告知領隊和周圍的同伴。不然,到時候發作起來,很有可能拖累其他人。”
他的聲音穩定,表情嚴肅,學生們認真聽着,紛紛點頭。
蘇進道:“另外,這次參觀考古挖掘基地,是一次野外行動。所有的野外行動都有遇到危險的可能,所以大家一定不能隨意行動,一定要聽從領隊的指揮行事。”
學生們再次點頭,談修之接過話頭,道:“這次行動的領隊是我,同學們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跟我說。野外行動的條件會比較艱苦,如果半途覺得承受不了,也可以提前跟我說,我會做好安排。剛纔蘇進說得很好,我再強調一遍:千萬不要盲目樂觀,過高估計自己的體力。不要逞強!大家都是剛入校的大學生,沒有接受過正規訓練,體力不支是正常的。這次不行,我們下次好好鍛鍊再來,不要覺得沒面子。一定要記住了!”
他說得非常認真,重複了好幾遍,學生們全部牢記在心。
接下來,談修之又跟學生們強調了一下其他的注意事項。這時,他完全不像一個商人,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軍人。他的語調鏗鏘有力,果斷堅決,讓人不得不信服。
天色越來越暗,直升飛機卻飛得非常平穩。學生們一開始還有點緊張,漸漸地就安下心來,覺得談修之說得那麼嚴重,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一個多小時後,談修之跟蘇進對視一眼,一起抓緊了座位旁邊的扶手。
這時,飛機突然遭遇了強大的氣流,開始顛簸起來!
學生們猝不及防,身體猛地向旁邊一倒,要不是提前繫好了安全帶,這一下就能把他們給甩出去!
他們手忙腳亂地抓緊扶手,一個學生失聲問道:“怎麼回事?”
飛機顛簸得越發厲害,這會兒,沒人會再覺得它很巨大了。他們覺得飛機變成了一隻纖弱的小鳥,被一雙大手握着,晃來晃去。這種位於空中,無法控制的恐懼感是非常強烈的,他們緊緊地抓着扶手,臉色煞白。
這時,蘇進的聲音平穩地傳了過來:“現在飛機到達山區,這一帶的氣流比較複雜,飛機的飛行受到了影響。”
談修之跟着補充道:“放心,我們的駕駛員是最出色的,他對這種環境很有經驗,會安全把我們送到地面的。”
兩個人的聲音都很平靜,略微安撫了一下學生們緊張的心情。但周圍持續不斷的氣流還是讓他們沒辦法徹底放心。他們屏住呼吸,心臟怦怦怦地跳
着,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野外行動”可能會有的危險!
飛機劇烈顛簸,晃個不停,所有學生都露出了難受的表情。嶽明勉強拿出紙袋,哇地一聲吐在了裡面。
魏慶實在控制不住,還沒打開袋子就要吐,對面一個士兵手一託,把袋子給他託到了面前。他哇哇地吐完,感謝地笑了笑。
直升飛機顛簸得越發嚴重,蘇進和談修之小聲對着話,前面的賀駛員也全神貫注,操縱着機體在羣山間穿行。
過了很久,飛機重新變得平穩,談修之道:“還有十分鐘就要到了。”
所有學生同時鬆了口氣,徐英問道:“氣流好像沒了?”
談修之笑了笑:“放心,已經穩定下來了,不會再顛簸了。”
果然,十分鐘後,飛機搖晃着降落到了地上,怒吼的發動機停止了運轉。
談修之解開安全帶,道:“到了,下去吧。”
學生們一個個臉色鐵青,一聽談修之的招呼,就爭先恐後地往下跑。結果腳才一站到地上,就一個接一個地跪了。
剛纔在飛機上顛簸得太久,暈完了機,現在開始暈地了。
徐英整個人幾乎趴在了地上,結果看見旁邊嶽明連滾帶爬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邊笑邊說:“看,看你這傻樣……”
嶽明重重地呸他:“你這狗樣子,還好意思說我……”說着,也忍不住笑了。
笑聲是最能感染人的,沒一會兒,停機坪上就笑成了一片。愉快的笑聲中,疲倦和難受都變得輕多了。
蘇進也下了飛機,談修之站在他身邊,看見這些同學,道:“你選的這些人,真挺不錯的。”
蘇進搖了搖頭,也笑了起來:“不,不是我選了他們,是他們選了我!”
他們現在正位於一個小山的山頂。周圍是稀稀拉拉的樹木,只有這一塊地方被徹底清除出來,成爲了一個臨時的停機坪。
士兵們打開機艙,拖下一個又一個的包裹,背在背上。
談修之道:“他們要給考古隊帶一些補給,過會兒我們一起過去。接下來是山路,不太好走,大家要小心。”
夜晚的山路的確有點行走不便,天工社團大部分學生都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合,一步步走得非常小心。
一開始,士兵們還在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沒一會兒就停了下來,開始照顧後面的這些大學生。
徐英這種胖子很快就體力不支了,他剛下飛機的時候,還被山風吹得有點冷,沒一會兒就全身發熱,又過了一會兒,衣服被汗全部溼透了,喘得跟風箱一樣。
他們聽從蘇進的安排,每個人都背了一個巨大的行軍包。這時候徐英覺得自己快要被揹包壓趴了。他呼嗤呼嗤地喘着氣,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動。
突然,他身上一輕,擡頭一看,一個士兵咧嘴向他一笑,接過了他背後的揹包。
這個士兵自己也揹着重重的補給,現在又接過徐英的,簡直像背了座小山似的。徐英的臉刷地一下變得通紅,猛地站了起來道:“不,不用了,還是我自己來拿吧……”
說着,就要去把揹包接回來。士兵又咧開了嘴,避開他的手道:“不用,我還有力氣!我們快點走,到營地再好好休息!”
徐英的臉紅通通的,好在現在是晚上,不太能看得出來。他振作起精神,緊緊跟着這個陌生士兵背後,一步也不願意落下。
其餘學生,包括賀家在內,比徐英的情況要好一點,但比士兵們要差多了。他們氣喘如牛,揹着揹包,拼命地往前走。看見徐英的狀況,他們也紛紛打起了精神。大家都是年輕人,又不是小姑娘,怎麼能讓別人幫忙拿包!
蘇進從到達這個身體之後,就每天堅持鍛鍊,他現在的狀態比徐英他們好得多,只冒了少許細汗出來,微微有點喘氣。
談修之突然轉頭,叫道:“蘇進……”話還沒說出口,他的表情突然一變,看向蘇進右側,叫道,“小心!”
蘇進一愣,順着他視線的方向低頭,立刻也吃了一驚。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矮小的老頭子蹲在他旁邊,正咧開嘴笑着,擡頭看他。
這老頭子精瘦矮小,就算站起來大概也只到他的胸口,這一蹲下,就更小、更不起眼了。他穿着一身麻布衣服,腿上打着綁腿,腳上一雙草鞋。他現在離蘇進如此之近,蘇進竟然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要不是談修之突然轉頭,他甚至沒發現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