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片結束之後，會議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但沒人有主動提出離開的意思。
祁安予和王奈傑交換了一下眼神，心中大定。這種場面，說明大部分人都有購買意向，剩下的無非就是價高者得了！
“咳咳！”這個時候，程中平咳嗽了一聲，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實現在他有點後悔，如果自己能提前瞭解情況，就不會陷入當場競價的被動局面了。但是這能怪得了自己嘛？
誰會事先想到，垃圾堆裡真能翻出金疙瘩。
是的，金疙瘩就是程中平對這部電影的定位。作爲浸淫發行圈多年的老手，也許他們不能準確判斷市場對一部電影的接受度，以及票房數字，但是好片和爛片還是分得出來的。
“祁總，很顯然，這部電影是一部小成本反類型劇情片，和主流的愛情、喜劇類都市電影完全背道而馳，估計受衆會比較小。但是也有不少優點，比如劇情設計巧妙、節奏流暢，畫面感強，如果貴方有意向的話，我們保利公司願意以350萬的價格買斷髮行放映權。”
見衆人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程中平不緊不慢地說道。
哪怕是壓價，他對影片的分析也精準到位，擺出的都是客觀事實，讓人挑不出毛病。
“程經理說笑了，350萬我們這部電影製片成本都不夠。而且，電影的優秀不會因爲類型所改變，所以我們並沒有考慮過一次性買斷髮行放映權，只接受分成發行的方案。”祁安予搖了搖頭，當即微笑回絕了這個提議。
目前國內主流的電影發行放映權銷售，大致有四種模式。
第一種，發行方出一筆錢一次性買斷，此後電影票房是虧是賺、賺了多少錢都和你製作方沒有關係。採用這種銷售模式的，一般都是小成本製作的獨立電影，製作方無力承擔高昂的宣發費用，觀衆羣體本身又比較小。
第二種，發行方作爲純粹的發行代理，收取固定發行費，不涉及分成；
第三種，發行方投入宣傳發行費用，從電影票房以及電視、網絡放映權中按比例收取分成，至於是否扣除發行成本，通過談判決定；
第四種，對於極少數名導、明星陣容、大製作的大卡司影片，因爲普遍前景看好，發行方爲了爭奪發行權，會提出保底分成的方案。也就是說電影還沒上映，發行方就先期支付給製作方一筆最低保證金，之後的票房等收入超過最低保證金的部分，再由雙方分賬。
國內電影圈的等級座次，基本上是院線最強勢，發行方又次之，最後才輪到製作方，所以作爲弱勢羣體，絕大多數製作方根本不可能享受到第四種發行待遇。
《完美陌生人》當然是毋庸置疑的小成本電影，但是看到這些發行公司的反應，顯然比較看好電影的票房收益，祁安予想都不想就排除了買斷這個選項。
“祁總您這就不實在了，我老餘干這行也有年頭了，自認不會走眼，您這部電影的成本最多不超過……”齊天娛樂的餘華武插話進來，盯着祁安予的表情。“300萬！”
看到祁安予沉默以對，他覺得自己猜中了，得意地掃視周圍其他人，在一片附和聲中又說道：“我們齊天娛樂出420萬買斷，轉手就能賺一百多萬，這可是純收益！再高，我們也不敢收了，回頭砸手裡可就慘咯……”
周圍都是人精，瞬間領會到他話裡的意思，眼神交匯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都不吭聲了。
人情歸人情，生意是生意。
來參加看片會，是賣個人情，惠而不費的事情。但真要談到發行放映權競價，那就要拿出真金白銀來，關係到每個人的業績，誰都不會輕易鬆口。
哪怕王奈傑並不熟悉發行權的交易，也看明白了。
現在的情況，顯然這些發行公司已經達成了意見統一，不會互相擡價、惡意競爭，讓他們製作方佔到便宜。
就在場面有些僵持的時候，祁安予伸手將垂下的髮絲挽到耳後，主動打破尷尬：“今天來的各位都是朋友，我看這樣吧，不要傷了和氣。待一會兒，我們通過暗標的方式來決定，有意向的公司，可以把發行條件寫下來。最後價高者得，怎麼樣？”
“不過一次性買斷的話，就沒有必要再提了。”她再一次強調。
坐在下邊的發行公司代表們有所意動，開始竊竊私語，
早就虎視眈眈的程中平，第一個出聲：“祁總這個方法很公平，我贊成。”
剛纔不出聲，只是表明態度。他可不願意真的讓齊天娛樂用買斷價，從自己面前拿走發行放映權，現在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祁安予，既賣了好，又得了實惠。
其他公司代表也反應過來，基本都表示了贊同。
作爲一貫強勢的發行方，一致對外，共同壓榨製片方的利潤空間，幾乎是約定俗成的潛規則。但是他們也不想徹底得罪祁安予，否則人情不是白賣了。暗標很好，不用惡性競爭，各憑眼力和本事。
“既然大家都贊同，我們稍作休息，十五分鐘之後再宣佈結果。”祁安予說完之後，示意工作人員拿來信封和紙筆，分發下去。
那些購片專員和助理們，紛紛到外面打電話去了，他們大多數權限有限，不像程中平可以自己拍板，涉及到相當額度的交易，還是得請示上頭。
15分鐘之後，祁安予把收到的信封一一拆開，將最終結果讀了出來：
“宣發費用300萬元，由發行方承擔，並以此獲得國內電影票房和電視放映權、互聯網播放版權銷售淨收益的50%——保利電影發行公司。”
志得意滿的程中平端起面前茶水，悠悠然喝了一口。
自己既然到場了，又看好這部片子，就不允許輕易失手。
從一開始，他主動提出要買斷髮行放映權，就是一種打壓制作方的手段，而且同時也壓低了其他公司代表的心理預期，讓衆人覺得電影能賣出的票房有限。
實際上，只有程中平自己知道，對於《完美陌生人》這部電影，他比表現的樣子更加看好，甚至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