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直到現在才知道,季文萱這傢伙當初竟然是“以貌取人”纔看上了他。在此之前,他每次想起此事,都忍不住仔細地審視自己,生怕自己有什麼迷人的優點是他一直沒有意識到的。可是如今聽了文萱這回答,他除了照鏡子看看這張臉以外,也就別無他法了。畢竟,是這張臉給他帶來了好運,帶來了一個溫柔又懂事的小女人。
他換個姿勢把她抱在懷裡,讓她的臉頰貼在他裸露的胸口,以此來感受她的存在。
關於容貌這個問題,江洋不想多說什麼。都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本該感激賜予他這身骨肉的父母。可是此刻,“父母”二字從他心頭一閃而過,他便悶悶地再不願仔細地想。
文萱見他半晌沒有迴應,不由得悶聲問道:“我當初對着你花癡,是不是讓你感覺很不矜持,或者很可笑?”
“沒有,這有什麼好笑的,這和矜持不矜持完全是兩碼事。”他說着,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角,用肢體語言安慰她,示意她不要胡思亂想。
她卻不太能理解江洋這樣隱晦的肢體語言,擡起頭看着他,委委屈屈地問:“那你怎麼瞬間就不搭理我了?剛纔還好好的。”
他無奈地笑:“我收了定金,就開始犯愁了。你要聽的那些過去的秘密,我講起來真是需要勇氣。”
“需要勇氣?”文萱怔怔地重複着他的話,心裡隱隱覺察到江洋神色之間流露出的難言與艱澀。她想了想,莞爾一笑,對他說道:“如果很難的話,我就不聽了。”
“是很難,但是遲早都要講給你聽,所以……”他想了想,話峰一轉說道,“有句俗語,叫‘長痛不如短痛’;還有句俗語,叫‘早死早超生’。你再給我點兒時間醞釀一下,我就選擇短痛超生了。”
文萱不願聽他說什麼生生死死的,聽得心裡有些彆扭,於是重重地嘆息,伸出雪白的藕臂將他緊緊抱住。
“被你說得這麼玄乎,我更擔心了。”她躲在他的頸窩,輕聲低語,“不要說那麼嚴重的話,不想說我們就聊
別的,一輩子那麼長,我以後肯定能給你帶來更多更多的快樂,到時候你就不怕了。”
他無言地將她抱得更緊,心中悲喜交加。以前他一直覺得命運對他並不好,而現在,他已逐漸發現了生活給予他的好。比如說,它將這個女人賜予他。
文萱見江洋還是沒有言語,以爲他還在糾結,於是溫柔地對他耳語:“有我在,以後你都不用害怕了。只要你不趕我走,我就會一直一直陪着你。”
這是江洋第一次聽到一個女人對他說——有我在,以後你都不用害怕。
他忽然就覺得,其實過去失去了那麼多,也不過是過去的事。而如今,他擁有幸福。
他抿着脣角對着她微笑,順着她的意思說道:“你這話說得還真是讓人舒坦,那我勉爲其難配合你一下,不害怕了。”言罷,他寵溺地親了親她的脣角,滿意地看着她爲他的喜怒無常而撓頭。
“其實現在想起來,我所經歷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這樣,江洋用四平八穩的聲調,開始了這場關於過往的娓娓道來……
那是十幾年前的寒冬。
那個時候,江洋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初中男生。他和大多數的男孩子一樣,上課聽講或者閒聊,放學打球或者打架,偶爾在放學的路上調戲一下順路遇見的女同學,日子過得簡單又幸福。
但是一切平靜都在初二那年寒假來臨前的最後一個夜晚,被突如其來的一場意外徹底終結了。
他如往常一般放學回到家,喊了一句:“我回來了!”
可是,屋子裡空空蕩蕩的,他的話語就像是扔向外太空的皮球,等了好久依然毫無迴應。
年少的江洋隱隱覺察到哪裡不對勁,他丟下書包,在公寓裡走了好幾圈,卻還是沒有看到爸媽的身影。
起初,他只以爲他們有事情出門了。這雖然是從沒有過的事,卻也不是不合常理。
晚上八點半,他已經難得乖巧地做完了全部的作業,甚至還破天荒地預習了第二天的功課。 Wωω▲ttκǎ n▲¢O
晚上九點半,他已經把電視上自帶的小遊戲打通關了。
晚上十點半,家裡依然只有他一個人。
江洋越來越心慌,忍不住在幾個房間裡四處走動起來。也就是這時,他在父母的臥室裡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這明明是爸爸和媽媽的臥室,卻已經找不到任何女人使用的東西。衣物,化妝品,什麼都沒有了。
誰來告訴他,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父母大半夜都不回家,而且家裡也找不到與媽媽相關的任何物品……
他極度不安地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一刻也不敢坐下來,否則就覺得擔心,覺得這個家裡所浸染的沉寂氛圍,會帶來一種莫名濃郁的壓抑感。
終於,這樣的不安被另外一種情緒所替代,這情緒的名字叫做——震驚。
凌晨一點鐘,防盜門傳來熟悉的開門聲,江洋衝到客廳,目光緊緊地盯着門口的方向。
門開了,可是回家的卻只有父親一個人。
他趕快迎上去,想要一問究竟。走進父親身邊,他清楚地聞到了江文濤身上的酒氣。
江洋見父親喝得醉醺醺的,伸出手臂想攙扶他回臥室。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江文濤只是回頭看他一眼,然後二話不說,“啪”的一聲脆響,一巴掌竟就這樣脆生生地甩在了江洋的臉上!
江洋驚詫地用手捂着臉龐,仰頭衝着父親喊叫:“好端端的你打我幹什麼?!我惹你了嗎?!”
卻不料,江文濤不分青紅皁白,反手又是清脆而響亮的一巴掌,直接把江洋掀到了一旁。
江洋那時本就有些瘦弱,身子被江文濤打得歪向一邊,腰部偏不湊巧地撞在了旁邊的鞋櫃一角,硌得他的腰間生疼生疼的。
他望着江文濤踉踉蹌蹌往屋裡走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很委屈。他一個人在家,等到這麼晚,只等回來爸爸一個人,卻只得到了兩個巴掌。
都說嚴父慈母,可是嚴父也不該是這麼個“嚴”法啊!
而且,他的慈母去了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