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這個時候,醫生口氣帶着斟酌和謹慎,是要給家屬一個心理緩衝期。
一般沒有好消息。
因此,夏媛和米蘭的心在這個時候不禁都提了起來,生怕從劉醫生口裡聽到那個不妙的消息。
不過,該來的總是會來。
夏媛經歷了許多事情,如今心理素質已經比以前強大了許多,因此,她努力平靜自已的心緒,問劉醫生道:
“劉醫生,你說吧,我們準備好了。”
說完這句話時,夏媛和米蘭對視了一眼,然後牽住了母親的手,給她一些鼓勵和安慰。
而南宮俊彥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走上前來,用手環住了夏媛的肩膀。
這個時候,這樣的動作給夏媛帶來的溫暖自是不言而喻。
劉醫生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這才徐徐地道:
“你們要做好長期打持久站的心理準備。因爲我發現,病人雖然恢復了意識,但部份記憶卻缺失了。”
“哦,缺失了哪一部份的記憶?”
米蘭脫口而出。
醫生得出的結果,比她料想的要好太多。她以爲會從醫生嘴裡聽到更多不利的消息呢!
“經過觀察,我感覺病人缺失的是近年來的這部份記憶。不過,到底缺失了多少,還需要你們家屬的介入觀察更準確。畢竟作爲醫生,我們不是和他一起生活,無法瞭解到他的經歷。”
劉醫生的臉色依然淡定。
但是在夏媛看來,卻彷彿聽到了天籟。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
父親不癡不傻,還有清醒的意識。
這就足夠了。
其實,大家心裡恐怕都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在夏昭陽清醒之前,夏媛只敢奢望他如果能恢復意識,哪怕是坐在輪椅上天天需要人照料也是極好的。
“好啦,今天晚上我們會對病人進行重點監護,你們可以和他多聊聊天,但是不要讓他太激動。”
劉醫生說完,便帶着護士走了。
米蘭和夏媛連聲道謝之後,便進到病房。
夏昭陽此時的牀頭已經被護士搖高,所以他相當於是坐在牀上。
由於躺了太久,所以他看上去有些虛弱。
看到他們進來,夏昭陽眼神裡有一絲絲迷茫掠過,他喃喃地道:
“米蘭,你怎麼突然變老了?皺紋也增加了好多?不過,你的風度還是那麼好。”
米蘭聽完,老臉也不由一紅,沒想到夏昭陽會在女兒、女婿面前這麼誇自已。
話說,夏昭陽這話說得可有些曖昧,畢竟是長輩,在兒女面前這麼親暱,真是讓人有點不知所措。
何況,他和她還是離婚多年的夫妻。
“爸,你生了場病,現在還需要休養,你在病牀上躺了很久了。不過,醫生說你正在慢慢康復中。”
夏媛趨身上前,坐在父親的牀邊道。
“是嗎?原來如此,我就覺得大家怎麼都不一樣了。腦子裡有許多空白。”
夏昭陽勉強笑了一下,米蘭感覺他這一笑,怎麼象是個無助的小孩?
她心裡不由地酸了一下。
強勢的前夫,陡然變成一個無助的孩子。
這樣的情形,她十幾年前離婚時怎麼也沒有想到。
米蘭坐在夏昭陽另一側牀頭,溫聲安慰道:
“不要着急,我們陪你慢慢回憶。”
“真的嗎?太好了!有你們在我就放心了!”
夏昭陽這時候哪裡還有夏氏首席威風八面的樣子,倒象是一個迷路的小孩忽然遇到好心人相助一般,迫不及待地就要抓住好心人的手,捨不得放開。
陪着父親說了一會兒話,看到他有些疲乏了,夏媛於心不忍地道:
“媽,要不咱們先回家吧,讓爸好好休息,明天再來看他。”
“好吧,老夏,你休息吧,你現在的身體,還是在醫院裡安全,這些設備啊,可以讓護士隨時觀測你,保護你。”
米蘭和夏昭陽說了一陣話後,發現他的思維有些遲滯,說話的語速也不是很快,就象一個剛上小學的小學生一樣。
智商雖然沒有降低,但是說話卻象要重新學習一般。
就算劉醫生沒有解釋得那麼清楚,米蘭也明白夏昭陽這是因爲腦子在重新恢復的過程中遇到了困難。
米蘭的心裡,不由地酸酸的。
離婚的事情過去了十幾年,她心裡的恨意早就消失了。
而入獄的事情,是秦蕊一手打造的,相關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她也有大仇得報的感覺。
現在看到夏昭陽,她的心裡也恨不起來。
倒是覺得,必須想辦法讓夏昭陽儘快康復,畢竟,他是夏媛的父親,有他在一起,夏氏裡那小部份蠢蠢欲動的人就會被壓制一天。
而且,夏媛早晚也會出嫁。
如果孃家的人脈凋零,肯定對夏媛日後在南宮家的地位也會造成影響。
所以,於公於私,米蘭都希望夏昭陽儘快康復起來。
其實,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夏昭陽每次看向她的眼光,爲什麼都讓她覺得好象是當年初戀時和他在一起的感覺一般?
那麼熾熱,充滿了嚮往!
這,應該是錯覺吧?
米蘭心裡這麼想着。
但是她提出要走的時候,看似疲倦的夏昭陽忽然輕輕抓着她的手道:
“米蘭,你能不能留下來再陪我一會兒?護士雖好,也沒有你照顧得好啊!我這幾天,其實一直想醒過來的,但是怎麼努力眼皮也睜不開。如果不是今晚上聽到你着急地哭,恐怕我就沒有這個動力了。”
夏昭陽的話音不高,但是夏媛卻聽在耳朵裡了。
原來,今晚上還有這一節啊?
夏媛不禁探索地看了母親一眼。
米蘭臉一紅,趕緊解釋道:
“護士幫他打針,結果靜脈沒找到,紮了三次才扎進去,血都冒出來了,我看了一陣心疼,也不知道怎麼就哭了。”
原來如此!
米蘭的話,還原了夏昭陽復甦時的情景:
夏昭陽聽到米蘭哭,就想着爲她擦掉眼睛,但是手卻怎麼也動不了,於是一着急,他用力一掙,沒想到就醒了。
夏媛聽了父親吃力的解釋,頓時心中瞭然。
“媽,那你就多陪爸一陣吧!我和俊彥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