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罪,教女不嚴竟讓她做出了那種不知廉恥之事,本想關她禁閉讓她好好閉門思過,也要等今日進宮來向皇上和太后娘娘請罪,卻不想她竟在祠堂內懸樑自盡了!臣……臣真是無顏面對皇上和太后娘娘,還請皇上和太后娘娘降罪!”
巍巍皇宮之內,左相沈仲文跪伏在地上,聲淚俱下,滿臉都是悲痛之色,對着坐於上方的那兩位南菱最尊貴的人說話,告罪。
太后娘娘的臉色十分難看,皇上則面無表情,看不出此刻是個什麼心思,只俯視着跪在腳下的沈仲文,眼眸之中隱約有詭光劃過。
關於左相府那位二小姐的事情,他們早就已經有所耳聞,今日就是專門等着左相來給他們一個解釋。
堂堂未來睿王妃,竟敢與男人私通苟合,簡直是絲毫也不將皇室放在眼裡,是狠狠的將皇室顏面踐踏在了腳底下並用力的碾了碾。
這事在宮外民間也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大街小巷幾乎每一個地方的人都在議論着左相府的二小姐,說她不耐寂寞與男人私通,說她自知罪孽深重而懸樑自盡,真是個無恥蕩婦,虧得她總算還有點羞恥之心,趁機早早的自盡了,不然定要將她淹死在咱滔滔的口水之中!
睿王爺何等金貴何等優秀,能嫁給他爲妃那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她卻竟敢給睿王爺戴了那麼一頂綠油油神光璀璨的帽子!
哎,睿王爺好可憐!
他此刻還在邊境與北蒙交戰,守衛南菱的家國天下千萬百姓,還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在他身後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呢,若被他得知,這讓他情何以堪?
京城中,無數少女婦人爲那位名滿天下的睿親王撫胸嘆息,滿滿的都是心疼,並同時狠狠的唾棄着沈思曼以尋求心靈上的更穩妥的安慰。
左相府二小姐自幼便與睿親王訂婚,這可真是羨煞了多少的閨秀千金懷春少女啊!
現在,那個沈思曼做出了那種事情,又自殺了,豈不是就是說睿王爺終於變成是大家的了?
於是在唾罵之後,無數的人又開始歡欣鼓舞。
外面很熱鬧,左相府內卻氣氛沉凝緊張,沈仲文從宮裡出來,此刻已回到左相府,正坐在那兒面沉似水。
皇上和太后娘娘似乎並沒有對他多有責怪,不過是讓他早日將沈思曼下葬,並沒有因爲沈思曼的行爲而牽連,問罪左相府,可他還是感覺到十分的不安,於是臉色就越發的難看。
他總覺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竟如此輕輕的放過了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
可現在想那麼多也沒有用,他回到左相府之後便當即下令將沈思曼給收棺,儘快擡出左相府去埋葬了。
所以在沉凝的氣氛中,左相府又有些忙碌,忙着給他們的二小姐入殮。
雖然她做了那樣不知廉恥的事情,但畢竟是嫡出的金貴小姐,不能入祖墳至少給她一副薄棺還是要有的。
左相府後院,夢竹院中非常熱鬧,有專門的婆子仔細給二小姐換上了乾淨衣裳,擡着放進了棺材裡面,旁邊,各房夫人和小姐們守在那兒哭喪。
“思曼,你怎麼如此糊塗?做出那等事情也便罷了,你爹爹不過是小懲你一下,你卻爲何竟這麼傻棄了自己的性命?天哪!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你,纔會讓你年小不懂事做出了那樣的錯事,現在你就這麼走了,多年後我又該拿什麼面目去見你的孃親?”
左相府的現任正室夫人趴在棺材旁邊哭得如喪考妣,幾乎昏死過去,似乎對於沈思曼的死真正到了傷心欲絕的地步,那通紅的眼睛,悲憫的神情,以及蒼白的臉色,無不顯示着她的傷心。
旁邊另還有幾位姨娘也是拿着手帕連連拭淚,又小聲勸慰着夫人,無不表示對二小姐的悲憫,儘管她們之中有大部分連二小姐都沒有見過幾面。
還有那幾位風采各異的小姐們,一個個或傷心或憂鬱或懵懂,而在那之後,是低頭垂眸中的暗喜和得意。
有丫鬟上前去拉扒拉在棺材旁邊哭得傷心欲絕不願離開的夫人,小聲說着:“夫人,您請節哀,差不多該蓋棺了,今日天黑前,就得將二小姐給埋了。”
聞言,左相夫人不禁哭得越發悲痛,聲嘶力竭,手用力抓着棺材不放,哭喊着說道:“我可憐的孩子,你怎麼能就這麼去了?老天啊,求求您讓思曼活過來吧,我願意把我的命雙手奉上!”
一時間,整個夢竹院內都響起了連天的哭聲,亂成一團。那些姨娘們,小姐們也在夫人的帶動下紛紛加入到了哭喪的行列之中,那一字字一句句無不述說着對二小姐過世的悲痛和不捨,夫人更是哭得好幾次噎氣差點沒就這麼昏厥了過去。
丫鬟婆子們意圖將她拉開,她卻死死的抓着棺材不放手,更哭得肝腸寸斷,邊哭還邊喊着思曼,好像對這個嫡女真有多疼愛似的。
拉不開,丫鬟們便好聲好氣的勸慰着,旁邊的姨娘和小姐們也圍攏了過來,一起勸慰,將這夢竹院當真弄得頗有幾分靈堂的模樣。
在這樣的吵吵嚷嚷中,躺在棺材裡的那個人忽然動了一下。
她們並沒有看見,畢竟她們的注意力絕對也不該會是在躺在棺材裡的那個死人身上,都忙着哭哭啼啼拉拉扯扯,忙着演戲呢,哪裡會想到棺材裡那個死人會突然就動了起來?
所以她們依然很忙,夫人最忙,忙着哭喪,忙着自責,忙着演戲,當然旁邊的其他人也一點不空閒,忙着勸慰忙着一起哭喪,甚至沒有人看到就在她們吵鬧着的這個時候,棺材裡的死人,緩緩的坐了起來,正側着腦袋冷冷的看着她們。
她就坐在棺材裡面,一手扶着棺材的邊沿那麼坐着,肩膀以上已經徹底暴露在棺材外面,冷眼看着那哭鬧成一團的女人們。
看了一會兒,她的思緒開始亂飛,一點點整理着腦袋裡面混雜的記憶。她記得她好像成了遊魂的狀態,一瞬間從血腥戰場來到了這豪門大院之內,還看到了一場不算好戲的好戲,而且這好戲的後續此刻也還在上演着。她本來是想要跟着那位父親去看看的,卻被莫名的力量突然吸扯進了黑洞裡面,等再有感覺,似乎就已經是在這個身體裡面了。
她其實早就有了知覺,只是不知是因爲換了身體尚有些不習慣,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她明明能感覺到外界的事情但卻就是睜不開眼睛清醒過來,於是她就只能一動不動的感覺着被人換了衣服,被擡着放進了棺材裡面,然後耳邊一陣陣嘈雜的哭喪聲。
真的是,好吵!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轉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和人,還伸手摸了摸乾澀生疼的脖子,即便是一腳踏入到那時空錯亂裡面的時候都不曾有過變換的眉梢,此刻終於忍不住微微揚了一下。
穿越了?靈魂附體了?她成了那個被捉姦在牀的什麼二小姐?
耳邊的聲音忽然減弱了下去,她轉頭看過去,就看到有人正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的死死盯着她,那安靜那緊張詭異的氣息迅速傳染,以至於終於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某個死人正睜着眼睛坐在棺材裡面冷眼看着她們。然後,哭喪沒有了,勸慰沒有了,聲色表演沒有了,整個夢竹院內都在頃刻間落針可聞,所有的人也都在看着她,滿臉的驚懼惶恐之色。
她此刻的形象並不好,臉色依然死灰,沒有絲毫的生氣,如此看過去,真正如那詭魅殭屍,再加上她那冰冷的目光,越發的森冷,似乎這一片空間都忽然間鬼氣森森,陰風陣陣。
星曼……哦不,現在是沈思曼了,她面對着這麼多驚恐的注目而面不改色,而是再次冷冷的從這些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到了那位夫人的身上,說道:“你說,你願意代我去死?”
說話的時候,喉嚨有些疼,又幹澀,如砂紙從咽喉摩過,所以她的聲音也十分的沙啞,還透着一股子的陰冷暴虐,對於莫名穿越又莫名被殺還莫名附身到了別人的身體這件事的暴虐,落在別人的耳中卻如鬼唳。
現任左相府正夫人直面她那冰冷的目光,那死灰的面容,那詭異森冷的棺材,還有這一句讓她肝膽俱裂的話,忽然尖叫了一聲,然後白眼翻起終於成功的昏死了過去。
她一昏,也驚醒了震懾驚駭中的其他人,當即也是尖叫聲連成了片,無數姨娘夫人小姐丫鬟們被驚嚇得昏倒過去,也有人尖叫着一頭朝門外紮了出去。
“啊——”
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