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
距離南都不到四百公里的一座人口只有一百多萬的地級市。
整座城市都依靠着入海的龍江而建,山清水秀,資源資源豐富,其旅遊業,是整個市最主要的經濟來源。
這裡,也是沈家地產部曾經一手打造起來的國家級旅遊城市。
在這裡,沈家項目和人員衆多。
曾幾何時,被很多人稱之爲:沈家的後花園。
臨江市南水河畔溼地公園。
一支兩層竹木構造的烏篷船上。
秦凡看着眼前悠哉品茶的老者,面色平靜,指尖緩緩地把玩着一串檀香手串。
“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在金盆洗手大會上,宣佈永久退出沈氏,永不再插手任何與沈氏有關的事情,你這個時候來找我,恐怕我也只是愛莫能助,讓你白跑一趟了……”
良久,老者才悠悠地放下手裡的茶碗,擡起頭,看着秦凡說道。
陳忠良!
秦凡的舅姥爺,也是當年被世人成爲沈氏三虎之一的下山虎,兇狠至極,憑一己之力,替沈建平掃清了創業中前期的所有絆腳石,卻在沈氏集團上市,步入正軌的時候,宣佈退隱,在這個偌大的後花園裡,養老,釣魚。
秦凡知道,陳忠良之所以會急流勇退,完全是因爲當年他在集團和家族的聲勢,已經遠遠蓋過了自己的父親,沈建平。
只是陳忠良的雙手,沾染了鮮血。
這裡面有敵人的鮮血,也有自己人的冤魂。
他就像父親的影子,和父親分晝夜行動,解決那些一切對他,對沈氏不利的事情。
如果他繼續留在沈氏,就勢必會給沈氏召來腥風血雨,所以,在二十年前,當陳忠良替父親解決掉了當時最大的一個競爭對手,穩定了甚是集團在華夏醫藥界的龍頭地位後,便第一時間宣佈和沈建平因爲職位分配不均而分手,退隱山林,隱居在這個沒人知道的小城市裡。
而秦凡之所以會在這個關鍵時刻來找他,倒不是想讓他再度出山,替沈氏集團渡過這次的難關,而是因爲……
“舅爺爺謙虛了,我今天來只是帶着父親的問候來看望您,父親說你們已經有接近二十年沒見了,他很想您,只是因爲家族的事物纏身,沒時間來看您,才讓我來替他向您問好……”秦凡笑着說道。
“是啊,二十多年沒見了……”
陳忠良淺淺嘆了一聲,渾濁的目光有些希冀。
“想當天,我只能嫁給你爸的時候,你爸還只是個在碼頭幹苦力的窮小子,說實話,我當時挺看不上他的,雖然那會兒我們陳家沒有目前的成就吧,但好歹是南都的大戶,吃喝不愁,你外公外婆他們,又是書香門第,給你媽許了個官宦世家的子弟,卻沒有想到被你爸半路給劫走私奔,氣的你外婆差點一口氣沒有喘上來,險些死在了那天晚上……”
秦凡聞言莞爾,“我聽說當時舅姥爺也因爲不好好讀書的緣故,被外曾祖母給趕出家門,還說一輩子不會認你來着……”
“想不到你連這都知道。”陳忠良搖搖頭,有些感慨說道,“那時我也是在弄堂口聽多了三俠五義,總想着練一身武功,出去除暴安良,行俠仗義,卻沒有想到自己成了要被除暴的人,差點死在碼頭,不過好在你舅姥爺福大命大,跟了個好大哥,才能活到現在……”
秦凡聞言動容,雖然陳忠良並沒有直言說這個好大個是誰,但是秦凡早在家族裡有所耳聞,據說當時陳忠良跟的那位大哥,沒有被人暗害身死的話,現在,也就沒有龍幫什麼事情了……
“不過,如果當時舅姥爺不是被陳家趕出來,你也不會對我爸產生好感,幫他一次次度過難關,才能建立後來的沈氏集團。”秦凡說道。
“放屁!我對你爸有屁的好感,就一個在碼頭幹苦力得到,要錢沒錢,要本事沒本事,我還不是不想看到我那侄女跟着你爹受苦,才一次次地想幫他們一把,因爲這事還差點被你祖母斷絕母子關係,不過好在你爸多少也掙點氣,要不然,就算你媽再喜歡你爸,我也的打斷他兩條腿給扔進海里,徹底斷了你媽的念頭!”
陳忠良雖然是這樣說,但言語中對沈建平的讚賞和青睞,秦凡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同時也感慨,當年不是自己這個舅姥爺,不惜放棄了跟着那位大哥揚名立萬的機會,也要幫老爹打下沈氏集團這片江山,老爹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有今日這番成就。
人的命,三分靠運,一分靠實力,六分靠貴人相助,看來也不是誇誇其談。
“不過我爸說過了,沈氏集團永遠有您的一席之位,自從你走後,他這二十年也過的極爲孤單,夜闌人靜之時,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秦凡感慨道。
“你爸想我這句話我信,但是什麼集團永遠都有我一席之位這種話,你以後千萬不可在外人面前提,最好永遠不要再說,說了,我也不會相信。”陳忠良看着秦凡,沒好氣地說道。
“爲什麼?”
秦凡幾乎是脫口而出,但很快,他就後悔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歷來君王從來不會讓功勞蓋過他的大臣苟活於世。
以陳忠良在沈氏集團的威望,即便他重新回去後,能和父親和諧友好地共同搭理集團,但是難免下面有哪些有心之人,從中大做文章,暗中挑起爭端,試圖讓二人反目成仇,從內部將沈氏集團瓦解。
“是我想多了。”秦凡想明白之後,裂開嘴衝陳忠良笑道。
“行了,你也別藏着掖着了,有什麼話就儘管說吧,是不是因爲我那不爭氣的兒子惹了什麼事,你才特地找到我,否則在沈氏,還有什麼是你和你爹,擺平不了的?”陳忠良看了秦凡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秦凡暗自長嘆。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躲是躲不掉的。
可不等秦凡開口,就見在船頭划船的傭人,挑簾走進來對陳忠良恭敬說道:“老爺,那個人來了。”
“嗯,到哪了?”陳忠良眼皮也不擡地問道。
“按照您的吩咐,已經給他準備了一條船,現在正跟在咱們的船尾,問您現在是否方便見個面。”傭人說道。
陳忠良沉思了片刻,點點頭:“讓他把船開過來吧,我現在就去見他。”
“好。”傭人點頭退去。
“凡凡啊,舅姥爺現在有個重要的客人要見,你現在這裡喝會兒茶,餓了的話桌子上有點心,我很快就會回來。”陳忠良對秦凡說道。
“嗯,舅姥爺去忙,我這邊不着急。”秦凡笑着說道。
陳忠良點點頭,站起身捋了捋身上的布衣,直到整齊之後,才轉過身,挑簾離開。
秦凡疑惑地注視着他的背影,聽說陳忠良自金盆洗手之後,就不問世事,幾乎什麼客人也不見,今天居然會出現一個讓他如此以禮相待的大人物,到底會是何方神聖。
在秦凡思慮的同時,陳忠良已經大步走到船頭,此刻小船的旁邊同樣飄蕩着一艘單層的烏篷小船,兩船交貼在一起,船頭站着划船的船伕,而在船伕的身邊,則站着一位身穿黑色短褂的中年男人。
面色剛毅,身材孔武有力的同時,一雙眼睛,如捕獵的禿鷹,正散發着惡毒的光芒。
陳忠良向前,在傭人的攙扶下跨步到旁邊的船上,同時笑呵呵地伸出手,對中年人說道:“貴客從遠方來,有失遠迎,還望不要見怪。”
中年人兇狠的臉上也擠出了一抹笑容,伸出手握住了陳忠良的手掌,低笑着說道:“陳老客氣,在下,孔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