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解了蠱,而是強硬地勾出來,等於是立即觸發蠱毒,蠱毒發作,又是在這樣的陣法之中,最後沉煞身上會發生什麼變故,他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就連樓柒這會兒都說不清楚。
她驚恐不已的是,是誰,竟然有這樣的能力,在這水裡佈下了這麼一個凶煞邪惡的大陣,又是誰能算得到他會來到雲峰山莊,而且不去江邊,反而到水涯這裡來坐船離開。
或許,連那假的冰山血蓮都是布這麼一個局中的一個道具,冰山血蓮,這麼多人的性命,諾大一個雲峰山峰,這樣的一個大陣,所有的這一切,難道只是爲了引發沉煞身體裡的蠱嗎?絕蠱,她其實還沒有百分百的辦法可解,而且,現在是絕對不能解的,他現在體內是蠱與劇毒互相制衡,這才能夠達到一個平衡點。就是這樣,他每月十五都還要忍受一次爆發,生不如死。現在如果那隻蠱被生生勾出來,最大的可能就是死。
可是,如果只是要他死,何必費心費力佈下成本這麼大的一個局?何必?除非,他身的蠱毒還有另外的秘密,對方其實不想他死的,而是另有目的。
她想得到的,沉煞也想得到。
他盯着水面上那個巨大的陣紋,面沉如水。
這時,剛剛衝出去的大船上,習慣了水涯裡面黑暗的衆人都因爲突然的強光不約而同地閉了閉眼睛。坐在船艙裡按着自己膝蓋的孔修突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因爲雙腿還沒有完全恢復,這樣的大動作讓他差點摔趴在地上,好在,一旁的月立即扶住了他。
“生靈笑,竟然是生靈笑!樓柒他們危險!”
“你說什麼?”金老面色一變:“生靈笑?”
“沒錯,沒錯,不是地動,不是!這樣生靈笑大陣啓動帶來的威力!生靈笑陣啓動,各種生靈奔逃,因此而引發的地動!雲峰山峰一定多埋白骨,那些魂靈,那些魂靈太多了,這纔會讓地動這麼明顯!”孔修的臉因爲驚駭而扭動了。
“怎麼會,怎麼會有人能布生靈笑?”金老也無法置信。
“生靈笑,是一個很可怕的殺陣嗎?”月聽得不甚明白,但是他知道,這肯定是危險異常的,一時也驚急不已。
“殺陣,不,不,它不算殺陣。”孔修目光開始有了沉痛,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回頭望着那已經遠了些,還能不時看到有大石砸落下來的出口,出口已經堵了幾塊大石頭,大船要再回返是不可能進得去的了。
月立即就轉身要衝去,手臂被人拽住了,金老看着他:“你要去做什麼?”
“主子和樓柒還在裡面,我回去救他們。”他錯了,他錯了,他不該先跟着船出來的啊。
金老黯然搖頭:“太遲了。”
“什麼意思?”月衛咬住了牙,什麼叫太遲了?他不要告訴他,主子和樓柒那麼強悍的身手,會連這麼一會時間都撐不過!
“生靈笑啓動,誰都進不去,也誰都...出不來。”金老道。
“不,不是誰都出不來,”孔修沉沉地道:“如果能扛住生靈笑,出來的,便最強的骨靈。”
“骨靈?”月快瘋了,快瘋了,這又是什麼東西?!
金老駭然,和孔修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絕望。沉煞他們不熟,不熟,但是樓柒他們都是想救的,對孔修來說,樓柒是他摯交好友的義女,也是他的恩人,而對金老來說,樓柒是他很看得順眼,覺得有趣的丫頭,他喜歡她,很喜歡。
可是,無救,無救。
他們都明白,沒有辦法的,這生靈陣,就算他倆合力都抵擋不住,何況現在孔修的腿還沒恢復。
“我不管什麼生靈笑,什麼骨靈,我必須回去救他們。”月咬牙,一揮手就想掙開金老的控制。但是他的武功雖然很強,在金老面前卻還是弱得太多,他五指鉗緊,月根本就無法動彈。
“柒丫頭讓我們都走,說明她也知道那個陣我們誰都沒有辦法。”他閉了閉眼睛。本來,樓柒若是什麼都不說地強拖下他們,最起碼,這裡這麼多人都不得不一起來抵抗那生靈陣,但是,她沒有。她肯定是知道生靈陣的,知道他們都留下也無濟於事。
“那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月眼眶都紅了,不,不行,不能這樣。
“現在只有一條路,”孔修喃喃地道:“希望他們能夠撐得過去,都能夠出來,成了骨靈,我也會盡一切辦法救他們。”
“到底什麼是骨靈?”
“骨靈,其實就是活着的死人,但是他們可以指揮一切的傀儡,還有用秘法復活過來骨頭傀儡,可以當這些東西的......將軍,卻絕對聽命於背後佈陣的那人,那怕讓他們互相殘殺。”
月別的都聽不明白,他只是聽到,活着的死人......
這意思是,就算主子和樓柒能夠出來,那也是以這樣一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形態出來,從此沒了思想......也不再認識對方.....
“不!”
“怎麼破?”沉煞沉聲問道。知道樓柒會有辦法,但是看她的樣子也知道這個陣法不容易破,而且他們時間也不夠,涯頂一直掉石頭下來,也怕前面出口會被堵上。望了一眼,他們的大船已經衝了出去。
樓柒還在腰間往外摸東西,把最後一點鬼草粉遞給了他:“這個,吃了,可能出去之後你會連拉三天肚子,但是現在它能暫時讓你體內的蠱蟲昏睡。”
沉煞二話不說接過去全倒進了嘴裡。她給的東西,別說拉三天肚子,就是去掉半條命,他也認了。樓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揚起來,指縫間十來支發亮的長針對準了他。
那些針尖上不知道淬了什麼藥液,微微發紅,她目光堅定,道:“這個可以暫時困住蠱蟲,不讓它被陣法勾出來,但是你會很痛苦,比十五那時還要痛上幾倍,一樣也沒有辦法動彈,你要把自己全部交給我,我帶着你出去,你信我嗎?”
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在這樣的險境,他要讓自己陷入全然的被動,自己承受極致的痛楚,動也不能動,要將自己完全交給她,把自己的命交給她,不是誰都能夠做到的。何況她只是一個女人,身材比他嬌小了那麼多的女人。
樓柒又忍不住問了一遍:“沉煞,我只有四成的把握,這是我活到現在爲止,最大的一個難關,你放心把自己交給我嗎?”
沉煞突然扣住她的後腦勺,低下頭去,狠狠地吻上了她的脣,狠狠的,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吞進腹裡。
很快,他放開她,眸光深邃,幽黑無邊,他嗓音微微沙啞,道:“你太多話了,動手吧。”
樓柒心頭一震,“沉煞......”
“本帝君只有一個要求,”沉煞伸手撫上她被自己剛纔暴力弄腫了的紅脣,清晰地道:“實在不行了,放開我,自己出去。”
他相信,如果沒有他,以她的本事應該可以出去的。帶着他,闖出去的機率是四成,如果只有她自己,也許便是六成,七成。
樓柒面色微變,“你不是說過,你死了,我身爲你的近身大侍女也要陪葬的嗎?”
他曾經在夜裡摟着她睡覺時說過,他死了,絕不放她獨活,黃泉路上,她也只能陪着他走。
沉煞看着她,突然一笑,這一笑又晃花了樓柒的眼,晃花了她的靈魂。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一向冷酷面無表情的人笑起來,根本就令人無法抵擋。
那冰潭一樣的眸子,頓時就像開滿了整個春天的花朵。
“出去後,替本帝君報了仇,本帝君允許你再追隨,奈何橋邊,本帝君等你。”他說。
滾蛋,哪來的奈何橋!樓柒想罵,但是最終沒有再說任何話,下手如飛,如同穿花引蝶,瞬間就將那十幾枚針都刺入了他的身體裡,是圍成了一個圈,幾乎齊根沒入,只留下了短短的一個針頭。在那十幾枚針圍着的裡面,皮膚下突然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突起,滾動了幾下,不動了。
沉煞只覺得一陣幾乎毀天滅地的痛一下子就在胸口爆了開去,他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量,倒了下去,倒進了樓柒張開的懷抱,他看見她死死地咬住了下脣,幾乎咬出血來,想要罵她,不許她這樣自虐,那脣是他的,是他的,他不允許,她怎麼能夠咬傷?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連張開嘴的力氣都沒有,而且,又一波猛烈的痛楚襲來,幾乎讓他痛死過去。這簡直要比十五的痛,更痛上無數倍。
他不能暈,暈了就不能陪着她。
“你不能暈過去,”就在他那麼想着的同時,樓柒說道:“我們要下水,你還得自己閉氣。沉煞,撐着。”
說着,她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在他的鼻腔下抹了一下,一股異常的冰冷氣息衝進鼻腔裡,他瞬間清醒了很多,但是,痛感也加重了許多。
“準備,我要下水了。”樓柒說着抽了他的腰帶出來,跟自己的腰帶緊緊地扣在了一起,等於將他綁在了自己身上。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跳進了水裡。
沉煞原本以爲已經痛到極致了,到了水裡才知道,剛纔那根本就不算痛。
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水,一漫到身上,像是無數燒燙的針,全部在往他身體裡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