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已經持續了三個半小時, 劉姐掩下一個哈欠，覺得九少從來沒有這樣婆婆媽媽過。
不過是一個投資方案罷了，縱然是有風險, 就目前來看於大局也並沒有什麼影響, 運氣好的話反而有可能成爲一招讓人意想不到的伏兵, 何況是八少親自策劃, 客觀上講, 九少實在沒有反對的理由。
再說了，就算是投資失敗，用的也是八少母親家族帶來的資產。呃雖然名義上是屬於大清集團的, 但目前除了八少沒人能動用。八少完全可以不顧九少的意見。
劉姐偷眼看了看錶，十二點了。從早上八點半到現在, 她一大堆公事堆在桌子上, 居然就這樣跟這兩兄弟耗了一上午, 真是鬱悶。
話說現在的年輕人說話辦事有必要這樣拐彎抹角嗎？
說到底不就是關於繼續集中火力不惜一切謀奪大清集團的勢力，還是另謀出路的問題嗎？
再直白短視或者符合小女生夢幻一點來說, 那就是八少是娶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還是卯足了力氣滿足九少的願望去追葉赫那拉家的小姐以增強實力的問題。
一上午了，話題還停留在表面上這個投資案上面，要說到本質，到底還要耗費掉她多少時間啊？她做秘書的可不像這兩位少爺一樣閒。
其實這件事上，她站在九少的阿姨立場上, 一直希望九少能夠得到大清集團得到老爺子的承認, 她是應該站在九少這邊的。可是身爲女人, 當初老爺子娶赫舍裡的時候她和姐姐有多不甘心她也記得, 聯姻一途, 她是不怎麼贊成的。
所以，兩位少爺繼續扯皮, 她非常盡秘書本分的旁聽，兼會議記錄。
八少的電話響了。
九少冷冷的瞟他，一點面子也不給的教訓，“開會關機！”
八少拿起來看了看，嘴角的笑意越發上揚。投資組建銳旗的事情他老早就開始策劃，現在提出來以後，雖然還沒有得到九少十少的支持，但是他已經開始運作。畢竟那麼大筆的資金流動，縱然衛氏仍然是他的力量，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求婚成功以後，好幾天都沒能抽出時間去找洛晴。
十五號那天中午他打電話過去說不能陪她吃飯了，洛晴還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兩三次以後，他中午忙到沒時間給她打電話，她倒是知道給他打過來了。
她在漸漸適應生活裡多了一個他，他很開心。
不理會九少不爽的神色，八少接通了電話。
“在開會，所以不能跟你一起吃飯了。”八少的聲音低沉溫柔，坐在旁邊的九少沉着臉，周身的氣壓讓周圍溫度降低了好幾度。
“沒關係，正好是會議中間休息。中午你自己好好吃飯，別胡亂湊合。”
九少看着似乎並不打算立刻結束通話的八少，冷着臉推開椅子，離開了會議室。
“九少？”劉姐愣了片刻，不知道該追出去還是留下打圓場。
八少擡頭看了一眼，聲音平靜無波的講完電話。
“也中午了，下午再說吧。”八少對猶豫不決的劉姐淡淡的說。
“九少就是這個脾氣，他心裡最是敬愛你這位兄長。”劉姐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我不怪他。”八少點頭。
劉姐又嘆了口氣，離開會議室。
八少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裡面，一向上揚的嘴角微微下壓，彷彿有些累了，沉默的看着關閉的會議室門。
九少一向驕傲，行事爲人總是不肯讓步半分。
他在開會的時候跟洛晴打電話聊天，表明自己心裡，她比工作重要。
他便這樣不留情面的離開，表明在這件事上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嗎？
給洛晴求婚的時候，他半開玩笑說九少是他們結婚的障礙，卻沒想到九少真的會反對的如此徹底。他稍有動作，他便拿出如此激烈的態度。
他這個弟弟啊。
不同於他們，九少跟二少和十四少一樣，是母親嫁給老爺子以後出生的，自小在老爺子身邊長大。雖然宜夫人過逝德夫人進門又生下十四以後，老爺子對九少的關愛少了許多，但畢竟不同於他們這些從小頂着私生子的名分在外面長大，甚至現在仍然被稱爲私生子的人。
縱然是從小到大受了委屈，畢竟也比不得他們這些在外頭的人。即便是現在，“私生子”這三個字也不是好話，更何況一二十年前。
每個人都不甘心。
他跟九少也不是鐵板一塊。
在艾家，從來沒有永遠的兄弟。
當初二少在的時候，便是衆矢之的。
爲個女人去坐牢的事情根本不是偶然。
二少走了以後，十四現在是老爺子心尖上的肉。兄弟們看在眼裡，哪個服氣？不過就是個被寵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罷了。
若是說明裡暗裡使絆子對付十四，那麼他們現在所有的兄弟都可以算是好兄弟。
同樣，如果有一天十四不在了，他未必便會站在九少一邊。
爲了利益所以團結在一起，現在到了爲了利益反目成仇的時候了嗎？
爲什麼心裡會這樣的難受呢？
真是個冷漠的家庭，當初自己怎麼就昏了頭聽母親勸說認祖歸宗了呢？
如今他不過是想抽身罷了。
話說九少還真是嫩了點，難道就不明白，他不再攪合集團內部這攤渾水，卻依然可以作爲他強有力的臂助，甚至也避免了一朝成功以後，兵戈相向的可能。無論如何，都好過現在反目吧？
老爺子倒是有句話說對了，九少除了在生意場上所向披靡外，人情世故上實在是不及格。而他，籠絡人心的手腕無人能及，卻輸在感情太豐富當斷不斷。
十弟就更是不該生在爾虞我詐的艾家。
他們三個的性格，已經決定了他們贏不了。他看的明白，只是不甘心乳臭未乾沒有半點長才的十四獨佔鰲頭，所以一直不願承認。
如今有了洛晴倒也看開了，那個位子未必便那麼好，母親說的對，老爺子一生娶了四位夫人，紅顏知己更是無數，有幾個善終的？便是如今的德夫人，一把年紀了，還安排張廷玉出任大清集團首任首席秘書，那樣的生活，累心。
九少年輕氣盛，又從沒遇到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所以看不開，他不該苛求他。何況他重色輕兄弟，當初約好了一起奮鬥一起努力，一起讓老爺子另眼相看，如今他卻中途放棄，資金外投，他也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也許冷靜下來，九少會做出符合利益的選擇，兄弟也不至於反目，那麼他也會履行當初的承諾，儘量的給九少支持。
八少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
摸到手邊的電話，給洛晴打過去。
“正在吃飯嗎？”八少聽到那邊嘈雜的人聲，覺得空蕩蕩的會議室也溫暖起來，看了看錶，覺得還來得及，便說：“幫我叫一份番茄雞蛋蓋澆，等我過去一起吃好嗎？”
“啊？”洛晴覺得很訝異，卻又開心。三天沒見到他了呢，不知道他都在忙什麼，“好吧。那你快一點啊，不然叫早了蓋澆飯涼了不好吃。”
“等我十分鐘。”八少舒了口氣，一邊是難以預料的權謀算計，一邊是唾手可得的溫暖幸福，其實很好選擇。
他是市井間長大的孩子，從來無法做到像九少那般把優雅融入一舉一動中，對那些無窮無盡的豪華宴會應酬應付自如。富貴榮華，對他來說不過是枷鎖罷了。只要養得起他母親和洛晴對他來說便足夠了。
那些不甘心，他母親都不介意了，他也該學着放下。
2009年1月31日漫舞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