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
“我有事情和你商量。”顧念晨說完，便朝書房走去。
到了書房，顧念晨將房門關上，然後轉身，目光平靜的看着他，聲音亦是平靜的，將自己輾轉了一夜的決定告訴他，“樂樂的眼睛不可能好轉了，我昨天去問過醫生，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能有可以移植的眼角膜，或許很快，但也許會很久很久，所以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會將自己的眼角膜捐出去。”
黎墨凡頃刻間變了臉色。
“不行。”
顧念晨笑笑，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很堅決，沒有絲毫可以轉圜的餘地，“誰也不能動搖我的決定，樂樂還那麼小，這些本來是我們大人之間的恩怨，他卻被無辜牽連，若是必須要有一個人失明，那個人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他。”
“我明天就會去找醫生詳細談談，爭取儘快進行手術，讓樂樂能夠早點恢復光明。”
片刻的安靜後，黎墨凡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盛滿夜色的眸子定定看着她，低沉的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淡淡的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捐獻了眼角膜，以後還怎麼照顧樂樂？”
顧念晨向前一步，雙眸亦是定定凝視着他，認真的，鄭重的說，“樂樂就交給你了，你不是一直說我彌補我們母子嗎？希望你能夠兌現承諾，替我照顧好他。”
黎墨凡愣住了，沉默好半晌，才慢慢的出聲道，“你捨得將樂樂交給我？那你呢？”
顧念晨眼裡泛出酸澀的淚光，卻將脣角微揚，若無其事般的笑着說，“就算看不見了，我一個成年人，難道還能照顧不好自己嗎？樂樂是你的兒子，雖然我不想承認這一點，但事實就是事實，他又那麼喜歡你，只有將他交給你，我才能放心。”
她將什麼都打算好了。
卻沒有將她自己打算好。
她寧可失明後一個人逞強，也不肯將她交給自己來照顧。
她說的那麼雲淡風輕，將失明這樣的大事卻用那般無所謂的口氣說出來，她以爲這樣，他就會同意她，並答應她的要求嗎？
顧臣是他的兒子，他沒有不喜歡的道理，不需要她特地交代，他也會將顧臣照顧好，盡他所能，給予他的兒子最好的一切。
但她更是佔據了他心裡最重要那個位置的女人。
一個是他的兒子，一個是他愛的女人，這兩個都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顧臣會被謝靖霆所傷，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謝靖霆那三年的牢獄生活，是因他而進去的。
捐獻眼角膜的事情，早在顧臣雙眼被傷送去醫院的那一天，他就有了這個想法。
若不是因爲醫生說要再觀察幾天，或許情況會有所好轉，也不必等到現在了。
黎墨凡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淚，手指動了幾下，卻還是垂落在身側。
她不會需要他的片刻憐惜。
他揉了揉疲憊的雙眼，聲音雖然透着沙啞，卻鏗鏘有力，字字句句，都清晰的傳入她耳裡，“念晨，我是樂樂的父親，如果要捐獻眼角膜，也應該是我去捐，用我的一雙眼睛換回樂樂的眼睛，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