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敏心中無法平靜了,好似被龍捲風刮過一般,肆意的開始翻滾起來!
不等顧敏回神,唐仁修已經輕輕放開了她的手,他的目光劃過了她的側臉,是她沒有神情的素淨臉龐,是被七彩琉璃光芒照影的斑駁,他低聲又道,“喜帖定好了,我會讓人發出,親朋好友一個也不會少,教堂也沒有問題,那就定日子吧。”
顧敏幽幽清醒過來,她側目瞧向他,身體也微微轉了過來。
是他的俊眼,在那一片光影裡,溫柔微笑着,如此的模糊而隱約。
“我請人算過了,十天後是個好日子,上面說宜嫁娶。”他溫漠說着,叮囑着所有,就好似要送她上另外一條路一般。
顧敏默不作聲,想到這所有的一切,想到這往事種種,如煙一般,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只能咬緊了牙關,抓緊了手裡的白玫瑰花束,更甚至是讓那花刺更深一些的刺入到手掌中去,那才能感受到痛的滋味來。
因爲痛,才能清醒,才能透徹,才能徹底的領悟!
這是多麼殘忍的一個人!
唐仁修見她默然,如默許一般,他又是微笑着說,“那就十天後,在這座教堂舉辦婚禮!”
是她心中一定,顧敏揚起了脣角,朝他一笑,回了一個字,“好!”
顧敏說着,她單手握着那白玫瑰花束,作勢轉身走出了教堂。
在她的身後,唐仁修佇立在神臺前方,望着她離去的身影,就要朝着那教堂外的光明而去。
突然,心中有些焦急,突然有一絲虛無來,恐怕是因爲她的離開,眼前更是昏暗起來,讓他看不清楚……他不禁急迫地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她!
顧敏一驚,她咬牙怒喝,“放手!”
他卻不管不顧,只從身後將她緊緊抱住,頃刻之間,她已在他的懷裡,被他由後抱緊了!
顧敏掙扎着怒斥,“唐仁修!你給我放手!唐仁修!”
她一聲聲喝着他的名字,他卻只是收緊了手臂,那力道更是加劇,顧敏抵抗不及,她已然氣喘吁吁起來。
他將頭一低,就落在了她的頸子處,是他的氣息,熟悉的,卻也是陌生的,久違的,那麼噴灑而來,讓她的身體顫慄!
“唐仁修——!”顧敏縱聲大喝!
“說你會幸福。”他卻沉聲開口,冷不防的道出這麼一句來!
顧敏秀眉一蹙,她停了下來。
他就在她的耳畔,如同情人的姿勢,禁錮住她,喃喃囈語着道,“顧敏,說你會幸福,說你會快樂,告訴我。”
顧敏渾身一僵,幸福?快樂?哈哈,此刻的她,真是想笑!哪裡來的幸福?哪裡來的快樂?到了如今,他又有什麼資格,又有什麼立場,來讓她說這些話?還好似自己做了多麼大的犧牲!一切不過就是他的陰謀,是他處心積慮,是他步步爲營,是他拿宸宸來作威脅!
想到此處,顧敏胸口處發悶,窒悶到了無比!
顧敏猛地揚手,她的身體也是一轉,手裡的那束白玫瑰狠狠砸向了他!
那些花紙花朵砸在了他的臉上,甚至是割傷了他的臉龐,唐仁修卻是紋絲不動,絲毫也不理會!他只是抓緊了她的手腕,按住了她的肩頭,根本不讓她逃脫,他的頭猛一垂,那深沉的眸光直視向她!
“告訴我!你會幸福,你會快樂!”
“說你會幸福,說你會快樂!”
“說啊!”
“顧敏,我要你說!”
他發瘋一樣,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他那麼瘋狂,偏執到了眼中都開始赤紅,那眸光都變得尖銳起來,讓人對視之後,會動不了躲不了,會心中駭然!
“呵!”顧敏笑了,她輕笑出聲來,“呵呵!呵呵呵!”
那笑聲於教堂裡盤旋,就在這笑聲裡,她回望着他,那眸光深鎖着痛恨,她厲聲許下了諾言道,“我會快樂!我會幸福!嫁給洛煥!我一定會快樂,我一定會幸福!”
他聽聞到此話,眼中的光芒渙散開,在一瞬的掙扎後,再次鬆開了手。
這一次,顧敏立刻轉身,揚長而去。
他沒有再抓住她攔住她,只是看着她踩着那一地凌亂的花瓣離去。
待她離開,唐仁修緩緩低下頭來,腳下的白玫瑰花瓣,已經碎的紛紛揚揚。
……
傍晚時分,夕陽徐徐落下,五洲大廈裡職員們都下班了。
唐洛煥坐在辦公室裡靜默了許久,秘書送來了文件,微笑着說,“洛總,您還不下班嗎?”
唐洛煥擡眸笑道,“還有點公事要處理,你先走吧。”
“那我先走了。”秘書笑着告退。
又恢復了安靜,他點燃了一支菸,抽了起來。
在那煙霧繚繞裡,手機響起鈴聲,唐洛煥不慌不忙接起。那是唐家老宅來電,他緩慢接起,放在耳邊,應了一聲。
那頭是管家,他在那頭喊道,“洛煥少爺,打擾您了,老爺讓我打電話給您,請您儘快回來。”
唐洛煥應道,“知道了。”
“是。”管家隨即掛了線。
唐洛煥抽着煙,看向落地窗外的天空,朝霞一片,絢爛無比。四月裡天氣晴朗,四季裡最是明媚的季節。只是那黃昏落下,蒼穹的盡頭,那一抹黑夜的光景,總感覺有一絲灰暗。
靜靜將指尖的煙抽完,唐洛煥這才掐滅了菸蒂,天色還透着霞光的亮。
唐洛煥驅車回唐家老宅,進了別墅,就看見唐正則坐在大廳裡,他手中捧着那一把紫砂茶壺。唐正則一臉正色,大廳裡的氣氛也是凝重,一看這架勢,也知道此刻他正好似在等待他的到來。
幾百町的大廳,又加上是中式的裝修,更顯得沉悶。
唐洛煥上前,在一旁的實木沙發椅上坐下來了。
他開口道,“爸,我知道您催我回來,是想問我什麼。”
唐正則並不作聲,只是面上已經是怒氣沸騰,他猛地將那茶壺往茶几上一樁!發出了“砰——”一聲沉響!
大廳裡原先還在打掃的傭人,猛一哆嗦,管家眼見如此,他趕緊招呼了傭人,全都紛紛退下了。
待人都走後,唐正則怒目以對,朝他喝道,“好!現在你就給我一個回答!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以當時的情況,按照大哥手上的持有股份,我當時就算不支持二哥,恐怕要坐上總經理的位置,也是難上加難。”唐洛煥回道。
唐正則質問道,“你大哥繼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先讓你二哥退下來,這不是我們一早就定好的嗎!”
按照原定計劃,在此次董事會議中,唐正則有意扶持唐洛煥坐上唐總的位置。唐韓琛早已經是不行了,他所做的事情,天網恢恢,隱瞞的再好,也有被揭開的一天。而在當時,理當是讓唐韓琛先將唐仁修逼退,再揭開唐韓琛所做的一切來,從而讓唐洛煥繼位勝任!
“就算是這樣,爸,你可別忘記了,三哥手上的股份和我持有的一樣。到時候,大哥無論是支持他,還是將股份劃到他的名下,我仍舊是沒有可能做上總經理的位置!”唐洛煥低聲解釋,“再來,以我和二哥現在的關係,他也是絕對不可能站在我這邊了。”
“寧可魚死網破,也不讓一人得力。”唐洛煥低聲說着,側頭瞧去,“爸,我想要是你,你也會這麼做。”
唐正則細細一思量,眉宇一揚,他又是喝道,“以現在的情況,哪怕唐三拿到了你大哥的股份支持率,董事會也不會完全信賴他。再加上我的建言,元老們一定會讓你勝任!”
“爸,你當二哥是吃素的?他會看不懂?真到了那個時候,他會站在誰那一邊,還真是沒人知道。您也看見了,孫氏和藍天公司,包括濱城的三位老總,他們都是站在二哥這邊的。”唐洛煥眼中閃爍着眸光,隱隱綽綽。
唐正則眼眸一垂,眼中精光更是緊鎖,“照你這麼說,你這次會這麼做,不是爲了幫你二哥,而是權宜之計?”
“當然。”唐洛煥應聲,他慢慢擡頭,直視正對着唐正則。
這一剎那,唐正則只見他器宇不凡,如此軒昂,唐洛煥微笑着道,“我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
那泰然自若,那氣勢,竟也讓唐正則一瞬不禁發怔。
唐正則片刻回神,他又是問道,“那麼現在,你又打算怎麼辦?”
“鷸蚌相爭,只要坐收漁利之利就行了。”唐洛煥笑着道。
接下來的數日裡,五洲上下對於大少唐韓琛的請辭離去,諸多揣測紛紛,但是漸漸的,也是接受了。雖然,想要探究真相的不計其數,但是此次保密工作做的十分好。無論是問誰,都沒有打探到一絲半點的消息來。
只是聽聞,大少唐韓琛與二少唐仁修在爭奪唐總的位置時敗了。
所以,不堪忍受再次挫敗的大少,一怒之下請辭離開。
至於真相究竟如何,那就無人知曉了。
很快的,衆人的注意力又被另一則最新新聞給吸引了過去。
據悉,媒體爭先一致報道,唐氏家族大婚,婚期已定,將於四月二十五日,舉辦盛大的婚禮!
這一日,似乎公曆一年中的第一百一十五天,離全年的結束還有二百五十天。
日子十分不錯,也很是完整,是一個宜嫁娶的好日子。
就在那一日,唐氏家族的公子,就要娶回新娘了。
日子過的很快,一天又是一天,每天都像是在倒數計時,時鐘的鐘擺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中,莫不是都目睹這一場盛大的婚禮,更想要看見究竟新娘是哪位。
而在同時,港城的達官顯貴名流富商也全都接到了喜帖,那是唐氏家族婚宴的喜帖。
這其中包括國際快件,其中一份發往北非,收件人是——沈澈先生。
更有一份發往法國,收件人是——莫語謙先生。
正午,徐青來到辦公室上前彙報道,“唐總,財務部那裡剛剛傳來消息,唐先生已經將空缺的資金全都填補完全,匯入到公司賬上了。”
唐仁修頜首,“恩。”
徐青放下文件就要退下了,唐仁修喊住了他問道,“今天周幾了。”
徐青回道,“今天週二了。”
週二,已經是週二了,唐仁修心中一寂。
徐青還以爲是有什麼事情,他不禁詢問,“唐總,有什麼需要吩咐嗎?”
“沒有了。”唐仁修低沉地回了一聲,只讓他離去。
今天已經是週二了,眨眼之間就已經過了一週,眼看着距離婚禮就只剩下三天。
唐仁修沉思着,他拿起手機來吩咐道,“接小姐去別墅住。”
日曆又翻過了三頁,終於,迎來了四月二十五日。
已過凌晨,窗外的夜空很深沉,黑到看不見星光,今夜也沒有月光,整個世界都是那麼漆黑。
港城一處私人別墅裡,顧敏靜靜佇立在窗前,她沒有睡着,也沒有睡意。
就在三天之前,顧敏由謝武謝文兩人突然接到了這裡,出發的時候,她什麼也沒有帶,就一個人跟隨着他們去了。只是沒有想到,竟是來到一幢別墅。隨後兩人就表達了意思,那是二少的命令,要求她在接下來的三天裡,都住在這裡休息,好迎接三天後的婚禮。
是幽禁還是真的爲她着想,已然並不重要,顧敏也沒有異議,就這麼在這裡安靜地住了三天。
而婚期將至,明天,明天就是十天之期,明天就要舉辦婚禮,她就要嫁給洛煥。
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她心中的燈火,比這個城市更加闌珊,更加無法熄滅。
就這麼一直站着,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站到雙腳都麻木了,沒有了知覺,直到有人進來敲門,那是化妝師。
“小姐,您已經醒了嗎?真早呢,才五點,我來爲您化妝……”化妝師笑着說。
凌晨五點,化妝師前來,爲她化新娘妝。
顧敏像是一個玩偶,任她們處置,換婚紗,盤起長髮,畫眉描脣,勾勒眼線……一系列繁瑣的事宜,她全程緘默不語,只是安靜地配合着一切。
期間,化妝師歡樂地和她談笑着,可惜奈何,顧敏沒有迴應過。
那幾人都感到詫異,哪裡見過這樣一位新娘,即將舉辦婚禮,即將嫁人,卻是如此的模樣,這份寧靜平和裡,卻是透出一股子淡淡的哀愁來,讓人瞧着心裡觸動。
就在這份安寧裡,黎明的拂曉而起,天已然亮了!
此時,已經是七點過半!
房間的門再度被敲響,門外閃現了一道高大身影!
那是唐仁修!
他一身黑色西服,裡面的白色襯衣十分潔白,本就是人中龍鳳,稍稍一打理,更顯帥氣非凡。
“唐先生,已經好了。”那幾位化妝師呼喊着打了招呼,唐仁修回以微笑。
他走上前去,來到了顧敏的前方。
顧敏還坐在椅子裡,她身着潔白婚紗,頭髮盤起,用皇冠嵌起,那朦朧的純蕾絲頭紗披散在肩頭,一如當日試穿時的美好模樣。此刻的她,畫着精緻的妝容,睫毛長而捲曲,她微垂着眼眸,長睫毛便畫下了大片的扇形陰影。她的脣,是紅石榴的顏色,鮮豔欲滴,手中捧着一束純白的玫瑰,那絲綢的束帶,精巧的打成了蝴蝶結,她就是城堡裡的公主。
今天的她,比起往日裡來的任何一天,都要美麗,讓他捨不得眨眼,讓他失神。
此刻,他就要成爲騎士,他要送她去那一座城堡。
唐仁修微笑着,這樣的溫柔,他朝她伸出手來,“今天,就讓我這個世界上最帥的司機先生,送你去教堂。”
最帥的司機,最帥的司機……顧敏原本心中沉靜的像是一潭死水,她已經不起波濤,沒有了任何知覺,她早已經心無旁騖,就像是知道死期降臨,她沒有了任何生的希望。可是,爲什麼又是那麼突然,彷彿是故意一般,就這麼提起了這往事的天真笑語。
那是多少年,那是多少年的往事。
顧敏猛地一下,還竟是回憶不起來,只是還記得彼時……
彼時,唐洛煥笑着打趣:你知不知道全世界這個概念是有多少?這個世界很大的,比我哥帥的男人多得是!
她還記得自己玩笑的話語:可是我只認識學長一個啊,所以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了!
當時的他,還是她的學長,不過是學長而已,她的愛慕,她的愛戀,還那樣小心翼翼的隱藏着。
耳畔又紛亂地夾雜起無數的話語來,讓她整個人變得不能自己,無法承受!
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
顧敏,你不該遇見我,我也不該遇見你。
全都不該,全都是錯!
一切都是錯,結束是錯,過程是錯,連開始都是錯!
心頭翻滾着什麼,那所有的波濤全都聚起,那是這一生一世的愛戀,癡到了今時今日,早就瞭如今的下場!顧敏一下赤紅了眼眸,她的眼中已是淚眼婆娑,她突然大笑起來,那樣的癡狂!
“哈哈!哈哈哈——!”她笑的癲狂,笑的那樣痛快,笑自己是有多傻。
在她的笑聲裡,眼中的淚水也再也剋制不住,勃發而出。
她哭的無聲,眼淚溼了一臉。
那些淚水遮掩了視線,隱約中對上他的眼眸,她如此痛恨,她恨這一切,恨眼前這個人!
顧敏切齒着,眸中都是恨意,她透着絕望裡帶着刻骨的恨!
她死死注視着他的眼睛許下誓言,“唐仁修,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