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站在青冥星空域往下望去，便能夠清楚的看到，那條從天魄宗山谷某處延伸到半空的血色光柱，突然之間逐級往下崩塌。
巨大的轟鳴聲，幾乎傳遍了大半個星球。
這一刻，青冥星上所有大小宗門，目光都望向了天魄宗所在的位置。
但凡成立了有些年頭的修真勢力都知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隔五十年這條神秘血柱便會出現，持續數日之後就會自行消散。
按照天魄宗公開出來的說法，這條血柱乃是通往屬於某處上古遺蹟的獨立空間，五十年纔會開啓一次，裡面蘊藏着修真者有夢寐以求的大機緣，不過只有大法師境界之下的修士方可以進去，也被稱作天諭試煉。
當年消息剛一傳出，立刻就引來許多修真勢力的極大興趣，紛紛要求能夠在通道開啓的時候分一杯羹，送入一部分挑選的本門弟子進去碰運氣，而作爲交換，這些宗門可以付出一部分源石或丹藥來換取名額。
對於這些要求，天魄宗卻採用了極爲霸道的方式，全部一口回絕，根本不給人任何商量的餘地。
身爲青冥星三大霸主勢力之一，天魄宗這種不近人情的處世態度，自然得罪了不少宗門，不過大多數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在實力決定一切的修真世界，強者獨享資源並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
只不過這一回，青冥星上的修真門派都已經注意到，此次的天諭試煉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樣。
血柱通道的持續時間不僅比之前長了許多，足足有一個月之久，而且現在還突然出現了崩塌的跡象。
看到這一幕，青冥星上許多小宗門，此刻都難免有些幸災樂禍心理。
空間通道崩塌，意味着天諭試煉從此不復存在。
天魄宗當年自私霸道的行徑，獨佔了所有試煉名額，現在終於要自食惡果了。
……
煙塵散去，血色光柱徹底消失不見。
望着眼前這個身材高大微胖，憑空出現的光頭修士，燕星華眼神閃爍了一下，拱了拱手試探性的問道：“在下燕星華，天魄宗第十一代宗主，不知前輩是哪位老祖駕臨？”
天魄試煉到底是什麼東西，燕星華心裡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那片獨立空間根本就不是什麼上古遺蹟，更沒有任何機緣可言，只是一個被某位絕世強者以大神通開闢出來的特殊空間，能夠維持坐化修士的神魂萬年不滅，等待奪舍重生的機會。
當年天魄宗一代老祖，無意中發現了這處空間的存在，不惜耗費大力氣，在天魄宗打通了一條能夠直接通往該處的血魂通道。
這纔有了所謂的天諭試煉，其真實目的不過是爲了挑選合適的弟子，供給那幾位老祖的殘魂奪舍罷了。
可是，既要能夠承受一位聖人神魂的完美軀體，修爲又不能太高，這樣的要求實在過於苛刻，千年以來，雖然足足有數萬名年輕優秀弟子被送入地宮，卻沒有一人符合條件，全部淪爲了獨立空間的行屍走肉。
也正是因爲如此，大量修煉天賦過人年輕弟子，還未能嶄露頭角就已經被扼殺，導致天魄宗的實力，在近千年內已經大不如前。
再這樣長久持續下去，恐怕連青冥星三大霸主勢力的位置都難以保住。
從燕星華接任天魄宗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想終止這所謂的天諭試煉，不過他和之前的歷代宗主一樣，繼位之前都被迫種下過道魂誓言，不得違背祖訓。
因此燕星華雖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每隔五十年眼睜睜看着大批年輕弟子被當做犧牲品，送入到地宮之內。
在他看來，如此大費周章，付出極大的代價去復活那幾個老傢伙，實在有些得不償失。
聖人雖然強大，但也並非什麼無敵的存在，更何況在那些被犧牲的數萬名年輕弟子之中，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幾名比聖人更爲強大的存在。
受制於道魂誓言，燕星華無法終止天諭試煉，他唯一所能夠做的，就是在挑選名額的時候，儘量保留下一些天賦較好的種子，作爲宗門未來的中堅力量培養起來。
萬年之後，那個獨立空間自然就會耗盡靈力，自行崩塌。
這是燕星華原本的計劃。
但這一切，隨着那個人的突然出現而有所改變。
在展現出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神通之後，那名神秘的白衣修士留下一句話，黑虎門內門長老陸元，是能夠解決這一切的關鍵所在。
只是現在看起來，燕星華也不知道那位神秘強者的預言，到底算是成功還是失敗了。
血柱崩塌，通往空間的去路已經不復存在，意味着之後再也不會有天諭試煉。
可另外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便是，陸元應該是被某位老祖成功奪舍了。
感受到從張天九身上出來的那股聖人威壓，充滿着滄桑氣息，燕星華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這位老祖奪舍重生，也不知是福是禍。
只能但願他沒有看出來，天魄宗這些年送去的年輕弟子，修煉資質都是極爲稀鬆平常的那一類，根本就不具備被奪舍的條件。
面對燕星華複雜的眼神，張天九雙手負在背後，仰頭傲然道：“老夫，魏無崖！”
第二老祖！
居然是他……
燕星華心底再次往下一沉。
地宮所葬的那四位老祖之中，魏無崖作爲第二代宗主，坐化之前就擁有聖人中階的境界，無論修爲見識都是極強的存在，絕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
周通同樣也是面色一變。
不過他所擔憂的和燕星華又有所不同。
陸元一死，之前他和劉坤三人一起所探尋的那處遠古遺蹟，無疑是再也進不去了。
十多年的時間算是白等了。
張天九微微一笑：“燕宗主不必多禮，老夫還得感謝你送來一具如此契合的身體，只是其他那三個老傢伙，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燕星華目光一凝：“不知另外三位老祖……”
張天九大手一揮，毫不避諱道：“三個殘魂留着也是無用，都一併被老夫所吞了，也算是物盡其用，爲天魄宗做了最後一點貢獻。”
呃……
燕星華和周通同時目瞪口呆。
這位魏無崖老祖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同宗相殘這種事情，居然還說得這麼大義凌然。
看了看呆若木雞的兩人，張天九冷冷一哼道：“別裝模作樣了，真以爲老夫不知道，你們這些年送進來的是些什麼貨色麼？”
燕星華臉色蒼白，不着痕跡往後微微退了一步，藏在袖袍中的拳頭，不覺悄悄握緊了幾分。
他分明能夠察覺到，此刻魏無崖體內那股磅礴無比的生機，而且神魂同樣異常飽滿，根本沒有半點虛弱的感覺。
看樣子這位二代老祖並沒有說大話，另外三位老祖的殘魂果然是被他所吞噬了。
儘管有護山大陣的法力加持，但面對一位貨真價實的中階聖人，燕星華也沒把握自己到底能有幾分勝算。
而且魏無崖既然連那三位老祖的神魂都敢吞併，可見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就算在天魄宗大開殺戒也不算什麼怪事。
只不過下一刻，張天九的話，讓燕星華緊張的心情又爲之一鬆。
“好了，不必如此緊張，老夫這次出來不是興師問罪的，雖然這些年你一直在敷衍老夫等人，但總算也送來進來一具如此完美的軀體，算是將功折罪吧。”
燕星華聞言苦笑道：“老祖有所不知，並非是我不念香火之情，只是這天諭試煉每次都要犧牲我天魄宗上千優秀弟子，我實在於心不忍。”
張天九故作深沉地搖了搖頭頭：“罷了，你也是爲宗門長久之計打算，老夫也能夠理解。”
燕星華頓時長舒一口氣，試探性問道：“不知老祖歸回之後，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張天九忍住伸手去摸光頭的習慣，繼續保持着聖人強者應有的風範：“老夫準備閉關幾日，恢復受損的神魂，至於其他的事情，日後再說吧。”
燕星華立刻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枚白色玉符道：“這是一處僻靜洞府，而且位置得天獨厚，靈氣充沛無比，老祖可在此地安心閉關。”
“也好，就選此處吧。”
張天九伸手接過玉符，剛準備縱身離開，突然又停住轉身看着燕星華道：“老夫還有一事問你，你必須如實回答，不得隱瞞！”
燕星華連忙神色一肅：“老祖請問，晚輩一定知無不言。”
張天九冷冷掃了周通一眼。
周通如夢初醒，連忙行禮告辭，架起一道長虹遠去。
四下無人，張天九沉吟了片刻，這才雙目精光一閃，沉聲道：“老夫所奪舍的這具身軀，並非天魄宗弟子，而是一個叫做陸元的黑虎門長老，此事你如何解釋？”
這個問題，是張天九決定冒用魏無崖身份離開獨立空間之後，第一件想搞清楚的事。
之前那麼多年，爲了不暴露天諭試煉的真實目的，天魄宗從來都不會讓其他勢力參與進來，爲什麼這次偏偏會給黑虎門留一個名額，而且還指名道姓定下了陸元。
這一點，也是張天九如論如何也想不通的，恐怕只有用魏無崖這個二代老祖的身份，才能從燕星華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