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要見薛崇訓,他是有必要過去的,去之前還匆匆洗了個澡換了一身乾淨的道袍。饒是如此,太平公主見到他的時候也是微微吃了一驚,發現他一個月竟然消瘦了不少,也不知他究竟寫的什麼東西弄成了這樣。其實主要是他專注推論了沒注意生活作息,又不受別人管束,與本身乾的事卻關係不大。
只見他嘴上和下巴的鬍鬚參差不齊顯得有些凌亂,兩腮也長了一些出來,剛纔沒來得及修剪。此時的成年男子一般都要留鬍子,也有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觀念,但不是誰都喜歡留一嘴亂長的鬍子,平日還是會修理的。薛崇訓此時的鬍子顯然和他平日的樣子不同,而且因爲臉部短時間消瘦,眼窩也顯得深了,眼神因此也少了些平日的適然和淡定。
孫氏的目光閃爍不定,卻有意無意地往薛崇訓瞧,她假裝不關注他,卻讓瞎子也看得出來她的注意力全在薛崇訓的身上。不知爲什麼,孫氏每次看到薛崇訓都會產生一種憐憫,可能是母愛過剩的緣故,她老是覺得這個比自己小一點的手握至高無上權力的強大男人很可憐。這回更甚,薛崇訓憔悴的臉和深陷的眼窩讓她覺得很憂鬱,便產生了幾乎難以抑制的愛心,她恨不得馬上上去撫摸着他的臉柔聲安慰他,讓他感到快樂。
太平公主見到薛崇訓這幅樣子便不高興地問道:“你最近不理朝政,整日閉門造車寫書,寫的是些什麼?”
薛崇訓以爲她找自己來就是問這事,沉吟片刻覺得有必要把這種決策性的東西知會母親,便說道:“科舉勢在必行,我在準備推行更細緻的科舉制度。首先是考試內容,詩詞歌賦不應該再作爲選擇官吏的條件,這類東西和安邦治國沒多大的關係;遵循聖賢思想的經義策論不應放棄,但是……”
“行了行了。”太平公主預感到他要長篇大論,她的心思本就沒在上面,便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薛崇訓,“爲君者首重用人,你也不用事必躬親。我今日找你來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孫夫人有孕了。”
“啊?”薛崇訓因爲毫無預料,頓時有些驚訝,而太平公主不喜不怒的口吻也挺讓人納悶的。他回頭看孫氏,正好觸到孫氏有意無意的目光,她的臉一紅急忙垂目看向地板。
她的身子好像在微微地顫動,耳根也紅了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作爲一個長輩竟然懷了女婿的血脈,還被一家子人圍觀,顯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她的低頭垂目一言不發就像一個被審訊的犯人。
薛崇訓沉默了片刻說道:“多久了?還不顯眼之前,只能移居它處居住……將來順利生產,便對外稱是皇后所生。”
太平公主聽罷很滿意,和她想到了一塊兒,到底自己的長子是歷練過識大體的人,不會任性地要幹把岳母明目張膽收入後宮這等事。她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已經定好明日一早讓羽林軍護送孫夫人出京,去華清宮養着。那裡正是養身的好地方,再過兩三月進入冬季,華清宮溫暖溼潤,比在大明宮還好。”
薛崇訓道:“我親自送孫夫人罷。”
孫氏聽罷頓時擡頭看向他,他感覺到了這個女人流露出的無助和依賴。薛崇訓理解她的感受,所以才說要自己去送,也是想稍微補償不讓她名正言順擁有自己孩子的歉意……不過讓李妍兒當媽,到底李妍兒是孫氏的親女,也不算強奪孫氏的孩子,算不得太無情。
可是太平公主卻露出了無情的一面,她對薛崇訓這樣決定本能產生了不快,冷冷說道:“有軍隊護送不會出差錯,華清宮本身也防備森嚴,你何必拋下自己的正事去跑一遭?朝裡難道沒有要你做的事,大臣們紛紛上書要撤換杜暹是怎麼回事?”
孫氏忙道:“陛下應以國事爲重,我本已羞愧難當,不能再讓陛下親自相送了。”
她這樣說已在薛崇訓的意料之中,人和人的區別還是挺大的,金城就從來不會勸他幹什麼;而孫氏其實是一個很理性現實的人,她常常勸諫薛崇訓去做有利的事,只有外頭的正事順利她們才能少經歷風浪,她深知命運一體,以前的王爺就是因爲鬥爭失敗才落得家破人亡,鳥巢都傾覆了鳥蛋怎麼安然?這種現實還表現在愛財上,她本身的生活不算奢華,卻存有大量的金銀珠寶首飾,最喜歡的就是值錢又體量小的東西。
薛崇訓向太平公主拜道:“我離京至多不過數日,期間若有需要決斷的要務,還有母親做主,只能讓母親多勞心了。”
太平公主聽到這句話好受一些,這是表示對她的信任,所以她便露出了一絲笑意:“日常朝政都是你在處理,你倒是不擔心我處置大事與你相左?”
薛崇訓道:“母親大人雄才大略,況且我們母子連心,我心裡想什麼您還能不知道嗎?您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錯不了的。”
“呵呵……”太平公主被薛崇訓兩句話就說得心情轉好,“什麼母子連心,你也說得太粘乎了點。好吧,你既然執意要去,我也不好再攔着。”
於是孫氏的事兒就被他們母子商量着給決定了,孫氏自己是沒有自己的主張的,她在薛崇訓來商議事兒之後前後就只說了一句話,還是無甚實質作用的話。
薛崇訓對自己幹出來的事挺不好解釋的,把岳母的肚子搞大,還在這裡討論。而太平公主竟然沒有責怪自己,又贊同了他要親自送人的進一步要求,薛崇訓抱定投李還桃的主意,去討太平公主高興。他先和妹妹河中公主一起陪她用晚膳,然後陪坐在左右聊些輕鬆的話題讓太平公主享受天倫之樂。
反正無關緊要的那些話題,薛崇訓只要順着太平公主的意思說她就高興了,他很瞭解母親的性格,凡事要順着她的意才滿意。不過她也不是完全不講理,在一些大事上薛崇訓有自己的主張,只要把太平公主說通有足夠的理由,她還是會妥協讓步的。
今晚聊得都是些逸聞瑣事,太平公主是白的,薛崇訓絕不會說是黑的,於是氣氛倒是融洽。加上河中公主實在是一個聰明伶俐又乖巧的人兒,又會撒嬌又會討長輩喜歡,太平公主的臉色一直都很好。
河中公主活潑,跪坐在太平的面前給捶腿又站起來揉肩,直讓她贊:“最孝順的還是薛二妹。”
薛崇訓也順着笑道:“母親大人覺得兒不孝麼?”
太平公主頗有深意地微笑着搖搖頭:“不一樣,能左右侍奉的還是你妹妹。而你住在大明宮裡,幾天見不到一面很平常,像之前一個月都沒見過你的人影。”她自然沒有說薛崇訓不孝,她當然明白真正大用的還是自己的兒子,文治武功守好江山纔是根本,若是有人造反要推翻她,有猛將精兵會打仗的兒子更是最好的保障。太平公主幾乎不出宮門的人,要保有自己的一切,當然需要各種各樣的人,還得有少數真正值得信任的能人。
薛崇訓一時高興,便起身走到太平公主的身後,對妹妹說道:“我來服侍母親。”
妹妹剛纔在揉肩,薛崇訓也就把手放到太平公主的肩上代替,不料手剛一觸到她的肩膀,他竟變得異常緊張起來。太平公主的衣服是上好的料子又輕又軟,薛崇訓的手一放上去就立刻感受到了她的肌膚觸覺,好像沒有阻隔一樣,甚至肩骨的形狀也完全感受在手心裡。他的這雙練武的手本來是非常穩定的,同時也是一雙摸過許多女人各種渾身肌膚的手,而此時他卻感覺好像自己這輩子第一次接觸女人的肌膚一般,充滿緊張和新奇,又好似太平公主的身上有一股什麼魔力,一觸之下他不知身在何處。
他低下頭時,就俯視到了太平公主胸前那高聳的**輪廓,自然是用衣服覆蓋着的,從上往下看才能看到鎖骨和乳溝。雖然遮着,但這個時代還沒發明能撐起來的文胸之類的東西,衣料柔軟,那優美的弧度肯定是**本來的天然形狀。薛崇訓從來沒有見過比眼前更好的形狀,有的很姣好卻沒這麼大的尺寸,有的夠大卻沒這種形狀和感覺。他有時候喜歡豐腴的女人,大概那種審美的根源就在這裡。
本來薛崇訓都有點不太自然了,不料河中公主忽然笑道:“哥哥的臉都紅了!”
一句話把他拉回了現實,讓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但他裝模作樣的本事早就練出來,此時便很鎮定地說道:“坐了許久突然起身才有點頭昏,我的身體很好,你可別瞧低了我。”他直接用了裝傻和偷換概念的辦法,把臉紅偷換成身體不適之類的症狀。
河中公主笑而不語,幸好沒過多糾纏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