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來到圖書館,一邊上樓梯一邊戴着耳機聽歌,絲毫沒有看見尾隨的五六個混混。
這裡雖說是圖書館,但其實只不過是個面子工程,簡陋無比,破爛不堪,十分老舊,不僅沒有必備的監控,而且連管理員也沒有一個,和荒廢沒什麼兩樣。
“就是這個妞?”帶頭的鄺龍標不太相信自己的手下。
“放心吧龍爺,看其他的我就不確定,但是看妞我是從來都不會看走眼的!”李晉東笑着說。
小吳上到四樓,進了閱讀室,後面的混混們保持着適當的距離,緊跟其後。
“喲,愛看書的女孩,不錯,我就好這口,嘿嘿嘿……哎呦”
鄺龍標拍他一腦袋“整天搞這些亂七八糟的,叫她把視頻刪掉就走,上次教訓還不夠嗎!”
“沒問題沒問題龍爺。”
這裡說好聽叫圖書館,說難聽點,不過是一個典型的面子工程,平日裡根本沒有人會來看書,跟荒廢沒什麼兩樣。而且這裡的監控其實早就壞了,所以經常有很多學校裡控制不住自己的少男少女來到這裡探究生命的可持續性。這裡也有很多未經證實的傳聞,由於校方管理不到位,往往這些事情的真相也許只有當事者知道了。
小吳在一排排高高的書架裡穿梭着,四處張望,久久沒有找到一本滿意的書,耳塞讓她與世隔絕似的,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幾個人早就在通道的兩邊堵住了自己。
小吳拿走一本小說,正當她滿懷欣喜地準備離開時,那個瘦小的混混擋住了她的去路。
“嗨小姐姐,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她愣了好一會兒才認得出他,她吃了一驚,馬上調頭就走,可是盡頭,又有一個大胖子攔着,得瑟地看着自己。
“吶,我們跟你一樣,大家都是讀書人……”他一步一步逼向她。
“……你看,你喜歡看書,我也喜歡看書……”他說着,從旁邊拿出一本書,重重的砸在了她的頭旁邊“可是呢,如果……我是說如果哈,你不配合的話……嗯……那我可沒辦法哦。”他的臉漸漸向她貼去。
“你……你們想幹嘛……”小吳強忍着恐懼說道。
“沒什麼!不要那麼緊張嘛對不對!只是有些人呢,分不清輕重啊,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你看,這種混賬,我該拿她怎麼辦呢?嗯?”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小吳慌亂走出他的懷抱。
“砰……”他把書再次狠狠地砸在她的頭旁邊,這一下,小吳徹底說不出話來。
“合作一點,把視頻刪掉……你看……可以嗎?”
“沒……沒有……我沒有……”
“刪掉!”他大吼道。
吼聲充滿了空蕩蕩的圖書館,但除了在場的幾個跟班外,根本沒有其他人聽得見。
人在最緊張的時候,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小吳大喊一聲,強行撞開他,向出口跑去。
這一撞,他的腰硬生生撞到了後面的擺書梯,瘦小的他哪受得了這般疼痛,大喊起來。
“臭**!”說罷,他隨手在身旁的書架上抄起一本厚厚的書,雙手向她扔去,想不到,剛好砸中了她的左邊肩膀,倒在了閱讀桌上。
“敢他媽弄老子……”他大步流星來到她背後,按住她的兩個肩膀。
“這麼喜歡讀書是吧?哈!裝什麼裝!”
“放手啊,我告老師啦!”小吳拼命喊道。
“告老師?喲吼,你怕是活在夢裡,小妹……”他的神情逐漸變得囂張。
“這麼喜歡讀書是吧?啊?”他拿起旁邊那本剛剛被他丟過去的書,對着她的手瘋狂砸去,一次又一次,瘋狂地發泄着。
“啊!!!”小吳大叫掙扎着,但一直襬脫不開他的壓制。
隱約中,她看見了他身上的紋身,不由得喊出來“你們……我哪裡招惹你們黑社會了!”
“大哥,她看不起我們文身的!”他對着鄺龍標說。
“不是……學校不是不給文身嗎!”
可是,沒有人在乎她的話,鄺龍標首當其衝,代替他更大力地壓制住小吳。
“你這傢伙,本來老子不想惹事兒的,看不起老子是吧!讓你看不起!捧着本書很厲害是吧!”鄺龍標更猛,直接把小吳整個人翻過來,讓她正面對着自己的臉。
“晉東,拿你手機,讓老子當個大明星!”
“好嘞老大!”他爽快地拿出手機,對着臺上的她拍起來。
“看不起咱?你算老幾!”
“學校規定本來就不讓紋身啊!又不是我不讓!”小吳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來。
“還在掙扎哈……我喜歡!”鄺龍標像沒聽見一樣,大笑起來。
“晉東!東西拿來!”
正在拍視頻那個瘦小的混混遞給大胖子一樽藥瓶。
小吳一看到這藥,神經頓時緊張了起來,她連忙說着“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對不起!不要……不要……”
“好好喝下去,快活過神仙!呦吼!”鄺龍標用他那蠻牛一樣的力,強行張開她的小嘴巴,用自己的大口咬開瓶蓋,塞進她嘴裡。
“我求求你,求求你……”
“幹醉!幹醉!幹醉!”旁邊的跟班紛紛跟着起鬨道。
鄺龍標越倒越高興,她的眼神越來越迷離,一種無力的感覺漸漸漫布她全身上下,想掙扎,卻怎麼也使不出力……
“拍過來點!!”
“哦豁!要開始咯!”晉東把手機湊近她,把她的臉拍的一清二楚。
“那個初中班主任怎麼說的?說我們是禽獸是吧?哈哈哈,他還是低估我們咯……”鄺龍標大笑道。
小吳完全放棄了掙扎,逐漸的失去了意識,看着窗外隱隱約約的陽光,昏睡過去……
衆人紛紛向她靠近,像盯着獵物一樣盯着小吳這待宰的羔羊。
鄺龍標拿出準備已久的黑色大號筆,往小吳漂亮的臉蛋上塗去……
身邊的混混們紛紛起鬨:
“畫個鬼臉!”
“哇哦,估計她爸媽都認不出她咯!”
突然,一隻強有力的手以迅雷不掩耳的極速抓住了鄺龍標的手腕。
空氣瞬間凝固了,鄺龍標緩緩看向抓住自己的那個不速之客。
“好久不見,龍爺。”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好巧不巧,今天肖銘還是碰到了鄺龍標。
“肖……肖…銘?”
肖銘看了看在桌上昏迷不醒的小吳,意識到了事情並不小。
“啊!”鄺龍標被肖銘抓住手腕關節向下一掰,整個人疼得趴在桌子上。
周圍的跟班都不敢上前,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向前邁一步。
“都愣着幹什麼!上啊!”鄺龍標痛苦地大聲叫道 。
跟班們聽到命令,又看了看肖銘那殺氣騰騰的眼神,仍然一個都不敢上來。
“上啊!”鄺龍標再用大嗓音喊道。
這一下,衆人只能一股腦衝上來,大聲叫着壯膽。
肖銘看着這些雜碎,漫不經心地一腳踢開鄺龍標,龍標頭剛好撞到書架旁的瓷花盆,發出一聲巨響,鄺龍標的額頭也被撞出了血。
肖銘根本不用多費心,他運用自己最擅長的獨家格鬥術,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那些什麼都沒練過的瘦小的跟班,李晉東看到這番情境,嚇得趕緊收起手機,踉踉蹌蹌地跑了出門。
打倒了幾個小跟班後,肖銘一拳打在下一個人的肚子上,卻發現對方的肉太多,自己的力量根本透不進去,擡頭一看,原來這是一個帶着金色項鍊的大胖墩(那天晚上去新生宿舍收保護費的那個領頭羊),自己的小身板是硬傷,在力量上肖銘知道自己此刻是處於非常劣勢的狀態,肖銘打中對方三拳,對方只是稍微有點感覺,而對方打中自己一拳,自己就已經被打退到了書架與書架中那道狹窄的過道里,哪怕用上雙手也招架不住這野蠻而粗魯的力量。
只見眼前的彪形大漢像發瘋一樣吼叫着向自己衝來,肖銘不假思索彎腰躲過一個擺拳,起來時順着腰部力量打到對方的肚子旁邊的腎臟,再快速在旁邊抓起一本小書,向對方的大頭用力拍去,沒想到,這一下對他根本起不到任何傷害。
對方被書砸了腦袋之後,還衝着肖銘得意地笑了一下,趁肖銘滿臉驚訝時衝向他並把他抱了起來,肖銘從試過如此恐怖的對手,一下子想不出辦法擺脫,只能雙手臂夾住對方的頭部,用一隻手的手肘瘋狂地砸向他的頭,然而,對方就像是沒有痛覺一樣,一直抱着肖銘往後面的那一排窗口衝去,俗話說,人的潛能在最緊急的時候會被大大的發揮出來,但這一刻,肖銘心裡只有彷徨。
眼看自己就快要撞到玻璃了,肖銘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用手指甲往對方眼睛深深地按下去,對方終於感覺到了疼痛,大聲叫喊着,但這也讓他情緒更加激動,把肖銘往書架上甩去,肖銘的頭碰到一整個橫排的書,肖銘快速反應過來,頭向後縮,剛剛好沒有撞到書架,對方又把他舉高,再狠狠地摔在另一邊的書架上,這一下,肖銘的屁股剛好被卡在了書架上,趁這個機會,肖銘趕緊用雙**叉夾住對方的頭兩側,很明顯,這個鎖技對於眼前這個似乎穿了十件防彈衣的大胖子而言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作用的,但也只是一點點罷了,只見那個胖子用人求生的本能發出狂吼,把肖銘那瘦弱的小身板拉出書架,高舉過頭,天花板上的吊扇無情地剪掉了肖銘帥氣的劉海,緊接着,胖子大力把肖銘的身體狠狠地砸到地面上,但好在肖銘用潛意識的肌肉記憶雙手護住了腦袋,不然這一砸可就血濺四周了,儘管這抗住了一半衝擊力,但肖銘已經感受到了極其的眩暈,頓時間分不清東南西北,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
胖子眼見地上的肖銘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便把視線轉到了小吳身上,現在四下無人,沒人可以阻擋自己,胖子不顧肖銘用那僅存的力量輕輕抓住自己的腿,邁開巨大沉重的步伐,不懷好意地微笑着朝小吳走去。
來到桌前,小吳完全失去了意識,釦子解開了三顆,激起了他飢渴難耐的慾望,他快速地脫掉背心,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啊啊啊啊!!”肖銘用他剛剛丟下的背心從背後突然套住他的脖子,胖子被這一勒疼得快嘔了,他拼命摔着雙手想反抗,但肖銘靈活地用背心綁住他的手臂,再繞一圈綁住他的脖子,再一腳踩在胖子的膝關節後面,胖子整個人跪下,痛苦地閉上眼叫喊着,再這麼下去,他感覺自己真的控制不住這個拼命掙扎的大胖墩,於是肖銘急中生智,把胖子用背心五花大綁地綁成一個死結,把背心的另一頭綁在書架的支腳上。
大胖越發越狂,仍然在激動地亂動亂叫着,隨着他晃動地越來越激烈,書架也逐漸吱吱嘎嘎震動了起來,肖銘立刻意識到了危險,他趕緊跳開,頓時,書架整個倒了下來,剛剛好砸中胖子那笨重的身體,書也掉了一地。
隨着書架砸下來後,周圍頓時間安靜多了,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個夢。
鄺龍標捂住額頭,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滿身是汗的肖銘在朝自己走來。
肖銘慢慢地走到鄺龍標旁邊,蹲下來,看着他那驚魂未定的樣子。
“肖……肖銘……”鄺龍標喘着粗氣求饒道。
肖銘不搭話,轉過頭看了看桌面上的那瓶藥,走過去,不緊不慢地拿了起來,又走向鄺龍標。
“怎麼說?敬同學情。”
他正想挪動身子掙扎,怎料肖銘迅速拿起藥瓶,單手張開鄺龍標的嘴巴,把藥瓶往嘴巴里懟進去,再用拳頭多次打在藥瓶底部,確保所有藥粉都進了他的嘴巴里,倒着倒着,鄺龍標的嘴巴開始不斷吐出白沫,眼睛開始變得無神,抽搐了半晌後,無力倒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肖銘把藥罐大力扔在一邊,頗有成就感地站起來,正當他想離開時,看到了桌子上的小吳。
從小到大,他做過不少好事,但是卻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一句“謝謝”,有的只是“你是傻子嗎?”、“你是不是閒的沒事幹啊!”對於做好事,他早就不屑一顧,畢竟,他可不想再次懷着一顆單純想幫人的心卻迎來對方看猴子的眼神和譏諷,他告訴自己,自己也是有尊嚴的,是需要公平對待的,哪怕是一句謝謝,一聲肯定,一個點頭也好,總好過顛倒黑白的指責,一開口就是“一定是”、“不用問”的聰明人們。
這一刻,他不會再犯錯,頭也不回地推開門。
總感覺,有一股力量不讓自己邁出腳下的門檻,這股力量包圍住了自己,他緊緊抓住門框,頭好像疼得快炸了一樣,心直砰砰的跳,他回過頭,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吳,這種難受的感覺才消失了一點點。
走廊上,肖銘揹着小吳,快速向樓下奔去;陽光透過樹葉,照在走廊上……
辦公室裡,肖銘正在沙發上緊張地看着牆上的鐘一分一秒地走,雙手緊搓着。
“看這行頭,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吧?”曾主任推開辦公室的門,靜待已久的肖銘聞聲迅速站起來。
“老師,我不是去打架。”肖銘快速回答道。
“不是去打架,難不成是去維護世界和平啊?”主任一邊開玩笑的說着,一邊脫掉外套放在了衣架上。
“那時候我剛好在附近搞衛生,聽見旁邊房間有噪音就覺得不對勁了,所以我就想過去看看是什麼情況,以當時的情形,叫人幫忙肯定是來不及的了,只能自己上了。”肖銘毫無感情地說道。
“這樣啊,行,你叫什麼名字?”主任懶洋洋地坐到椅子上。
“我叫肖銘。”
“肖同學是吧,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我做了這麼多年的老師,我能看得出來哪些人在撒謊,他們都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什麼爲了兄弟義氣,爲了讓女朋友放心,聽上去都還挺合理,甚至有些時候還挺動人的,可是最終還是掩蓋不了他們那骯髒的真面目,你是第一個,用英雄救美做理由的人,要是讓你那些前輩聽到,那就可讓他們失望極咯。”主任的語氣還是跟朋友之間的調侃似的。
“老師你憑什麼偏偏一口咬定我跟他們一樣?”肖銘有點生氣地質問着。
“問到點子上了,肖同學,鄺龍標和李晉東都是我們系出了名的專業成績優秀生,回回考試都排前十,你說,他們怎麼可能會跑去欺負人家小女孩呢?你們這些污衊人的把戲我早就見得多了,要是你現在能坦白從寬,承認自己的錯誤,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不記你的過。”
“我現在就是在坦白從寬啊,你還要我再說一遍嗎?我那時候一個人在隔壁教室做值日,然後又聽見有隔壁房間噪聲……”肖銘慌張了起來,開始有點語無倫次。
“好,好,好,……”
肖銘停下來,他天真地以爲主任真的明白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咱們先不聊這個吧,聽我們系的老師跟我反映,你們班的發動機拆裝考試,就你一個人沒有過,那這下,你又想怎麼解釋呢?”
“沒得解釋,確實沒過。”肖銘低着頭說道。
“沒得解釋是吧?你怎麼沒把那個監考你考試的老師打一頓?把他打到媽都不認得沒準他就給你個及格啦。”
“真是幽默,老師。”肖銘沉着臉說道。
“說吧,爲什麼不認真學習?”
“幹嘛浪費時間搞這些……”肖銘暗自說道。
“你說什麼!”主任還是聽到了。
“報告老師!選錯專業,後悔一輩子!”
“哈,你還挺不要臉的哦。”主任半笑半凶地說着。
“都是真話。”
“是嗎!”主任突然間拍案而起,怒吼道。“你的父母花那麼多錢送你來這裡,就是爲了讓你在這給我頂嘴的是吧!啊?!他們在外面辛辛苦苦賺錢給你,就是爲了能讓你學好技術,出到來社會,有一技之長,能找到份工作混着,你這倒好,天天無心向學,成天打架鬥毆,你看看你,哪裡像一個學生的樣子!啊!”
“難道我的一技之長就只能在專業上嗎!我擅不擅長幹這行,我自己最清楚,我找到了我自己最適合最擅長的東西去爲之努力,難道那些就不是努力嗎!還有!我真的只是去救人!不是去打架!”肖銘仍然低着頭,但是語氣已經很激烈。
“得了吧!都什麼時候了還自命清高!你那些可笑的武術無非就是玩玩兒,拿來泡妞還差不多!學好專業纔是你唯一該做的事情!學習都弄不好你和廢柴有什麼分別!出到來社會只能淪爲一個垃圾!”
“那我想請問一下老師,每天早上六點起來扎一小時馬步,除了上課時間都在練,練到衣服都可以擰出水,每天洗兩次澡,這樣的努力你覺得還可笑嗎!追逐自己的夢想你覺得還可笑嗎!”肖銘卸下了所有面子,撕破臉皮地大吵着。
“這就是你學的一塌糊塗的藉口?!你來學校不學習……”
“成績只能代表人的一方面,我成績差也僅僅只能代表我這一方面不好,但是這不能代表我的一切!憑什麼說我是個廢物!難道你修車修的好,英語學的差,我就可以說你是個廢物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劣勢,這麼簡單的道理連你這個老師都不知道嗎!非要用你自己的優勢來跟別人的劣勢比以此顯得自己很了不起滿足你那可憐的虛榮心嗎!”肖銘完全是吼出來的。
“夠了!就你一個學生,拿什麼資本跟我頂嘴!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
“我只知道自己做了應該做的事!”
正當兩人針鋒相對,吵得不可開交時,一個溫柔的聲音止住了兩人。
“曾老師。”小吳在門外,看起來很急的樣子,“剛剛,確實是這位同學救了我,我親眼看見的,可以作證。”
“那你看清楚是誰弄你的了嗎?”
“看到了,是那個叫鄺龍標的人,就是他帶的頭。”
曾主任眉頭一皺“小妹妹,你們老師沒有教過你嗎?亂誹謗別人是不好的哦。”
肖銘瞧了瞧這個看上去讓人感覺無比純真的小女孩,心中擔憂着她會不會說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話。小吳也看了看他,但隨後又快速回過眼來,向主任走去。
“曾老師,這是我上個星期在男生宿舍樓執行公務時拍到的視頻,雖然相機在剛剛的爭執中已經有點摔壞了,但是還是勉強看得見,他們分別是鄺龍標、李晉東,還有幾個他們的跟班,跟企圖侵害我的那幫人一模一樣,如果您有疑問的話,可以打開大點音量聽聽他們的對話,很明顯他們經常做這種事情,而根據我在學生會受過的培訓,按照學校的規章制度,應該立即對這幾個人實施勒令退學的程序,然後再把這段視頻上交公安機關,讓警察來處理他們。”
別看小吳平時表現得人畜無害,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她可是據理力爭,不畏權貴。
曾主任看到證據如此確鑿,也不能多說什麼,現在不得不按眼前這位乳臭未乾的小妞說的處理,不然只會對自己不利。
“怎麼樣主任,看來眼下我可以走了吧?”肖銘頭也不回,瀟灑地離開了辦公室,小吳向主任賠笑一下,尷尬地跟在肖銘後面。
曾主任叉着自己圓碌碌的腰,想來想去,都咽不下這口氣。
“唉!同學!”
小吳踉踉蹌蹌的跟在肖銘身後,來到辦公室外面的走廊。
肖銘根本沒心情理她,雙手插着褲帶,頭也不回地走自己的路。
“同學,剛剛……謝謝你啊。”小吳快步走到肖銘面前,熱情地說道。
“那就幫我一個忙好嗎?”
“當然可以啊,你說。”
“給我滾。”肖銘冷冷地吐出三個字。
小吳還沒反應過來,肖銘已經快步離開了。
“如果今天不是你的好心,我真的不知道會怎樣了。”她依然不屈不撓地跟上肖銘。
“哼……相信我吧,你不會想知道的。按常規來說,你會被放那些想一寫成名的小編放上網,以校園暴力爲題材賺眼淚,然後收了稿費之後就不認識你了。更糟糕的話,也許根本沒有人會發現你的遭遇,到時候你因此產生了什麼心理後遺症所有人都會把你當成怪胎,發了瘋一樣疏遠你,而那些本該有罪的施暴者,也根本沒人在乎他們到底是誰,然後你的餘生都伴隨着一股負罪感,不跟任何人交際,以此保護自己,在無數個深夜狠狠地折磨自己,想着我要是沒來到這個該死的世界有多好,那樣我就會依然做回一坨屎,而不是想現在這樣做一坨人形的屎。再糟糕一點,你可能會選擇結束自認爲可恥的一生,而那些欺負你的人則理所當然地逍遙法外。還有更糟糕的,你還要繼續聽下去嗎?我看還是不必了吧,畢竟對於你這種一路順風的小白突然間聽到這麼負能量的東西你的潛意識會感覺我是一個不應該多接觸的怪胎,然後以後碰到我都繞路走,有人提起我的名字你就像聽到親人死訊一樣臉色沉重,這是爲了你的所謂健康美好青春而着想,所以還是那句話敬愛的好同學,給、我、滾...”肖銘轉過身死死地盯着她,一連串的話像連珠炮一樣不間斷地說出來。
“同學,你這麼清楚……這不會…都是你的親身經歷吧?”小吳一句話,肖銘就像被凍住一樣,一下子說不出話。
“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話,隨時找我,我一定會幫你的!哦對了同學,我叫小吳。”小吳真誠地微笑着,伸出自己的左手。
“想聽聽我的建議嗎吳同學?那你給我聽好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更不需要你在這可憐我,聽明白了嗎?”
肖銘冷冰冰地迴應了小吳的熱情,還沒等小吳應聲,便快步離開了。
留下不知所措的小吳呆呆地站在原地。
獨自觀望着漸漸落下的夕陽,肖銘萬般滋味在心頭,但只能一如既往地憋在心裡。
“跟爺混,爺讓你變Cool girl!哈哈哈哈!”
溼漉漉的帽子,惡魔般的笑聲,在肖銘的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
在他沒有察覺到的時候,旁邊已經倒滿了一水壺蓋子的茶。
“老家特產,廣東烏龍茶,嚐嚐?”顧家俊親切地向肖銘發出邀請。
“這麼有興致泡茶?”肖銘接過蓋子,一句謝謝也沒說。
“沒泡很久了,再不復習一下,就白學咯。”顧家俊看着遠處的夕陽說道。
“比食堂那些免費湯好喝多了。”肖銘剛剛緊縮的眉頭也慢慢鬆開了。
“嗯……我把這當做讚賞咯。”顧家俊風趣地迴應。
肖銘緩緩喝着茶,沒有說話。
“一個人看落日,挺浪漫啊。”顧家俊試圖打破這層尷尬。
“碰巧而已。要是今天打雷,就沒有這麼浪漫了。”
“也不是...打雷練功有氣質嘛。”
“呵……我小時候也這麼想過,練武可以增強氣質,保護身邊的人,到頭來才發現,自己纔是最需要保護的那個人。算了,跟你說也說不明白,你不像我,你朋友那麼多,又沒被欺負過,你不懂。”
“你覺得...我朋友很多?”顧家俊輕聲細語地自我調侃着。
“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攔着我,我又多一個小過了。這麼會爲人着想,你人緣能差到哪去?”
“那我可能會讓你失望了,我是班上倒數,人緣比我成績還差。”
“繼續編。”
“若真如你所說,那爲什麼我會來這裡找一個跟我只認識了一天晚上的陌生人聊天?”
奇怪,一向冷漠的肖銘此刻居然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初中沒心思讀書,勉強進了這兒,沒曾想過,車這玩兒意對我來說比英語還難……我就納悶了,從小到大,爲什麼那些成績好的人的努力叫努力,我的努力就不會被人肯定……”
顧家俊在一旁靜靜地聆聽着。
“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我不是廢物。”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劣點,比努力更重要的,是要明白應該在哪裡努力。就像一輛車子,油加得再滿,也要選對一條正確的路纔有用,否則就是浪費時間,浪費資源。找到自己合適的方向併爲之而不懈努力,也許是正值青春的我們,最值得光榮和驕傲的事情。你說對嗎?”顧家俊沉思着,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嗎?”肖銘的語氣裡略帶渴望。
“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顧家俊微笑着回道“我跟你差不多,我這腦子啊,就是怎麼也聽不進去理科的東西,中考數理化加起來連50分都沒有,如果不是文科在頂着,我現在很有可能連學都沒得上了。”
“你中考多少啊?”
“420。”顧家俊平靜地說。
“我的老天,你不報文字類的專業真的可惜了點。”
“更可惜的是,當時文字類專業的最低分數線是430。”
“呵呵,那這樣的話,你現在學修車是不是跟聽天書一個樣?”肖銘風趣地說。
“說句公道話,天書可比這玩兒意簡單多了。”
“是這個理。”
兩人相視一笑,望向天邊的夕陽。
那一刻,肖銘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以來最想得到的東西,此刻就在身邊。
夕陽西下,是兩個同路人。
“其實既然你這麼喜歡武術,爲什麼不嘗試一下開個社團呢?”
“得了吧,我一個人可沒這麼大能耐。”肖銘自嘲道。
“誰說你是一個人的?”顧家俊拍了拍肖銘的肩膀。
肖銘將信將疑地看着眼前這個認識不久的人。
陳令正在書房裡用電腦查看着小吳發過來的學生資料。
話說這小柔家真的不是一般的有錢人,房子裡的一磚一瓦都是仿歐式的,就是電腦也是比普通人高端,機箱是典型的光污染機箱,淡藍的光在機箱裡迸發出來。
鄺龍標 2012年入校
五年制 汽修專業
連續兩年三好學生
李晉東 2010年入校
三年制 數控專業
2011 榮獲國家獎學金六千元
看到這裡,陳令不禁皺起了眉,這個李晉東越看越眼熟,骨瘦如柴,身材矮小,雙目無神,呀!不就是那天晚上在學生會叫囂的那個嗎?很明顯是個混子,怎麼居然會有獎學金?
還有這個鄺龍標,那次在宿舍就是他帶頭去收新生保護費的,想到這,他又查了查鄺龍標小學的檔案,發現他因爲欺負弱小被老師記過處分,奇怪,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三好?自己盼這個獎盼了多少年,居然是敗給了這麼個人?
忽然,一串腳步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小柔穿着浴袍,裹着頭巾,緩緩走到書房門口,身體輕輕倚着門框。
“哎……還記得今天什麼日子嗎?”她溫柔的聲音讓人無法集中注意力。
然而,陳令似乎絲毫沒被影響到。“九月二十三號,星期五,又是個公交車上擠滿可憐人的放學日。”他連頭也沒回地回答。
“那你記得我什麼時候生日嗎?”
這一問,陳令愣了一下,有點迷茫的看向小柔,透過房間裡幽暗的燈光,浴袍裡的鎖骨特別明顯。
“不記得。”他爽快地說,然後繼續查閱着電腦上的資料。
小柔快步走向陳令,始料未及地拔掉了電源。
“喂!”陳令大聲叫着。
“我真的受夠了,三年了,你每次都這樣!”小柔崩毀地喊到。
“你不也一樣?”陳令氣的站起來,大吼。
“……陳令……我不求你能給我帶來什麼,真的……我只是希望,有一次,哪怕只是一次,你能陪在我身邊,哪怕只是一秒……可是這兩年……我總感覺,我是不存在的……你做你的事情,我就像一個鬼魂一樣跟着你,我看得到你,你卻永遠都看不到我……你知道嗎?所以……我請你告訴我,有沒有一秒鐘,你的心裡有過我?”小柔忍住快要流出來的淚水。
“我就查份資料而已,查完就陪你啦,你就差那麼兩秒嗎啊!你以爲我像你?家裡富得可以用錢砸得死人,天天什麼都不用做,發那些傷感朋友圈博同情,我要做事的嘛!我不做誰做啊!哈?你幫我做咯!”
這一下,兩人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你知道……我爲什麼我要離開他嗎?”小柔靠着背後的書櫃。
“他不負責任?整天鬼混?還是品行不好?還是抽菸喝酒?不,都沒有,他跟你一樣,做事認真,誠信待人,正氣十足,不抽菸不喝酒,可是顧家俊有一點跟你很不一樣,他很固執,沒人能勸的動他,他……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在他眼裡看不到未來你知道嗎?完全看不到……所以我告訴我自己,一定要找一個能夠爲我着想不那麼固執的人,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我,你就是那個人了,我跟定你了,現在我總算知道了,我是有多麼幼稚,沒想到你也變了……我認識的你不是這樣的……”。
半晌,陳令沒有任何迴應,只是低着頭插上插座繼續看資料。
“再見了。”小柔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身離去。
“順個道兒,把椅子上那件外套丟掉吧,太小碼了,穿不下。”陳令冷冰冰地說道。
“這間外套是我們認識之後,我給你買的第一間衣服。”
“哦,記憶力真棒,頒個獎給你好不好。”
看着仍然在盯着電腦的陳令,小柔絕望地回過頭,朝椅子走去。
就像是變魔術一樣,外套一掀開,底下是一個精緻的大蛋糕。
上面插滿了十八根蠟燭,蛋糕中心,是一個可愛的心形,寫着小柔的英文名字。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一曲跑調的生日歌在小柔身後響起。陳令有節奏地走向她,臉上寫滿了笑意。
唱到最後一個調,他用手托住她的臉。
小柔看到這般模樣,不禁破涕爲笑。
“斧頭幫的步法,學了很久了,就爲了這一刻。”陳令罕見的露出了笑容。
“嚇死我啦!”小柔故作生氣地“罵”道。
“喲喲喲,嚇到你了啊?那……我該怎麼補償你啊?”
“我不管,反正你嚇到我了。”
“你知道嗎?我剛想到個好主意...”話音剛落,陳令拿起蛋糕往小柔臉上塗去,兩人頓時歡樂地打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