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突襲 （23）
羽箭遮天蔽日，煞瘴如雲如霧，雙方的前鋒已經交戰。
蒼甲衛的大斧斬斷了衝鋒鐵騎的馬腿，卻被數根緊隨其後的長槍刺穿了腦袋，隱藏在陣勢中央的弩車激射而出的巨箭威力足以貫穿城牆，但在武陣加持下的武軍卻能憑藉肉體擋住，代價只是被擊飛。
沒有任何喊殺聲，明明是最爲激烈的戰場，卻只能聽見刀劍與盾牌相交，箭矢破空，大斧劈砍槍桿的聲音。
雙方的前方陣線已經變得犬牙交錯，好幾次大辰武軍都已經攻入鐵騎內圈，但另一支在側方騷擾的騎兵數度逼近，將武軍的攻勢化解。
三支塵黎武軍，分別是荒地騎，霜騎和追風騎，闞浩所在的主陣荒地騎人數最多，便是與武軍交戰的，而追風騎正在雙線作戰，嘗試攻入斷刃羣森，同樣被攔住。
而冰霜騎似乎也被拖在戰場周邊，他們隱沒在風雪之中，但也不能確定，這牽制了武軍相當一部分的精力去防備可能突然出現的敵人。
而在軍陣中央，行墨鋒與闞浩各自凝聚煞氣調度，互相壓制奪取對地脈和天地靈氣的控制權。
作爲主將，他們的本質並不是‘強大的武者’，而是一個巨大的，變化的陣法的中宮，陣眼。他們要承受整個軍隊的煞氣反噬，但若是有神兵的話，便可用神兵之力承受反噬，繼而發揮出遠勝於自己實力的能力。
塵黎是沒有，大辰這方是都被調走，故而雙方都不是武軍的完全體，但在北疆之地，這樣的戰鬥已經足夠恐怖。
只要一方的武陣能奪走天地靈氣的控制權，那麼就是確切無疑的勝利。
而在這方面，卻是行墨鋒憑藉嫺熟的經驗取得了優勢，尤其是他的軍隊也裝備了安靖提供的火箭彈，一枚枚彈頭激射而出，雖然被鐵騎中的持盾武軍擋住，但爆炸的高溫和衝擊撕碎了他們的上半身，餘波更是沖垮了周圍的一批士兵。
若是凡人的軍隊，這些人自是必死無疑，但對於武軍而言，除卻前面的幾個倒黴蛋昏迷了過去，其他的餘波無非就是讓他們摔了一跤，很快就能重組陣勢，但這樣的優勢足夠行墨鋒一步步將陣線前推，讓敵人留下一地屍體的同時，逼近到敵方巨靈種統領所在的中軍。
“不對，敵人死的有點太快了！”
但行墨鋒從來不是會被優勢衝昏頭腦的人，他敏銳地注意到鐵騎一方死亡人數超乎預料，這並不正常，爲了避免敵方強者突襲，所有武陣都是防大於攻，雙方的交戰在陣勢崩潰前，平均一刻鐘最多死四五個人。
可鐵騎剛纔留下的屍體卻數以百計，這對於武軍而言已經算是不輕的損傷，尤其是那些武軍看上去實力頗爲一般，根本不像是百戰精銳。
“後撤！”
沒有絲毫猶豫，行墨鋒擡起手，武軍立刻停下前進的步伐，然後穩步後撤——看見這一幕，闞浩嘖了一聲，但計劃沒有成功也沒辦法。
地面上，那些死去的士兵屍體突然開始扭曲，燃燒，化作了一團團灰黑色的火焰。火焰中，一扇扇門扉開啓，一隻青黑色的，粗壯卻像是幻影的手從屍體的胸腔中探出，然後便是另一隻手……
它們很快變得凝實起來，化作一個個身高數丈，青面獠牙的魔怪，身後蒸騰灰黑色宛如灰燼一般的魔焰，血淚從它們的空洞的雙目滴落在地，發出腐蝕的聲響。
“……幽冥厲鬼。”
行墨鋒注視着這些從屍體中攀爬而出的魔怪，他神色凝重：“泰冥宗的援軍居然是這樣的嗎？獻祭魂靈，呼喚鬼神……”
這些厲鬼實力不低，比起最低等不入流的‘遊魂力士’‘亡魂甲兵’要強，乃是‘常幽鬼軍’，也即是可以在現世也可以長久存在的鬼物，它們也並非遊魂散鬼，而是裝備有兵甲的‘幽世正規兵’。
常幽厲鬼們手持簡陋的骨質大劍，咆哮着朝着武軍衝去，作爲已死之物，它們極難被殺，也極難被靈煞侵蝕，就連魔氣都能抵禦，是昔年抵禦天魔大軍的主力之一，而現在它們成了敵人，這羣悍不畏死的魔怪哪怕是身體被長槍貫穿，被劍斧劈開，仍然要張口啃咬武軍的甲冑，迸發刺目的火花。
行墨鋒不得不暫退守勢，這已經很好，若是他貪功冒進，剛纔整個前軍都要陷在這羣厲鬼中。
不過，行墨鋒也察覺了一點：若是冰霜騎剛纔就在周圍，趁勢與厲鬼一同突襲，哪怕是自己看穿了這計劃，也會手忙腳亂，甚至丟下不少屍體。
但並沒有。這說明，冰霜騎其實根本不在周邊，鐵黎人並非是兩線作戰，而是三線！
“臨江城？”
行墨鋒看穿了也無濟於事，隨着大辰軍勢後退，闞浩也積蓄力量，發動了一次進攻。
武軍陣勢的力量匯聚，操控天地之力，行墨鋒嚴陣以待，卻愕然發現，敵人付出底牌爲代價而進行的一次進攻目標並不是自己，甚至也不是他剛纔推測出的臨江城。
而是地脈。
一聲雷鳴，炸裂在大地之下，伴隨雷鳴巨響，恐怖的震動以超乎想象的急速朝着遠方而去，在第一時間，行墨鋒還以爲這是針對臨江城的進攻，他正打算提示安靖小心，卻發現，這地脈一擊乃是呼應遠方還在與樹海之靈搏鬥的另一支武軍，襲向斷刃山！
臨江城，安靖站在地脈中樞，他雙目緊閉，但額頭上劍瞳閃耀，身後文武陣盤輪轉。
地脈是網絡，就像是蜘蛛編織的大網，地脈節點就是網格交錯之地，憑藉這個網絡，佔據地脈中樞的大辰可以掌控遼闊的疆土。
但地脈同樣如人體的血管，中樞便是心臟，任何針對地脈網的攻擊，也能憑藉這個網絡直接攻擊節點和中樞，若是中樞足夠強大還好，能否抵擋震動，但若是不夠強大，就會導致心臟停跳。
鐵騎製造的地脈震動，本質上就是在‘地脈網絡’這個人體中製造出大量凝聚血栓，堵塞地脈中樞和節點，迫使整個網絡短時間內癱瘓。
若是讓他們成功，整個斷刃山周邊的地脈都會失效一段時間……也自然包括素靈洞下的封印。
“以爲讓武軍無法鎮壓地脈，就可以趁勢偷襲嗎？”
在感應到地脈震動的瞬間，安靖就睜開眼睛，他身後的文武陣盤隱沒於地脈中，兩者互相碰撞，爆發出同樣劇烈的震盪，將那些過於凝聚，近乎於血栓的煞氣全部都擊散，把這些武軍襲來的地脈攻擊一一化解。
安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參與戰鬥，除卻武軍之戰根本不是單一武者能夠輕易參與外，還是因爲他必須要坐鎮中樞，阻擋敵人可能針對地脈的偷襲。
只要有他在，斷刃山靈地的防禦就穩如泰山。
“果然，還是有神兵之類的鎮守之物嗎？”
此刻，闞浩也察覺到自己這次嘗試失敗了，臨江城作爲斷刃山周邊的地脈中樞所在，與素靈洞遙遙呼應，若是有神兵在那裡鎮守，足以化解絕大部分攻擊。
既然如此，那他的常規戰術都會被擋住，這果然是個極難啃的硬骨頭。
“拜託您了。”
嘆了口氣，闞浩轉過頭，對一旁的真魔使者微微彎腰，而這位真魔使者也點頭道：“不愧是神命，當真是穩如泰山，不動用一些超乎常識外的手段，是沒可能擊敗他的。”
“讓最後一支武軍配合冰螭出動，襲擊臨江城。”
遠方，餘江城中，沉眠的冰螭醒轉，無角，無鱗，無脊的妖魔雙眸也是一片空洞，除卻最爲純粹的死寂漠然之意外，只有一點冰藍色的寒光閃爍。
自誕生以來，它就一直都在吞吃餘江城地下的地脈之氣，這並不是單純的積蓄能量，更是爲了將自己與斷刃山周邊的地脈融爲一體，以地脈爲龍脊，取代那計劃中的素靈金脊。
雖然這就讓冰螭被綁死在了原地，只能與這片天地共呼吸，沒辦法自由移動，但只要能完成計劃，這點小小的誤差還能接受。
此刻，冰螭長吟一聲，破空而起，頓時漫天陰雲一轉霜寒，天地之間風雪大盛，漫天雪雲垂落，冰藍色的冰螭龍影如劍飛馳，攜裹那一支隱遁於風雪之中的霜騎，朝着臨江城襲去。
但迎接它的，卻是兩顆導彈。
一顆是裝載了大量高爆彈藥，威力堪稱喪心病狂的戰術導彈。
而另一顆，乃是提前發射，先冰螭一步攪動風雪，讓整個臨江城周邊百里無雲的氣象導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