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有說有笑,轉眼間就到了山村唯一的私塾:乾元私塾。
只見羣山環繞間有一片竹屋,約有四五間,均爲青竹所築,好不雅緻。私塾前是一條小道,鋪以碎石,私塾外有一環形的籬笆上面纏繞着各種花藤。私塾後面是一片青蔥竹林,左面則是桃花朵朵,右面則是從山上躺下的清泉,以竹管引入學堂。
乾元私塾是村裡唯一的私塾,按理來說像靠山村這樣的小村落是不應該擁有私塾或者學堂的,私塾也只有十來年的歷史。據村裡人傳言,私塾的先生王榕少年時就特別喜歡闖蕩,一次在莽莽森林裡打獵時得遇一位前輩高人,機緣巧合之下被前輩收爲記名弟子帶到千里之外東胡城提攜,但是王陽的資質實在是不佳,以至於前輩不得不在多年後選擇讓王陽回家鄉自尋出路,而王陽回來後也不甘所學被埋沒遂開辦私塾,傳授所學經義,希望可以將自己所學傳承下來。
據說,王榕感慨自己本是一山村無名之輩,卻能遊覽千里,讀書千卷,不單是機緣所致,更有自己追求與不懈,遂從《易經》中選了一個“乾”字,取,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之意,自己再取一個“元”字,故私塾名曰“乾元”。
三人一路且行且觀賞沿途美景,臨近私塾也看看見許多同學早已到來,三五一羣在私塾周圍,或賞景,或研習經義,或談天說地。臨近私塾,同學紛紛與三人打招呼,三人一一回應。
臨近私塾時,乾衝看見了他最不願遇見的人,倒不是乾衝經常惹是生非,而是每個學堂裡總有那麼幾個混世魔王,貓狗見了都嫌的那種,更不用說學堂裡的同學了,沒有人願意招惹這樣一個小霸王。這個人姓王,十四歲,因家中是村中首富,爺爺更是村中的村長,故而平常囂張了許多,家裡希望子孫富貴無窮,就起名金銀。
王金銀是家裡獨子平常更是被奉爲掌上明珠,除此之外,私塾當初建立時王家也是出了很多財物,因此王金銀在私塾裡很是囂張,平時帶領兩個小跟班打打架,逃逃課,欺負下同學更是家常便飯只是王金銀雖然到處惹事,但極有分寸而且本質不壞,再加上其家的面子,王先生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王金銀看到乾衝來了就好像看到什麼好玩的一樣,一路小跑過來:“這不是衝哥嗎,今天講什麼故事啊,講出來給同學們開心下啊!是不是啊。”
“不是兄弟不夠意思,衝哥以後要出書儘管找兄弟,書名我都想好了,就叫《衝哥夢遊記》,想必是極好、極暢銷的”。
後面兩個小跟班跟着起鬨。當初乾衝曾向人說過夢中的荒唐事,沒人相信他,只當做是小孩子發燒了,這也成了村裡頑童的笑柄,再加上乾衝爲人孤傲較真,經常提一些奇思妙想離經叛道之想與先生討論,先生雖然不以爲意,甚至認爲是好學之舉,但在別人眼中也就越發的古怪,而乾衝又不能解釋爲什麼。
好在乾衝兩世爲人不會爲這種小事煩惱,就像一隻螞蟻無論如何囂張,大象也不會在意,因爲彼此的見識境界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許柔眉頭微皺按住憤憤不平的乾禮,衝着王金銀說:“小銀,大家都是同門,更是鄉親,開玩笑也應當有限度的。豈不聞孔門下七十二子皆親如兄弟,遂有“百花齊放,儒門獨秀”的奇蹟。衝哥也是你的學長,怎能如此無禮?”
許柔雖然女神範十足但性格十分樂於助人,在同學中頗有威信,王金銀聞言也不由得臉色一紅道:“我不過是和衝哥開個玩笑,柔姐姐教訓的是,我以後會注意的。”
王金銀話雖如此說,卻向乾衝輕蔑地瞥了一眼,輕蔑之意溢於言表,隨後轉身離去。對於王金銀來說,乾沖年紀雖長,但言行無狀實不值得尊敬。
許柔轉身拉着乾衝向學堂裡走去,乾禮僅僅更在後面。許柔在路上說道:“小銀人並不壞只是頑劣了些,衝哥你不要放在心裡”。
乾衝神情並無波瀾,乾衝明白在這樣一個奇異的世界,自己確實有些特立獨行了,但卻並不打算改變,因爲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學習幾千年前的封建文化實在是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此外,若是泯然衆人可以隨心所欲,自由無極,那又何妨,若不能,別人怎麼看自己又有什麼要緊的。
乾衝展顏一笑:“我怎麼會如此小心眼,柔兒你想多了,別人不瞭解我,你還不瞭解我嗎?”
徐柔明白乾衝當然不是小氣的人,更知道乾衝受排擠的根本原因在於他的思想與這個時代的格格不入。因爲是青梅竹馬的原因,小時候二人沒少在一起談天說地,因此許柔對乾衝的想法瞭解很多,比如格物致知,我心即天理之類的已經見怪不怪了,說實話,雖然並不認同乾衝的想法但也要承認這裡面也自有幾分道理。
二人拉着乾禮進入第一間竹屋學堂後並肩坐下。不一會,私塾內響起一陣陣的清脆鈴鐺聲,這時標誌着上課時間到了,先生馬上就要來了。諸位同學紛紛從門外涌入,正襟跪坐,等候先生的來臨。
待諸生坐定,又等了半盞茶的功夫,一位精神飽滿的中年人從外面緩緩踱步進來,中年人頭戴高冠腰懸長劍,身着一素色儒衫,雙手背在身後。中年人走到諸生的前面,站定,緩緩轉過身來,眉如斜劍,目如朗星,沒有鬍鬚,一副國字臉不怒自威。
諸生齊齊站起,高喊:“先生.......早!”
王先生擡起手向下壓了了兩下,算是回禮。諸生齊齊坐下。
“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以史爲鏡,可以知興替。今日便來講講一講《春秋》。 《春秋》爲至聖先師孔子及其弟子蒐集天下史料、誌異奇談經不斷考證所做的一本奇書。”
“之所以說是奇書,據說書成之日,有天雨粟鬼夜哭的天地奇像,唯有倉頡造字可比,而《春秋》也因爲資料翔實,內容準確,名列六經之首”,說到這裡王先生四下看了看,道:“儒家經典六經還有哪些,乾衝你來說一下”
一分鐘之前,乾衝正盯着徐柔看,早晨的陽光從竹窗攝入,正照在徐柔身上,此時的徐柔就像一位仙子,每一根毛髮都閃耀着璀璨的光芒,乾衝不由得看得癡了。
乾衝站起來有些茫然,按照前世的記憶,乾衝的歷史是很好的,但是前世的歷史顯然與這個世界既有衝突又有融合,而乾衝確實不知道在這個世界儒家六經是哪六經,但是先生既然發問,那就必須回答。乾衝想了想決定按着記憶來,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扭曲了多少,以前乾衝曾看過一些史書,結果發現夢中世界的影響歷史進程的大事件幾乎都會原樣發生,連人物都一樣,但是發生的方式和內容卻截然不同。
乾衝想到這裡就隨口說道:“詩書禮樂易春秋,合稱六經”。
王先生微微詫異而後讚賞的說道:“很不錯,想必你也有用功,但是我還要提上一點,自儒門第三代弟子起,儒門內對樂經很有爭議,故部分樂經上有很高造詣的儒家弟子獨立出來,自稱樂家,後成爲百家之一,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至今,儒家雖號稱六經,樂經卻已名存實亡。
“看得出你用功了,只是見識太少,你曾多次向我借閱《春秋》這本書,看你也有用功,這次就答應你罷了,作爲你少見的用功的獎勵”先生雖然言辭嚴厲但看得出是很高興的。
大家都很驚訝,要知道,春秋流傳很廣,但大都是殘本,能一窺全貌是很多讀書人的畢生夢想。尤其是在小山村裡,更是殘本中的殘本都會被奉若至寶。
“你坐下吧,今天主要講下我們的王朝歷史,這都記載在春秋的九州篇裡,你們課後噹噹好好溫習”。
“當今王朝起於萬年前,當時羣雄割據,共有九個諸侯國,國號分別稱徐、冀、兗、青、揚、荊、樑、雍和豫。九個諸侯國佔據了當時所知的所有土地,而再往外則是無邊的大海和諸多奇異空間,於是我們所在的世界也被稱爲九州。相傳我們之上還有仙界,只是不知真假。”
“當時的開國之君啓,起於草莽,見內則有諸侯之間互相攻伐,外則有妖族及諸多異族虎視眈眈,長久下去,內憂外患,如何立於九州之上。於是組織義軍討伐諸位諸侯,討伐之舉順天應人,許多有識之士紛紛響應,僅百餘年就平定了九個諸侯國,考慮到各個諸侯國在屬地經營不只一代,早已根深蒂固,於是降九國爲九州,諸侯王分別分封爲州牧”。
“平定九州之後,爲了人族的未來,啓又率領九州之士與妖族發生幾起大戰,最終簽訂盟約,人妖兩族停戰萬年,人族不得隨意進入莽莽森林和地下;妖族也不得隨意進入人族聚居地並無故襲擊人族。見人族實力恐怖,其餘異族紛紛隱匿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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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王先生若有所思,對諸生說道,“世道維艱,爾等當自強不息,纔不負前輩創業之艱辛。”
乾衝心道,九州之大,世界之瑰麗,不好好闖蕩一番豈不辜負了上天的厚賜。既有妖只是不知是否有仙,若有仙、有魔、有神、有妖,我當見之、交遊之、取而代之。天空似有所感,朗朗晴空轉瞬間陰雲密佈,似有雷霆閃爍。
看到天色陡變,乾衝也不由得心中惴惴,畢竟這是有神論的世界,但轉念又一想,倘若連一點風險也不肯冒,連一點理想也沒有,自己對得起夢中前世的自己嗎?想到這裡,不由得心中一痛,夢中的種種彷彿流水般從腦海再次流過。
“我當見之、交遊之、取而代之、統而御之,不負此生,不負卿”乾衝心中再次默唸。
乾衝想到這裡猶豫了下,但還是舉手向先生詢問:“九州既有仙的傳說,不知是否有仙,先生又見過仙否?”
先生的地位至高無上,連平常頑劣不堪的王金銀也不敢隨便在課堂上向先生詢問,當然也是因爲王金銀基本不聽課問不出東西來,但無論如何向先生提問必須慎之又慎,而像乾衝這般問虛無縹緲的問題,實在是私塾中第一人,因此整個私塾都寂靜下來,彷彿落針可聞。
先生露出回憶之色,手不由按在劍柄之上,緩緩說道:“仙,或許存在,只是我沒見過。但我見過修士,凡俗之人多以修士爲仙,其實不然,修士有力,力融其心,固有飛天遁地,翻江倒海之能;而仙,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六道三界逍遙無邊,豈能等同。”
“開國皇帝親封的至聖先師孔子尚說,敬鬼神而遠之,遑論我等。汝等今後若遇見修士當慎之慎之。”
“不過,你們應該見不到他們”說到這裡,王先生竟有幾分苦笑。
“乾衝,若有仙你當如何?”王先生很是好奇乾禮怎會有此一問,故道。
“若有仙,我當交遊之。”乾衝笑着說道,狀甚平靜。話未落地,天上便響起一道道驚雷,雷聲滾滾,彷彿無法容忍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乾衝心裡甚至有些不滿,畢竟後一句還生生壓在肚子裡,但是看看先生臉色,還是壓着好了。
王先生臉色鐵青,呵斥道:“你可知謙遜爲何物,我年輕時也不像你如此狂妄,還不速速退下。念你初犯,罰你將《論語》抄九十六遍,去吧。”
“沒抄完,就別來見我,你好自爲之吧”說完先生徑直走出了學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