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我恍然間腰際一陣刺痛,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我強撐着精神擡起頭,眸光猩紅的望着眼前的傢伙,我死死盯着他,神色裡彷彿是藏了漫天的憤恨。
我拔出鬼刀,硬生生在自己手腕上劃下血口,親眼看着血液將血槽灌滿,我才停下。
“錦衣衛,何在?”
背後如往常般如影隨形地震撼我已經感受不到,只是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飛魚服,我定聲看向眼前。
男人被忽然出現的幾個錦衣衛所震撼,他腳步踉蹌着往後退了些許,我看向他脣角冷炙。
“龍主有何吩咐……”
背後的身影似是也察覺到我情況不對,這才齊聲在我背後出聲喊道,似是要打定主意吼着也要讓我聽到似的?
我死死盯着眼前的傢伙,身上的氣息冷瑟而晦暗。
“你說,接下來的場景,你會有所預料嗎?”
他同樣在看着我,眉眼間一片驚恐,腳步踉蹌,踩着血腥,帶了一路的血印。
我沉聲道:“分屍!!!”
“是,謹遵龍主法令!”
錦衣衛得到命令之後頓時齊聲高呼,幾道光影迅速竄出,我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緩緩倒下。
倒在神農墨身側,我耳邊的慘叫聲陣陣迭起,可第一次,我對他的慘叫聲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
我緩緩轉過身子,望向身側正在一口又一口往外吐血的孩子。
我忽然開始有些驚慌,我伸出手,想要爲他止血,可平日裡都靈活的手指,在這一刻卻忽然像是成了漏斗似的不聽指揮了。
我上前想要掩住小墨的嘴,小傢伙一直在吐血,好像是身體裡已經負荷不了他的痛苦似的?
“小,小墨,大哥在,在這裡,小墨,你,聽到了嗎?”
我視野裡已經模糊得不像樣,甚至於連小傢伙的五官都有些不太清晰了。
可我仍是想看清楚他的樣子,小墨這時候肯定很難受,這孩子,還這樣小,流了這麼多血,他怎麼受得了?
沒多久,我眼前已經是一片紅,那樣刺眼的血跡再度在我眼前重現。
只是躺在地上的,換了人,模糊間,我感到手上有一陣觸感。
很軟,很黏,但我下意識將其握住,掌心的小手已經有些冰涼了,我開始雙手搓動。
“小墨,你聽哥哥說,我會幫你找到藥材的,你先撐一會,哥這就帶你走,這就走!!”
我試探着想要將小傢伙抱起來,但近乎是剛彎腰兩隻胳膊從他身下傳過去,不等抱起來,我自己倒是渾身軟弱趴在了地上。
耳邊的慘叫聲響仍是在繼續,我只能感到身上一陣又一陣的刺痛,鼻翼之下的血腥味像是欲要將我包圍似的?那樣的血腥,讓我無力負擔。
身前的人呼吸越來越淺,身子起伏也越來越是讓人察覺不到。
我雙手胡亂地在身上蹭着,我手上有血,都是小傢伙的血,似是有些黏膩。
小傢伙這樣喜歡乾淨,一定是不喜歡這樣蔫不拉幾的感覺。
我不斷的摩擦着身上,我費勁地舉起雙手在眼前晃盪,儘管模糊,但還是能看到那麼一絲光影,手上的血液似是也沒那麼沉重了。
我趴在小墨心口,耳朵在心口仔細地聆聽。
在這胸腔裡,藏了顆心臟,能鼓動,可以藏着失落,但這一刻,好像是,有些安靜……
我眼眶止不住發酸,鼻翼下不知道是怎麼的總是禁不住攢動。
這樣的酸楚讓人有些接受不了,我身影攢動,不斷在小傢伙周圍翻轉。
我給他搓着手,往常小傢伙一向都是冷酷的,我也都沒怎麼在乎。
只覺得小墨身上揹負了太多,我強行開導只會適得其反,有時候,有人活着的動力,就是揹負,我要是將這陣揹負去掉,那麼死去的,又會是誰?
“小墨,小墨,聽到十三哥的聲音了嗎?我帶你去玩好嗎?你不是想去遊樂園嗎?大哥帶你去,每天都去一次此次,你不想回來咱們就不回來,好嗎?”
小墨曾羨慕別人家的孩子都去了遊樂園,可就是他沒去,因此很羨慕。
我答應過的,一定會帶他去的,可這是怎麼了,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子?
身前的小傢伙仍是沒動靜,像是睡得很踏實,不管我怎樣叫他,小傢伙就是不肯開口。
忽然,我肩膀上多了道手掌,我下意識一把扭轉過去渾身陰鷙。
背後的聲響忽然多了起來,我望着他身形不移。
“欸欸,十三,死十三,是我是我,柳生閒!!”
我聞聲這才一把抓住柳生閒問道:“柳先生,你幫幫小墨,這孩子好像是睡着了,你幫我他喊醒,我知道的,你們柳氏看生死判生命,一定可以的對嗎?快點啊!!!”
任憑我怎麼推搡,柳生閒卻是站得很穩,那是一動也不動。
看着這傢伙這樣站着,我不禁有些發火,看着這傢伙身上冷氣四溢。
“你還在等什麼?到底是在等什麼?柳生閒,我一路帶你過來,你到底是幹什麼?”
柳生閒在我耳邊緩緩輕聲道:“十三,小傢伙,走了……”
我緩緩蹲下在地上摸了摸,分明地上的人還在。
見我這般,柳生閒接着說道:“瘋子,你真是瘋了,我說了,他走了,死了懂嗎?神農墨,死了!!!!”
我聞聲瞬間衝起來一把揪住柳生閒的脖頸,眼神湊得很近,看着這傢伙心裡很是生氣。
“你在說什麼?什麼死了,誰死了?你再說一次!!”
下一刻,我臉上一陣刺痛,那樣的痛覺幾乎讓我霎時冷靜下來。
我緩緩蹲坐下來,就蹲坐在小墨身側,我的身下,滿地的鮮血,我已經分不清楚是誰的血了。
“一命換一命,這小子,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聞聲,我看向柳生閒,許是過了不少時間,我眼前的光影漸漸多了起來。
可儘管這樣,我仍看不透這傢伙眼裡的無奈是代表着什麼?
柳生閒看着我,再將視線轉移到地上的鑰匙上,銅色的鑰匙在血泊裡沉浸着,像是毒蠍尾巴上的毒鉤,只要敢觸碰,就會讓你不得好死。
“這些蠱毒一旦入體就會很難破除,而一旦留下後遺症,日後算是恢復了也是沒有什麼好果子!”
我聞聲看向這傢伙,身上的氣息再度緩緩開始凝滯。
“所以呢?你又是什麼意思?”
柳生閒看看我,又看看小傢伙,他的眼睛裡,帶着些許爲難,但也帶着讓我看不透的豁然。
“小墨,給你換了血,現在的你身體裡有一半的血,是他的。”
我聞聲身形微怔,五官間的神色凝滯在一起,視線放在小傢伙的身上,心裡已經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總是覺得這樣的事情很是荒謬,有些讓人難以理解。
但我看着地上的一攤血,所以,剛纔小墨強撐着不肯離開,也是,正在換血?
“神農氏後人自出生開始就被浸泡在藥湯裡,自小更是開始與各種毒蟲毒草爲伴,他們的血液裡早已是有了太多抗毒的因子,換了血之後,十三,以後許多毒藥都不會在傷害到你了……”
我怔了怔,望着地上躺着的小傢伙緩緩搖着頭。
“我不需要的,小墨,大哥不需要的,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大哥就足夠了,你知道嗎?只要你們,你們都,都……”
我再也說不下去了,雙手捶打着地面身上的氣息亂竄。
“啊啊啊!!”
眼眶裡的酸澀再也忍不住了,我望着地上的人影心裡刺痛的像是盛滿了幾十根鐵釘在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