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聲自是一番輕笑,幾條命?
“呵,大人說笑了,我不是那青丘狐仙,也並非那宮牆之內的九命狸貓,只是這南城小巷子裡的死十三罷了,守着個棺材鋪子爲有緣之人解憂,要說折磨,身死道消之後,也就不拘什麼折磨與否了……”
白無常冷眼瞧着我起身之後臉色也是越發陰沉。
“死十三,我們是欠了你一條人情不錯,但也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你應該提前七日就來預秉,我們得到消息之後自然會給你消息,而不是像是你這般召之即來!!”
我自知貿然引靈錯誤在先,自然也沒多反駁。
只是躬身望着兩人抱歉:“讓兩位大人爲難了,實在是抱歉,日後若有用得上十三的地方,兩位儘可直言。”
“我們說了你就會聽?”
黑無常瞧着我眼裡盡是猶疑……
我心下思索一番方纔淡然道:“只要不違逆本心,晚輩自當盡心竭力。”
“哼!”黑無常一聲冷哼盯着我滿眼盡是不屑。
“我們是黑白無常,這天底下的人能奈我何?還用得着你幫忙?真是不自量力,自己先管好自己就不錯了!!”
我聞聲自當稱是,望着兩人面上一片欣然。
“總之此番之後你我之前恩怨兩清,此後若是再有涉及陰靈之事,晚輩必然七日預秉,今日確實是着急,驚擾兩位大人是晚輩不是。”
“你——”黑無常開口仍是滿眼的憤怒不平。
我心下也沒了耐心,這倆傢伙還真是給臉不要臉。
我朝前走了兩步,望着兩人悶聲道:“生者有命,這一對夫妻之女死於非命,你們二話不說直接勾魂帶走,想必現在小姑娘都不肯放過奈何吧?於亡靈來說,年紀越小越是不好控制,你們如此直接可想過後果?我聽爺爺提起過,少年亡靈勾魂之前需等七日家屬離別,離別之後怨靈怨氣消散方可跟隨無常入輪迴,但你們此番徑直將人帶走卻押在奈何邊,難道不是有違規章?”
黑白無常登時皆是湊上前來望着我咬牙切齒。
“你小子到底是想怎樣?”
瞧着這兩人姿態我倒是覺得忽然放鬆了下來。
走到一邊坐下,身上氣溫逐漸回升,我望着黑無常面色如常。
“大人在下面最是公允,來往小鬼想必都以大人爲尊,但你此番如此行事,雖然事小但影響卻大,黑白無常索命無理,強壓怨靈於奈何,要被人發現,那不知,這份罪過,又由誰來承擔?”
我笑了笑放下茶杯指着自己晃了晃腦袋。
“要是我猜得不錯,可不是需要我承擔吧?”
瞧着兩人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模樣我擺手示意兩人稍安毋躁。
“所以啊,這次我讓兩位大人引靈,實則也是來幫了兩位大人,兩位完全沒必要如此記恨與我……”
“嘶——”
白無常的倒吸一口冷氣,望着我面目之間冷靜盡失。
剛纔的那股淡然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着我更是上前揪着衣領舉起哭喪棒就要一棒子砸下!
“慢着!!”
黑無常出聲制止,一把握住白無常手腕將人扯在身邊。
兩人望着我皆是滿眼隱晦,黑無常胸腔鼓動不止,顯然是在強行壓制着心理火氣。
我被丟在座椅裡面色淡然而悠閒。
在這些傢伙面前,要是一副驚懼害怕的模樣,豈不是正着了他們的道?
這可不是明智的做法,先禮後兵方爲王道。
“你到底是想怎樣?”
黑無常看着我臉色似是已經比鍋底還要黑了,那眸子裡映襯着的墨色堪比濃墨。
似是在往前走一步,身上動一動墨水都要滴出來似的。
我笑了笑,起身放下茶杯指着那沙發上仍是身子僵硬的一對夫妻。
“我話說得很清楚了,他們的女兒雖然死了,但怨靈不消你們的任務也不算完,爲什麼不讓她見見父母呢?說不好雙方安撫一番都好了,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
“一舉兩得?”白無常盯着我早就是恨得牙癢癢。
他不屑一笑,望着我眼底帶着些許嘲諷。
“要是都像是你說得這樣輕巧就好了,你可知道引靈來陽間多不容易?”
我聞聲有幾分猶疑,想到爺爺當時……
黑無常洞穿我想法徑直說道:“你爺爺是正常人嗎?他有什麼本事你不清楚?”
我這才瞭然,自從爺爺走後,我也未曾在見過什麼引靈。
但這次引靈,才知道是需要條件。
不過事已至此,來都來了,我還是望着兩人問道:“需要什麼?”
想了想,看着那一對像是失了魂魄的夫妻,我再度定聲問道:“要想讓他們見到女兒,需要什麼?”
白無常這才從黑無常身上起來,活像是剛長了骨架似的。
他甩着哭喪棒像是戲園子裡那些唱戲的,一張石灰臉更是畫得惟妙惟肖。
“好說,二十年壽命!”
我聞聲霎時眉梢緊蹙:“二十年?就見一面?就得二十年?”
我望着兩人的更是沒好氣了,這倆貨顯然就是在坑我!
我深深喘口氣,盯着兩個不黑不白的傢伙面色陰沉。
“恕我直言,兩位任務要是完不成,下面可不是像是上面這樣糊弄糊弄就過去了,你們難道想入地獄受個罪?”
“砰——”
黑無常霎時一棒子抽了過來,我登時肩膀上一陣劇痛。
殺威棒滅盡威嚴,一棒子砸下來,受傷者便會精神恍惚,致使勇氣消散,心中產生懼意。
死,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人心裡產生了退縮之意。
退一步,則進了萬步都是白費了。
我強挺着精神渾身發麻,牙齒咬緊脣尖,身上更是一陣陣驚顫。
黑無常湊近蹲下來看着我眼底盡是鄙夷。
“小子,不要在我們身上試圖耍心眼,你有幾條命夠我們玩的?我們既然成了無常,那自然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你覺得,就算是再進去一番,又有何懼?受罪……?”
黑白無常相視一眼登時紛紛鬼笑。
他們看着我面色陰鬱而詭異。
“要問這世上誰最不怕受罪,我們二人定當是位居其中的!”
他用哭喪棒頂起我下顎,面上一陣稀鬆平常。
“所以,不要再用你的自以爲是,來挑戰本座的底線!!”
說罷之後斷然轉身,再也不發一言。
倒是白無常嗦着白花花的嘴脣仍是笑得的一副欠扁的模樣。
“小子,確實是二十年不錯,我們多要他們的壽命又有何用?難道還能自己用不成?別忘了我們,可不是人啊!人的壽命至陰至陽,對我們可有害無益!至於這二十年,是規制,十年生死兩茫茫,他們要見,每人各付十年陽壽,你考慮吧。”
瞧着白無常也不像是撒謊,我這才渾身抽搐着緩緩起身。
轉身踉蹌着走到男人身邊,他仍是滿眼驚訝,一雙驚駭的眼神像是從變化過似的?
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人過去了呢……
我伸手拍了拍男人肩胛,他望着我登時失神跌倒在地。
雙手撐地不斷後退,眉眼間驚懼和怯懦聚於雙眸之中。
“你,你你你,妖怪?”
我聞聲頓時想要一腳踹上去,真是瞎了我一番好心。
但仍是強忍着心中不爽,看着男人徑直說道:“想見你外甥女嗎?”
男人忽然渾身一怔,望着我狠狠嚥了口唾沫滿眼盡顯畏懼之色。
他腦袋脖子都在往後縮,一米九大個似是恨不得找個老鼠洞縮進去算了。
一雙眼裡帶着怯懦的試探,朝我問道:“可,可以嗎?”
看着嘴脣都在顫抖的傢伙我亦是無奈:“可以,但,有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