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雲的眼眶中,有淚流下,“大兄弟記住了。”生老病死,屬於人之常情。可在這短短的幾十年中,不論劉山,還是劉家婦人,都在傳遞着濃濃的真情。這情,讓陸青雲感觸頗深,這就是人生。沒有了情,沒有了義,那樣的人生是單調的,是苦味的。
夜深人靜之時,陸青雲坐在牀上,取出那個收藏了幾十年的玉瓶,喃喃說道:“那些年,是我錯了,仇恨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可我不該壓制對你的情……”話畢之後,陸青雲已經泣不能聲。
大頭,也已經十五六歲,他開始隨着二虎去山上狩獵,持續着一代又一代,亙古不變的生活。
陸青雲已經不再鍛造鐵器,經常一個人坐在屋前,看着天,看着山,看着來來去去的鳥兒,看着四季的變化。
二虎四十多歲,便從山上退了下來,他被一頭野牛頂翻在地,傷及根本,雖然四肢健全,可渾身已經沒有了力量。連一個簡單的錘頭,都舉不起來。
二牛坐在陸青雲的鐵鋪旁,抽着老煙,“叔,讓大頭學打鐵吧……”二虎頭,低的老深,眼中淚水啪啪直流。
四十多歲,對獵人來說,正是當打之年,而今,他退了下來,大頭太小,他不放心。
陸青雲坐在椅子上,滿頭白髮,臉上盡是皺紋,點點頭,“好。”
兩年之後,大頭接下了陸青雲的手藝。雖然他鍛造出來的鐵器,無法削鐵如泥,但質量都還不錯,價格公道,也能勉強度日。
陸青雲的腰,已經駝了起來。二牛每日三餐,都會爲其送上,像服侍自己的爹孃一樣,盡心盡責。二牛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叔,你就是我爹。
獵手沒幾個讀過書的,文鄒鄒的話,說不出來,可僅是這樣簡單的一句,卻給陸青雲帶了諸多情懷。
安靜的日子,一天天的流失。直到村頭,來了十餘個黑衣人,渾身陰冷的向村內走去。
陸青雲混濁的老眼,突然射出一道精芒,看着那幾個黑衣人。
大頭年紀小,性格剛烈,見這幾人身上冷意十足,生怕年邁的爺爺有所閃失。立即拿出一個鐵鍬,從鐵鋪內跑了出來。“爺爺,我們回屋。”
陸青雲擺了擺手,說:“爺爺沒事,你先回屋去……”
大頭懂事,陸青雲的話,從不違反,但是這一次,他有些不願意了,手中的鐵鍬,握的緊緊地。
“將村子裡人,全都叫來。”其中一個黑衣人,撿起地上的一個鐵球,手掌猛一用力,硬是將那鐵球給捏變了形。
大頭嚇得,滿頭大汗,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可以將鐵球捏碎的,眼中盡是驚恐之色。
“大頭,聽他們的,去把村子裡的人喊來。”陸青雲拍着大頭的肩膀,一股熱流輸入其體內。
大牛立即從驚恐中醒來,轉身就跑,“爹,爹!”
那黑衣人看了陸青雲一眼,沒有說話,與其身後幾人,交談起來。
“幾位遠來就是客,老朽這就爲各位準備些茶水,還請笑納。”陸青雲話畢,顫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離去。
陸青雲走到屋內,將堆積如山的鐵雕,裝在儲物袋中,眼睛掃視一番,這個住了幾十年的茅屋,有些懷念,有些傷感。
但此時此刻,他要走了,離別這個讓他受傷的心靈得到慰藉的地方。
陸青雲走出茅屋之後,手中並沒有茶水,佝僂的背,漸漸直起,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慢慢飽滿起來,滿頭的白髮,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變得烏黑。
混濁的雙眼,爆射一道精芒,直射那幾個還在交談的黑衣人。
此時此刻,陸青雲變回來了,他不再是那個步履闌珊的耄耋老人,而是當年那個在古墓中,殺進幾十萬死屍的蓋世兇魔。
一股冷意,從陸青雲身上,漸漸擴散,那幾個黑衣人,冷不丁的打了個冷顫,一臉震驚的轉過身去。
然而,這一轉身,卻是末日的來臨。只聽幾聲爆破聲響起,除了那領頭的黑衣人外,其他所有人,全都化作一團血霧,消失在虛無中。
“你……”黑衣人眼中,全是驚恐,他無法想象,一個耄耋老者,竟然搖身一變,成爲殺人不眨的兇魔。而且,那全身散發出來的寒意,讓其根本無法抵抗。
“走!”陸青雲背後雙翅猛然撐開,化作一道驚虹,帶着那僅剩的黑衣人,向遠處急速飈去。
大頭剛剛帶着衆人跑來,只看到那一抹若隱若現的紅色翅膀,飛向天際,而後什麼也沒有了。空氣中,瀰漫着令人心顫的血腥味。
“爺爺……”大頭飛快的向陸青雲的茅屋跑去,發現那數百鐵雕全都不見了,只是桌椅上卻留下一張紙,還有幾顆藥丸。
“大頭,爺爺走了,那黑色藥丸,給你爹服下,爺爺本不屬於這裡,也該離開了……”獵人中,也有認識字的。將這話讀了出來,僅僅幾行字,大頭的淚水,流了下來,跪在一旁,哭個不停。
說來奇怪,陸青雲走後的第二天,二虎又上山了。村裡人都很奇怪,當年二虎被野牛頂了一下,一輩子與獵人無緣了。可是他確實上山了。而且速度力量,比之年輕人,強上數倍不止。所有人,都爲二虎的驚人變化而驚訝。唯獨二虎一家,心裡五味俱全。僅是一顆丹藥,二虎不但傷勢全好,渾身更是力道充盈。比之年輕的時候,還要強盛幾分。
儘管二虎一家,都是質樸之人,沒有那麼深的心機。但也該知道,那個與自己相處四十年的叔叔,絕不是普通之人。
再說那黑衣人,被陸青雲捲走之後,不到半個時辰,已經飛到萬里之遙。他的道念,崩潰了,死亡的恐懼,淹沒了其腦海。在一座大山上,陸青雲停了下來。將黑衣人仍在地上,問道:“你是哪個門派的,滅殺凡人,是不是爲了煉祭魔嬰?”
那黑衣人一愣,臉上露出一絲驚恐,不敢說話。
陸青雲蹲下身,右手捏住黑衣人的手指。只聽一聲清脆的響聲,血霧騰起,黑衣人的手指,變成肉泥。
“啊……”黑衣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渾身顫抖不已。俗話說,十指連心,指破的痛,即便修士,也絕難忍受。
“我要說了,他們會殺了我的……啊……”
黑衣人的話,還沒說完,陸青雲面無表情的再次捏爆一指。
“北峰門!是北峰門煉祭魔嬰,需要百萬凡人性命。我只是低階弟子,放過我吧……”黑影修士,痛的眼淚直流,心神完全崩潰。
“北峰門?是南天門的附屬門派吧。”陸青雲放過那黑衣人,淡然說道。
黑衣人一愣,顯然沒想到此人竟然知道這個關係,“北峰門確實是南天門的附屬門派,五十年前,南天門派了化神修士,在北荒建立宗門……”黑衣人不敢再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哦。”陸青雲點點頭,不再言語。
“前輩,你放過我了嗎?”黑衣人顫顫巍巍的說道。
“不,你犯的錯,不可饒恕,希望來世,能夠投個好人家。”陸青雲大手一揮,一道雄渾的氣息呼嘯而過,那黑衣人連慘叫都沒發出,消失在虛無中。
“北峰門!”陸青雲的眼睛,變得紛紅,身上散發着一股攝人心脾的冷意,目光伸向北方,滔天的殺意,蔓延百丈之餘。
“嗷……”只見遠處,一條金黃色的身影,滑過天際,急速飛來。
陸青雲從離開東皇的那一刻開始,金花蟒一直偷偷的跟在其身後。在劉家莊的四十年,金花蟒沉睡在千里之外的山林內。
陸青雲身上的殺意,驚醒了金花蟒。它興奮的活動一下沉睡了四十年的筋骨,身影一閃,向主人急速飛去。
陸青雲縱身一躍,落在金花蟒的背上,撫摸着金花蟒的甲殼,心中升起百般情誼,“小莽,今日我們殺向北荒,可好?”
金花蟒無法言語,但傳入陸青雲心中那股興奮勁,顯示着它的激動。靈獸本就是殺戮極重,沉睡四十年,對金花蟒來說,是一種煎熬。
北荒之地,比之中土南荒西荒東荒,要強上數倍不止。這裡宗門,沒有元嬰修士,很難立山門。元嬰初期修士建立宗門,在南荒可以稱得上二流宗門,比如西固山。然而在北荒,根本不入流。
在北荒,一個門派沒有圓滿元嬰修士坐鎮,不出百年,必然慘遭吞滅。當然,化神修士,在哪裡都是強橫的存在。北荒雖然強,化神修士並不多。二流門派,可能會有化神坐鎮,或者多個元嬰修士。
這也是南天門雖然把橫,卻一直沒在北荒實施魔嬰計劃的重要原因。然而,忻州的大清門被滅,連同魔嬰一起被陸青雲滅掉。這對南天門而言,損失重大。不得已之下,纔將魔掌,伸向北荒,並派了一個化神修士坐鎮,創建北峰門。
北峰門行事向來低調,而且實力不俗,因此,它的出現,雖然引起了一些二流門派的不滿,卻也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