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事情向來都是這樣麼？”
在副駕座位上，看了一眼倒視鏡，看着後面那輛車跟在不遠的地方，林樂顏扭過頭來，看着陳小練。
陳小練沒說話，靜靜的看着車前方。
“你年紀不大。”林樂顏的語氣很冷靜：“白人不太能分辨出我們黃種人的年紀……在他們看來，我們的皮膚都比他們好。不過我和你一樣，所以我能確定你的年紀，比漢斯他們認爲的還要更小一些。你知道麼？他們都猜你有二十多歲，我卻知道，你肯定還不滿二十歲。”
“也許是我生得臉嫩呢？”陳小練撇撇嘴角。
“我已經把這一條計算進去了。你看上去簡直就像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林樂顏笑了笑：“雖然你故意把臉塗抹得很髒。但瞞不過我的眼睛。”
陳小練一手握方向盤，騰出一隻手來，摸口袋裡的香菸，給自己點燃。
林樂顏忽然從他手裡拿過了煙盒，也摸出了一根咬在嘴巴里點燃。
陳小練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吸菸？這真讓我意外。”
“怎麼？”林樂顏淡淡一笑：“難道你不知道，在美國大學裡，很多年輕人都吸過大_麻麼？”
“大_麻是大_麻，香菸是香菸。”陳小練搖頭。
“我平時吸得不多，只是心煩的時候纔會……我說的是香菸。”林樂顏很熟練的吸了一口，吐煙的樣子，很是嫺熟。
陳小練不說話了。
“你一向如此麼？”林樂顏問道：“我是說……習慣用暴力和殺戮來解決問題？”
“……”陳小練沉默了幾秒鐘：“不是說好了，不窺探彼此的秘密麼？”
“我產生好奇心了，我是女人。”林樂顏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讓陳小練無言以待。
“在我的世界裡。這是必須要習慣的事情。”陳小練做出了這麼一句回答。
林樂顏沉默了。
過了會兒，她把煙掐滅，然後把菸頭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看着陳小練的側臉：“你讓我們很爲難，總之很……複雜。”
“嗯？”
“你救了我們。也弄到了汽車。但是你卻當着我們的面殺了人。剝奪了別人的生命。如果說殺死那些叛軍。還沒什麼的話，但是，爲了搶奪汽車，就殺了那些偷獵的人……”林樂顏猶豫了一下。
“違背了你們的理念？”陳小練淡淡道：“我從來沒說我是一個好人。”
“能告訴我……假如……假如這些傢伙不是偷獵者，是幾個普通的過路人，你還會因爲要搶奪汽車，而殺人麼？”林樂顏語氣很平靜的問道，但是陳小練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的眼神了有一絲緊張，一絲……隱隱的期待。
“……不會吧。”陳小練嘆了口氣：“我不是好人，但也沒……沒那麼壞。”
林樂顏鬆了口氣，展顏一笑。
車上兩人又沉默了會兒，陳小練也把菸頭掐滅了，忽然開口問道：“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陳小練看着前方，嘴裡語氣卻很平靜坦然，只是說出來的話卻非常直接：“你對我的態度。”
頓了頓，陳小練繼續道：“你的同伴們都對我有了躲避的心思，而你卻上了我的車。對我很友好，還對我很關心。加上今天早上在車裡，你給我吃巧克力……”
說到這裡。陳小練摸了摸自己的臉，苦笑道：“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難道是因爲昨天……算是英雄救美麼？可我覺得不像。”
林樂顏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的時候，原本只是中上姿色的臉蛋，卻平添了幾分奇特的魅力。
看着陳小練，林樂顏搖頭：“別想太多了。我比你大好幾歲呢。而且……我這樣的人，常年在野外冒險，什麼事情沒見過。可不像那些看了幾本言情小說，就滿腦子幻想的小女孩一樣。對我來說。你太矮了一些，年紀也太小了一些。如果你年紀再大一點。臉蛋長得更棱角分明一些，也許我會動心說不定。”
這個敏感的話題。兩人卻說的異常坦然。
陳小練很喜歡這樣的氣氛，或者說，對這個說話很坦誠率真的林樂顏，很有好感不是那種曖昧的好感。
“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林樂顏低聲道：“我能感覺到，也能看得見。你的身手簡直太厲害了。我可沒見過人可以徒手就把一輛車推翻的……至少你這樣身材能做到這點的，我一個沒見過。我只在電視裡看到世界大力士比賽裡有人這麼做到過。而且……你殺人的時候太冷酷，感覺你似乎經歷過不少殺戮。但是以你的年紀……還有我所知道的天朝國內的社會情況，怎麼會？”
“也許我是外星人？在地球生活了四百年了。”
“哈哈哈！我不喜歡看韓劇的。”林樂顏笑了。
“可是你卻知道我說的這個梗。”
林樂顏忍着笑：“好吧，我看過這一部，這部很有名。”
“說吧，到底爲什麼？”陳小練收起了笑臉：“爲什麼對我這樣的態度？既然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好感，那爲了什麼？”
林樂顏沉默了下來，她扭頭看着窗外。
過了會兒，陳小練嘆息：“好吧，如果你不想說的話……”
“因爲我弟弟。”林樂顏扭過頭來，她的語氣和臉色都非常平靜，但是陳小練卻能聽出這平靜之下的隱隱藏着的波瀾。
“我弟弟，他十三歲的時候離開了這個世界，如果他活着的話，大概和你現在差不多大……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差不多十八歲左右吧。”
林樂顏伸手在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一個錢包來，打開。裡面是一張照片。
短髮的林樂顏，看上去比現在要年輕很多。摟着一個瘦弱的少年，對着鏡頭在笑。
陳小練看了一眼。
那個少年，瘦弱。清秀，從眉目到氣質。都和自己有五六分神似。
他注意到，少年光頭，身上穿着醫院裡的病服。
“我弟弟，他走之前三個月的時候拍攝的這張照片。”林樂顏收起了錢包：“你和他很像，昨天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
陳小練收回了眼神，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抱歉。”
“沒什麼。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林樂顏搖頭：“他走的很平靜，沒有太多痛苦。”
她吐了口氣，迎着曠野上的微風，輕輕道：“他一直很好奇，很想去世界各地旅遊。這些年，我去的地方很多很多，尤其是非洲，我在這裡待了很多時間……我常常在想，如果弟弟還活着的話，他一定很希望和我一起來這個美麗的地方。
真的好想能帶他去看動物大遷徙。帶他去看大草原。”
陳小練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幸好，林樂顏是一個性子率真的女孩。並沒有做軟弱傷感狀，很快就深深吸了口氣，努力洋溢出笑臉，笑道：“好了！現在你放心了？我可不是愛上你了，小傢伙。”
“哈哈哈哈。”陳小練立刻配合的大笑幾聲。
“別怪罪漢斯他們，其實他們很感激你，只是你的做法，和他們的理念不合。”林樂顏低聲道：“他們都是信上帝的，剝奪別人的生命。這種事情他們很難接受。”
“嗯，我明白。”陳小練看了林樂顏一眼：“那你呢？”
“我？”林樂顏搖頭：“其實……我算是無神論者。雖然小時候跟着父母信佛。但其實我自己不是太信，哈哈。”
頓了頓。林樂顏低聲道：“如果不是做志願者的話，也許我會去想當一個冒險家。”
陳小練看了看這個女孩，對方也正好看了過來。
陳小練笑了：“嗯……那麼，我們倆把話說開了，算是……沒事了？”
“當然沒事了。”林樂顏笑道。
陳小練想了想：“我們算是朋友麼？”
林樂顏道：“我ok的，看你。你這麼神秘，我以爲你這樣的神秘人不會隨便和人交朋友。”
“那就算朋友吧。”陳小練緩緩道：“既然是朋友，能幫我個忙麼？”
“你說。”
“到了卡布卡，我需要一個住處，我聽說那兒很亂，普通的旅館不太清靜。”
林樂顏想了想：“我可以介紹你住到我們的組織所在的那個酒店，那個地方是我們組織在卡布卡的常駐地，有衛兵，算是比較安全。”
陳小練從懷裡摸出東西丟給了林樂顏。
林樂顏接過，看見是幾卷美鈔，疑惑的看着陳小練。
陳小練淡淡道：“算是……房費。”
“用不了這麼多，你大概不知道卡布卡的物價水準吧。”
“那就算是給你們組織的捐款。”陳小練淡淡道：“我雖然不是好人，偶爾也會想做點積德的善事的。你們組織應該很需要捐款吧。”
林樂顏想了想，也不矯情，就收在了懷裡：“我會幫你轉交的匿名，對吧？”
“嗯，匿名。”
這一路上，就沒有再發生什麼意外事件。
在當天傍晚的時候，兩輛車終於抵達了克穆比亞國家首都卡布卡市。
在城市外的道路上，很顯然的有些緊張氣氛，大概是因爲最近的叛軍事件，道路上設置了管卡，有拿着槍穿着制服的政府軍。
漢斯等人出示了扎伊德簽署的手令，很快兩輛車就被放行進去了……倒是又給陳小練節省了些麻煩。
汽車進入了卡布卡市。
這個城市並不大，大約就只有國內的普通縣城那麼大小或許還要更小一些。
幾乎沒有任何高樓大廈，不過在汽車開到了城東地區的時候，街道明顯乾淨了一些，也沒有那種兩邊破破爛爛的棚子，和滿地亂跑的衣衫襤褸的黑人小孩這些原本是進城後一路上最常見的。
停在了一棟看上去頗有幾分西式風格的三層建築旁，門口是一個大鐵門，居然還有保安拿着槍站崗。
汽車開進了大鐵門裡，裡面是一個院子，這是一個回字形的建築，中間是院子，四周是三層的建築房屋。院子裡還有兩棟小樓。
“這裡就是我們的駐地了，也是卡布卡城裡條件最好的酒店。這裡住着的都是外來的商人，或者其他志願組織，慈善機構的工作人員，還有一些是政府官員。這個酒店的老闆在克穆比亞當地有點實力，整個卡布卡，你很難找到比這裡更乾淨更清淨的地方了。”
跳下車的時候，林樂顏走到了陳小練身邊，指着遠處一個大廳的入口：“在那裡可以登記入住，這裡收美元的。也只收美元。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下，你就可以登記入住在這裡了。”
陳小練回頭，看着另外那輛車上，漢斯等四個人紛紛下車，走過來，對陳小練點了點頭，漢斯欲言又止，陳小練卻擺擺手：“不用多說了。”
“好吧，依然還是……很感謝你。”
漢斯很嚴肅的說完，溫斯坦等人也都對陳小練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溫斯坦看了林樂顏一眼：“林？”
林樂顏一笑：“你們先上去，我一會兒就來。”
林樂顏走到了一旁，找到了一個在院子里路過的黑人這黑人穿着西裝，那種典型的酒店大堂經理制服式的西裝。
林樂顏和對方交談了幾句，指着陳小練，那個黑人經理點了點頭，轉身走了進去。
“好了，你可以直接入住了，而且在這裡不需要身份證明。”林樂顏故意擠了擠眼睛：“這裡什麼都有，麪包，乾淨的食物，熱洗澡水，乾淨的房間……啊，當然了，如果你需要女人的話，這裡可沒有，不過你可以給那個經理一點小費，也許他會給你介紹。不過在非洲，你最好小心一點，這裡可是hiv很多的。”
陳小練哈哈一笑，輕輕在林樂顏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林樂顏看着陳小練，忽然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嗯，最後再確認一下。”
“確認什麼？”
林樂顏低聲笑了笑，忽然一步邁過來，湊上去，飛快的在陳小練的嘴脣上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