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了電話，陳小練輕輕嘆了口氣，表情有些惆悵。
“怎麼？還是擔心你的隊員們？”妙嫣似笑非笑地望着陳小練。
兩人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個阿拉伯風格明顯的小水吧，音箱裡放着中東風情的音樂。窗外夜色已深，水吧裡的客人也不多。兩人佔據了一個角落，面前各自擺着一杯鮮榨果汁。在桌子的一旁，是一個大大的水煙筒。
“沒什麼好擔心的。不管我在或不在，隕石戰隊都是隕石戰隊。”陳小練搖了搖頭，微笑：“我足夠了解我的隊員。”
“那你嘆什麼氣？”妙嫣擡了擡眉毛：“難道是因爲……要和女朋友分離？”
“是啊，不行麼？”陳小練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要是你要離開你的男朋友那麼久，你難道連口氣都不會嘆？哦……我忘了，你是上層世界的人。說不定……你在那個世界裡其實是一個摳腳大漢。”
陳小練嘿嘿一笑，目光在妙嫣身體上下打量了一下：“你知道麼？我在玩網遊的時候，建的人物永遠都是女號。畢竟屏幕上的那傢伙，是我要一直看着的。一個美女，總比大老爺們看得舒服點吧。你該不會也……”
“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去到上層世界，你會知道的。”妙嫣嫣然一笑，好像完全沒有被陳小練的話惹惱的模樣，低下頭喝了一口杯中的果汁：“味道不錯，可惜沒有酒。”
“這個國家全國禁酒。黑市上偷偷買到有可能，想找個酒吧之類的地方，想都別想。”陳小練笑了笑，從水煙筒上摘下了一根連着皮管的菸嘴，遞到妙嫣面前：“雖然沒有酒，但是嚐嚐這個吧，著名的阿拉伯水煙。”
“我不抽菸。”妙嫣皺起了眉頭，看着陳小練遞來的菸嘴，搖了搖頭。
“和菸草不一樣。”陳小練搖搖頭：“相信我，試試吧。這一壺是豆蔻味的，應該很適合你。”
妙嫣望了一眼陳小練，半信半疑地伸手接過了菸嘴，輕輕吸了一口，閉目緩緩吐出了一個菸圈。
“味道……還不錯。”妙嫣回味了半晌，睜眼笑了笑：“好了，轉入正題吧。從那天一別之後，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很好奇。”
“我一定要回答你麼？”陳小練挑了挑眉毛。
“一定。因爲你還欠我一個問題。”妙嫣用兩根纖細修長的手指捏着菸嘴，低頭把玩着：“上次從零城出來的時候，我們說好了，每人可以問對方三個問題——我只用了兩個。”
“你的記性倒是真的不錯……”陳小練笑了起來：“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很長。”
“沒關係，我有足夠的時間。”妙嫣微笑。
“從那之後，發生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事。”他想了想：“我去過了世界盡頭，找回了喬喬，並且……”
“你去過了世界盡頭？！”陳小練還沒有繼續往下說完，妙嫣突然瞪大了眼睛，望着陳小練：“你是怎麼去的？！你手頭並沒有世界樹的種子！至少……沒有全部的世界樹的種子！”
“進入世界盡頭，和世界樹的種子沒有半點關係。”陳小練搖了搖頭：“所有的覺醒者死後都會進入那裡。只不過……想要從那裡回來的話，得在事先做好一些準備而已。而你說的世界樹的種子，它們其實是另外一樣東西。”
“是什麼？”妙嫣有些緊張地微微前傾着身體，盯着陳小練。
“你那麼關心這玩意做什麼？”陳小練微笑：“你……想要它們？”
“不可以麼？”
“當然可以。”陳小練聳肩：“我只是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我手頭並沒有世界樹的種子的？”
“猜的。”妙嫣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從零城逃出來之後，你還不知道世界樹的種子究竟是什麼。到現在纔過去這麼些時間，我不相信你可以集齊所有七顆。這個邏輯有問題麼？”
“聽起來也合理。不過，我更願意相信另外一種解釋——”陳小練將雙肘撐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湊近了望着妙嫣：“你手裡，至少有一顆世界樹的種子！”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着，彷彿在空中交鋒一般。過了片刻，妙嫣突然粲然一笑：“沒錯，我的確有。不過這也談不上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本來就沒必要瞞着你。”
“說說吧，你收集它，打算做什麼？”陳小練收回了雙臂，整個人向後靠在了柔軟的靠墊上。
“還是先說你吧。”妙嫣狡猾地笑了笑：“我剛纔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完呢。”
“好吧。”陳小練翻了個白眼：“離開了世界盡頭之後，我……嗯，又費了點周折，才真正地把喬喬救回來。然後，我被強迫着拎去了零城，參加了某個會議。嗯，一些真正的大人物的會議。”
“大人物？”
“這個世界最初的那一批漏洞者。包括辰，也是其中之一。在那裡，我知道了關於這個世界真相的一部分，也獲得了一些……嗯，之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力量。
但現在的問題是，辰想要做某件事，某件讓我們所有漏洞者都徹底消失的事。所以爲了阻止他，那幫老怪物一起和辰翻了臉，打了起來。
最終，那幾個老怪物，都被封在了坍縮的零城之內。但問題是，辰太強了，就算零城坍縮了，也不可能長久地困住他。在他離開之前，我必須做一些別的準備，一些能讓我阻止他的準備！
趕在零城坍縮之前，我逃了出來。但因爲我暫時還無法控制自己新得到的力量。所以……如果就這麼直接離開零城，回到主世界，開發組一定會很快找到我。”
“所以，你就把自己先藏進了副本里？”妙嫣想了想：“但系統照樣找到了你。那個副本里的紅色危險警告，應該就是因爲檢測到了你身上的異常狀態。”
“是的。”陳小練點頭：“我在離開零城時，選擇了一個正在進行的副本，把自己丟了進去，並且臨時製造出了一個人格拷貝去控制我的身體。而我自己的人格，則用來和奇點融合在了一起。”
“奇點？”妙嫣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就是零城的基礎核心。或者說……是這個世界模板的一部分。”陳小練微笑：“融合需要一定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系統隨時有可能發現奇點。但如果是在副本之中的話，多了一層阻隔，系統檢測到我的難度也會變得更大一些。不過即便如此，系統還是有可能定位到我的存在。所以那個人格拷貝的作用，其實是讓我死上一次。
當然，我不能讓自己死得太快，因爲我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和奇點融合。所以——我收回了自己的所有力量，以及大部分的攻擊性道具，只留下了防禦性質的一件裝備。嗯，就是你看到我時身上穿着的那套鎧甲。
雖然沒有了這段記憶，但是另一個‘我’把任務完成得很不錯。他拖延了足夠的時間，被幹掉的時候，我剛好也完成了融合。”
“繼續。”妙嫣專注地聽着陳小練的講述：“那麼現在呢？”
“每一個人，不管是普通人也好，覺醒者也好，在這個世界上都是有一個獨一無二的標註的。你可以……”陳小練想了想：“把它理解爲身份證的編號。甚至哪怕是我們漏洞者，也一樣在系統的記錄之中。”
“包括漏洞者？”妙嫣微微皺眉：“系統如果對你們有標註，那你們怎麼可能一直不被找到？”
“如果是像我之前那樣，那麼系統要找到我們的確很難。”陳小練思考了一下：“打個比方說，你是一個人，站在一片巨大的，無邊無際的廣場上。而在你腳下的廣場上，爬着數億的螞蟻。哪怕你對其中幾隻特殊的螞蟻做過了記錄，甚至塗上了不同的顏色，但當它重新爬到了其他的螞蟻中的時候，你仍舊很難一眼就找出它們來。你能看見的，就只有腳下黑壓壓一片茫茫無際的螞蟻。
但如果，其中有一隻或者幾隻螞蟻，突然變得比同類更大了呢？一隻蜻蜓大小的螞蟻，或許仍舊很難被一眼發現。但如果它繼續長大，變成了貓狗一樣大，甚至牛馬一樣大，到了那時候，就算是故意想要看不見，也很難了吧。”
“這麼說……在得到了那份力量之後，你已經變成了牛馬一樣大的螞蟻了？”妙嫣莞爾一笑。
“差不多吧。只是個比喻而已，不用摳得那麼精確。”陳小練攤手：“所以，我必須做一些準備，來讓我這隻巨大的螞蟻不要被發現。”
“你剛纔說，你在這個副本里死了一次。就相當於……你撕掉了自己的身份證？”
“對。”陳小練看着妙嫣臉上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來：“現在的我，是黑戶了。不過相對應的，雖然系統很難再發現我，但一旦發現我……後果也會更加的嚴重。所以，我暫時不能再和以前的隊友在一起了。”
“確實很香。”妙嫣拿起菸嘴，又輕輕吸了一口，笑着點點頭：“那麼……你得到的力量究竟是什麼？有多強？”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吧？”陳小練挑挑眉毛。
“別糊弄事。”妙嫣橫了一眼陳小練：“我問你的是，從那之後發生了什麼，這當然也包括在內。”
“好吧。”陳小練聳肩，想了想道：“其實……這個問題，還真不太好回答。”
妙嫣沒有接話，只認真地望着陳小練。
陳小練凝眉仔細思索了片刻，緩緩道：“嚴格意義上來說的話，我的本體實力，大概只有A級左右。別急——”
看見妙嫣的眼睛瞪了起來，陳小練笑了笑，擺擺手道：“我還沒說完。我指的本體實力，就是隻計算從系統中所得到的這一部分力量，包括了技能、屬性和裝備。但除此之外，還有些別的。
我在零城之中得到了兩件裝備。雖然給我的那傢伙並沒有什麼細緻的說明，但按我的估計，這兩樣玩意一定不是系統所出產的，而是他用自己的力量製造出來的。單單靠着這兩樣裝備，我應該就已經夠得上S級的水準了。”
“裝備？！”妙嫣的眼神中流出一股驚訝來：“光靠裝備？”
在玩家和覺醒者之中，基本上有這麼一條共識——要被承認爲S級，必須所有的屬性中，至少有兩項達到S級，並且裝備不計入其中。
但按照陳小練的說法，光靠這兩樣裝備，就能把他的實力從A級越過A+，拔高到了S級的水準？
“除此之外，我還得到了這個世界初始模板的一部分，以及……”陳小練想了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從天使之翼中得到的閱讀世界代碼的能力：“總的來說，我對這個世界運行的方式，比原來了解得更爲透徹了。現在的我，已經能夠做到利用規則了。連帶着，也讓我對純粹‘力量’的領悟遠比原來更深刻了。所以現在就算不使用那兩件裝備，普通的S級應該也不是我的對手了。”
“利用……規則？”妙嫣咀嚼着陳小練說出的這個詞：“剛纔在副本中，你讓所有的電子衛士都失效，就是因爲這份力量？”
“是的。”陳小練點頭：“如果是真正意義上的‘戰鬥’的話，我雖然不怕電子衛士，但這樣的數量，要全部殺光也沒那麼容易。但電子衛士雖然是開發組所創造的東西，終究也必須符合這個世界存在的法則。所以要解決他們，還是很輕鬆的。”
“那麼我們……直說了吧。”妙嫣眨巴了兩下眼睛：“現在對你能造成威脅的，還有什麼人？”
陳小練想了想，緩緩道：“首先，辰那傢伙，我是肯定打不過的。現在的他，已經到達了改寫規則的程度。而其他的幾個老怪物像是傘先生他們，怕是也夠嗆。雖然他們和我同樣站在利用規則的水準上，但畢竟熟練程度的差距太大了。但……”
陳小練停頓了一下：“如果只是想保命的話，我要逃應該還是能逃得掉的。”
“那麼，副本呢？”
陳小練換上了一副輕鬆的表情：“副本里的怪物也好，電子衛士也好，都不過是開發組設置出來的玩意而已。這些東西，對我已經不再是什麼威脅了。”
“這麼說來……你現在也可以算是個怪物了。一個小怪物。”妙嫣深深看了兩眼陳小練，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