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
奧斯吉利亞的再次出現實在太過突兀，沒有絲毫徵召，陳小練冷不防之下被嚇了一跳，楞了一下，才點頭道。
“他……長的是什麼模樣？”奧斯吉利亞捏緊了拳頭，死死盯着陳小練。
“什麼模樣？就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陳小練抓了抓腦袋，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杜維的長相：“算是挺帥吧。”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奧斯吉利亞聽到這個名字，會突然這麼大反應。
奧斯吉利亞和初代GM顯然是認識的。但對於初代GM的分身辰，他都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而杜維和奧斯吉利亞，應該壓根不認識才對。
雖然自己手頭的第一顆種子，是杜維給的，但既然杜維沒有集齊過七顆種子，那他當然沒有來過這第三層世界。
何況之前奧斯吉利亞也說過，自己和妙嫣兩人，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進入這裡的人。
“他姓什麼？”奧斯吉利亞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嘶啞。
“不知道。”陳小練想了想：“他好像沒跟我提過自己的全名，只說自己叫杜維。啊對了，我知道他有個妹妹，叫橙橙。”
奧斯吉利亞突然沉默了，直勾勾地注視着陳小練。
“所以……你真的認識杜維？”陳小練的心臟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着。
過了半晌，他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仰面向天，閉上了雙眼。
“其實，作爲一個鬼魂，你應該是不用呼吸的吧……”陳小練眨巴了兩下眼睛，開了個玩笑。
他已經看出來了，奧斯吉利亞一定是認識杜維的。
只是他還沒確認，這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奧斯吉利亞在第一次刷新之前就進入了第三層世界，而杜維卻沒有經歷過第一次刷新。
這兩人，本來不應該存在任何交集的。
“他們……都好麼？”過了好一會，奧斯吉利亞才重新睜開眼，望着陳小練的眼神熠熠生輝。
“恐怕……不是太好。”陳小練搖了搖頭：“我剛纔講述的那些經過，你都聽見了吧。我說的那幾個和辰一起被關在坍縮空間內的老怪物，其中就有杜維和橙橙。雖然不清楚辰有沒有殺了他們，但一旦辰脫困而出，完成了他的計劃之後，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杜維和橙橙……”奧斯吉利亞的聲音很輕，但卻嚇了陳小練一跳：“是我的孩子。”
“……這……這怎麼可能？！”
陳小練在剛纔的短短片刻間，不是完全沒想過這個可能，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
如果杜維真的是奧斯吉利亞的兒子，那他怎麼會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死在第三層世界之中，甚至還以爲在這裡的會是一個開發組的叛徒？
再說了，杜維和辰辰，都是一頭紅髮。而面前的奧斯吉利亞，卻是雪白的長髮。
“我……我真的不知道杜維和橙橙還活着……”奧斯吉利亞的聲音微微帶着些顫抖：“我一直以爲他們都已經死了。”
陳小練笑了笑：“看樣子，我不用離開了。”
他收起了種子，面前的門也隨之消失不見。
“坐下吧。我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奧斯吉利亞幽幽嘆了口氣：“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陳小練點了點頭，直接席地坐了下來。
妙嫣和他對視了一眼，也坐在了身邊。
奧斯吉利亞閉着眼，過了好久才輕聲開口道：“正如你們已經知道的那樣，我曾經……是玩家中的佼佼者。
但其實最初，我並沒有後來你們所知道的那麼強。那時的我只不過是個普通的玩家，每一次接到開發組的徵召，進入副本中去廝殺，求生存，都要拼盡全力，才能勉強倖存下來，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我參與了一個副本。
那個副本的難度，對當時的我來說不算太高。而恰好有一個新人和我被分配到了同一個出生點。
他說他的名字叫奧古斯丁。
他看起來很弱，所以我一路上都照顧着他，雖然有些吃力，但卻一直是有驚無險，直到最後的BOSS出現。
那個副本只是個B級副本而已，但BOSS的實力卻遠遠超過了副本等級應有的水平。我拼盡了全力也打不過它，自己反倒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但就在我以爲自己要死在這裡的時候，那個一直被我保護着的新人居然出手了。
我甚至沒有看出他用的是什麼技能，只是用手指點了一下，BOSS就在一片光芒中消失無蹤。
你們應該能領會我當時的震驚心情。一個原本以爲是菜鳥的新人，原來竟然擁有深不見底的恐怖實力。
我當時只以爲……自己碰見了一個扮豬吃老虎的高手。
但更讓我驚訝的，還在後面。
當獎勵結算完畢，副本結束後，我發現自己並沒有離線，而是……依然停留在下層世界。
在副本時間之外的下層世界停留，明明是隻有擁有專屬號的高級玩家纔會擁有的特權。
而那個新人奧古斯丁，竟然也出現在我的身旁。
這時他才告訴我，他並不是真正的玩家，也不是覺醒者，而是這個世界的主控。”
“GM……也可以參與副本？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聽到這裡，陳小練微微有些驚訝。
他的確知道，GM擁有的權限一直在被開發組削減，初代GM擁有的權限遠多於後面歷代，但能夠進入副本參與遊戲，仍然是他所沒想過的。
這簡直是又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
“他告訴我，只是爲了找點樂子而已。”奧斯吉利亞笑了笑：“長年在管理着這個系統，這讓他覺得太過無聊了。而那一次，恰好是他第一次以玩家的身份進入副本，就遇到了我。
從我一開始保護了他之後，他就好奇地想看一看，我能夠做到哪一步。就連最後的BOSS，也是被他暗中刻意調高了難度。然而直到最後一刻，我也一直擋在他的身前。
他說，雖然沒有得到親身參與副本的樂趣，但卻收穫了更寶貴的東西——友誼。
從那天起，我們成爲了朋友。
對於奧古斯丁來說，他擁有除了開發組之外，最高的權限，近乎無所不能。他不僅賦予了我高級玩家的身份，還直接爲我修改了個人系統的兌換功能。”
“你說的修改兌換功能，是指……”陳小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奧斯吉利亞。
“免費。兌換任何強化和裝備，都不需要點數。”奧斯吉利亞淡淡道。
“臥槽……”陳小練簡直無話可說。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他原本以爲，自己剛通關一個副本，出門就遇見了GM，已經算是夠幸運的了。
但跟奧斯吉利亞比起來，那算個屁啊！
身爲漏洞者，先天就沒有兌換系統，好不容易讓GM給弄了一個山寨版的，還是得用真金白銀的點數去換辣條。
像是奧斯吉利亞這樣，直接一分錢點數不要，系統裡有什麼就能拿什麼，他連想都不敢想！
這是真真正正的，字面意義上的開掛！
就連他寫網文時，給主角開金手指也不敢這麼開！
陳小練擡頭看了一眼妙嫣，果然她的眼中也寫滿了大大的羨慕兩個字。
“不過，奧古斯丁也對我說過，單純地依靠系統內提供的兌換內容，還是不夠。”奧斯吉利亞繼續道：“他告訴我，只有掌握了這個世界的源代碼，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力量。
所以，他教會了我如何去閱讀，如何去理解，以及……如何去運用。
從那時起，我才真正成爲了超越所有玩家與覺醒者的存在，成爲了後來的鬱金香公爵。”
“果然……初代GM和後面的那些繼任者們相比，完全是不同次元的存在。”陳小練感嘆着：“然後呢？”
“從那時起，雖然開發組仍舊會發出副本召集，但生存再也不是我需要擔心的問題。不管是副本內的怪物，還是對立陣營的玩家，只要我想，我就能夠不費吹灰之力殺掉。
但我依然不是無所不能的。”
奧斯吉利亞輕輕嘆了口氣，目光在陳小練和妙嫣身上各自停留了片刻：“我……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個覺醒者。
很俗套，對吧？”
“……”陳小練輕輕嘆了口氣：“俗套的劇情之所以俗套，就是因爲一直在發生。”
“她叫索菲亞，是個紅頭髮的女孩子，臉上微微有些雀斑，並不是很漂亮，但是很美，臉上永遠掛着充滿活力的笑容。
而且她還懷孕了，懷上了我的孩子。
可玩家和覺醒者，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身爲一個高級玩家，我可以在副本之外的時間逗留在沙盤世界，但我畢竟不可能無限制地停留下去。
而索菲亞作爲覺醒者，也絕對不可能被我帶回上層世界去。
我找到奧古斯丁，告訴他，我已經做出了決定，希望他能幫助我徹底拋棄玩家的身份，永遠生活在下層世界，和索菲亞在一起。
他答應了我。
他爲我修改了系統設置，將我與上層世界進行了徹底的切割。
我成爲了一名覺醒者，可以永遠地和索菲亞生活在一起。不僅如此，奧古斯丁還幫助我們脫離了系統的掌控，讓我們再也不需要被徵召進入副本。
索菲亞也爲我生下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我們給這對雙胞胎起名爲杜維和橙橙。
我原本以爲，這就是一切的終結了，最美好的未來，也不過如此。
但是我錯了。
奧古斯丁很強大，擁有很高的權限，但他畢竟不是無所不能的。
爲我修改兌換系統，教我讀取和理解世界的源代碼，這些都是繞過開發組偷偷進行的。他巧妙地遮掩了過去，沒有讓我被發現。
但……除了他最後爲我做的這件事。
將我的整個意識徹底轉移到下層世界的軀體上，終於還是被開發組察覺到了系統內產生的異常。
就在兩個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們鎖定了我。
當時奧古斯丁還沒有暴露，開發組並沒有意識到是他幫助了我，獲得了下層世界的身份。他們只以爲，是我和索菲亞找到了系統內的某個漏洞，才能夠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開發組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但他們卻無法把我們拉入副本之中，也無法直接從系統中將我們抹殺。
於是他們發佈了任務，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將我和索菲亞兩人殺死。
接到任務的，除了被強制上線的玩家之外，也包括了下層世界的所有覺醒者。”
“這是第一次嘗試，但他們失敗了。”陳小練道。
“是的。”奧斯吉利亞點頭：“在掌握了系統源代碼之後，我已經遠遠超越了玩家和覺醒者在系統框架內能夠駕馭的最大力量。所有的玩家與覺醒者，甚至包括了大量的電子衛士，也都被我們擊敗。
而奧古斯丁則一直沒有出手過。一來是因爲他相信我不可能戰敗，二來則是因爲我要他隱藏好自己，不要暴露。
我們原本以爲，在殺光了所有覺醒者和玩家之後，開發組就會放棄。畢竟我們的存在本身並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危害。
但我們都沒有料到，開發組竟然會親自出手！
他們創建出了特殊的身體，是一些背生雙翼的天使形象，並自己登入了進去，親自和我們作戰。
那畢竟是開發組，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他們的力量，連我也無法抗衡。索菲亞被他們殺死了，而我也被打成了重傷，奄奄一息。
開發組並沒有直接殺死我，而是打算從我口中拷問出我究竟是爲什麼能夠脫離他們的掌控，甚至用兩個嬰兒的生命來作爲脅迫的手段。
奧古斯丁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爲了苟且偷生，將他出賣給開發組。我原本已經做好了一死的準備，甚至包括了杜維和橙橙的性命在內。
但就在開發組要動手殺死我兩個孩子的時候，奧古斯丁卻突然現身了。
更讓我不可置信的是，他竟然……對開發組出手了！”
說到這裡，奧斯吉利亞突然擡起頭，目光炯炯地望着陳小練：“你能想象……我當時的驚愕麼？”
“驚愕？”陳小練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解：“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你已經說過了，初代GM是你的朋友，那麼他在這時選擇了保護自己的朋友，也沒有什麼奇怪吧？”
“不……不是這樣的。”奧斯吉利亞卻緩緩搖了搖頭：“因爲他原本，應該是絕對無法反抗開發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