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

柳春見這所大莊院,直比哈密的宮殿氣勢還要莊嚴雄偉,莊後面伏波呷危崖翼然高聳,遙遙環列,宛若屏障,下餘三面也是衆山環繞,蜿蜒如帶,相隔俱在十里左近,地勢已具形勝,五老莊便位列在山環內的一片大平原中間,佔地不下三四百畝,房屋約以千數。外牆的前半略作圓形,迎面五座大門也作圓穹形式,每門相隔約四五丈,高大約在兩丈以上。門作黑色,上面各有兩個粗如兒臂大約尺五六的大銅環,上面銅釘密列,擦得湛亮,燦若黃金。四門俱閉,只當中兩扇大開,門也較其餘四門高大。正面莊牆與門一樣,一色漆黑烏亮,映雪生輝,光可鑑人。居中門洞至少丈許厚薄,非磚非石,好似鐵質。五門以外圍牆,俱是七八尺丈許大小不等石塊堆砌而成,看去堅厚非常。大門內兩邊牆上各有一個小門,迎面一片半圓形五畝大的廣場,當中有一高約二十餘丈石土堆成的孤峰,雲骨撐空,勢欲飛舞,上面植有不少樹木,寒冬盛雪,葉已全落,枝頭佈滿積雪,宛如玉樹瓊林叢生其上,只是上面積雪厚才數寸。門內雪地也和門外大不一樣,僅比峰雪稍厚,卻是一律凍成堅冰,平勻若鏡,好似雪化成水又復冰凍之狀。各房頂上依舊玉積瓊鋪,雖無門外雪厚,最薄之處也有尺許。柳春大是奇怪,孫孝笑道:“你看這裡的雪和外面不一樣麼?我們五位老莊主,向推我姑父李三莊主主持,五門各通一位伯父的住處。此是前莊中門,乃姑父所居,不相干的人,向不許走前莊,只由後莊馬廄一帶入內,至多許在後廳相見。這匹馬已然來熟,早爲它備有馬房,一過堆雲峰,它自會順跑道找去,你不用管了。”說時,那馬忽將頭一昂,抖脫柳春手中繮索,緩步順峰右往裡跑去。

孫孝接口道:“起初家父母伯叔俱隱居在川東巫峽鄰近深山之中,爲避對頭尋找惹厭,於是移居。因姑父昔年來過,見這裡青山環繞,下有伏流,可以開渠灌田,使大片荒土變爲沃野,又以白馬山周老叔父再四留勸,朋友情長,願意常時相見,暗中幫助,但不願住在一起,便和郝五叔運用人力和法力建此一片莊舍,把五家門人子女孫兒親族,是以前一齊隱居川東的全移了來。依了姑父和齊大伯父,五位老人連我姑母將來功行圓滿還要仙去,只想爲好友略盡人事,並避煩擾,無須踵事增華,我們又無人敢惹,大小有一住處已足。郝五叔堅持不肯,說五位老人以前樹有不少強仇大敵,尤其對頭恐我們與他作對,一見幾次堅拒,不肯受他籠絡,越發畏忌。他除宮門三兇外,還養有六十三名鐵衛士,內中頗有能者,一面還在到處物色奇材異能之士,對我們視若仇敵,早晚不免尋上門來,又加上週氏父子牽連。我們在此自然無礙,一旦道成仙去,這些兒孫徒衆就許吃人的虧,事前怎可不作深謀遠計?姑父一想也對,便由他去。郝五叔又是個精細機智專喜佈置飲食起居的人,除建這全莊大小一千九百多間房舍外,又在莊門外安上鐵門,連門和外圍牆以及全莊地底均設有機簧埋伏。那晚譚霸來此陷入河渠底下幾乎送命,便是五叔用法術誘了來的。來的共有七人,走的是後莊,埋伏更多,不說你決看不出。

現既許你登門,便算是一家人,以後來往日久就知道了。”

五人邊說邊走,不覺繞過峰去。前面廣場盡頭乃是一座九開間的大廳,門外懸有一塊大橫匾,上寫“延暉堂”三個掌巢大字。環廳側種有不少修篁翠柏,俱是沙漠中極難見到的樹木。四外窗-甚多,因在隆冬,窗均關閉,是門均掛有大紅錦緞暖簾。環廳兩側另有兩條丈許寬的鬆篁夾道的小徑。孫孝在前引路,並未進廳,徑由廳右鬆徑繞走過去。走完鬆徑,到了廳後,眼界倏地一新,現出許多樓臺亭樹,樹木更多,到處長廊曲檻,畫棟雕甍,吃雪景一襯,分外顯得幽雅清麗,令人眼曠神怡,塵念爲之一空。柳春問知此是前莊花園,因郝子美性喜府花,加以法力培養,能變化土質氣候,功奪造化,歷年又由蜀東舊居以及各地名山勝域移植了不少靈木仙葩,園中四時各有賞花所在,春秋兩季花種煩多,何止千百!競放芳華,繽紛滿目,美不勝收。現在歲暮隆冬,正是梅花凌寒吐豔之際,五老照例每日在園東北的香雪精舍中起坐,因來者不是外人,所以孫孝也未命人通報,徑領柳春走入。園中景物清麗,無不別具匠心,各有妙處,柳春急於想見這五位神仙中人,不暇瀏覽,只隨定孫孝叔侄身後走去。連繞過了二十多處橋廊亭館,計程約有裡許,方始繞到香雪精舍。

那地方偏在莊園左邊,原是五俠郝子美常往之所,冬天百花凋謝,三俠李清首不願郝子美過於顛倒陰陽時序,園中雪虐風霍,百花凋謝,只這一地梅花獨盛。五老中只郝子美祖籍姑蘇,不是川人,舊家又鄰近產梅名區元螟山,從小便愛梅花,未成道時,種梅已有獨得之秘,移家大漠莊以後,更把鄧尉、元蟆、銅井、西跡、超山、羅浮等產梅名區,凡是姿態清異、生自山凹巖谷險僻之地、不易爲人發現的老梅,全用法力移植了來,因當地土厚水深,梅花不易繁殖,併爲襯托起見,向陽圈出大半園地,掘一二十餘丈的大坑窪,再在裡面建下兩處精舍亭臺,就以掘出之土堆砌山巒巖嗽,另建一極長的迴廊,通到中部園景最佳之處,取名爲“尋梅徑”,由中部起,順着這條迴廊曲徑,高高下下,曲折往復,直到香雪精舍的入口。一路假山樓閣,亭館掩映,遮蔽入口,林木蕭森,形勢奇秀,人行其間,彷彿由山岩之下取徑入谷,並非平地降落,也看不出一點人工造成的形跡。

柳春隨着四小弟兄走完迴廊,轉入一片修竹環繞的茅舍。經此一路曲折迴旋,地勢已然低降甚深,人卻絲毫不曾覺察。柳春見沿途連經許多亭館樓閣,均未進入,卻引自己往這草房中走進,梅花更未見到一株,難道五老所居精舍,便是這所草房,梅花是在房後不成?前輩仙俠,就要晤見,由不得肅然生敬,語聲也自放低。孫環見他恭肅之狀,抿嘴笑道:“門還未進,你這樣拘謹則甚?”正笑談間,那茅舍中住着一家種菜園子的,看去彷彿像個小康鄉農,實是四老孫同康第三代弟子楊開,和沿途所遇多人一樣,見了來客與四小弟兄,互相通問,略一招呼便即分手。等穿過茅舍,推開白木板門出去,眼界倏變,又是一番景象。那茅舍後屋依崖臨溪而建,門外原是一片菜圃和冬日伐冰之所,因值新年時至,俱都忙於年事,崖洞內藏冰巨窖冰已藏滿,只有畝大小一片暖房菜塢,種着四時蔬菜瓜果,依舊青紅相間,結實累累。有十幾個穿皮棉矮襖的壯漢正在裡面採摘裝運,此外是在露天的,連那溪流俱被冰覆滿。由舍旁石板小橋越過兩丈來寬一道淺溪,沿溪行不多遠,遙望前面,林巒清雅,巖谷幽深,松竹甚多,梅花仍是未見。

又走了一段山徑,才見路側淺坡上茅亭外面,歪歪斜斜長着一株紅梅,樹身不大,花更不繁,寥寥二十餘朵點綴枝頭,與積雪相映,正在凌寒吐豔,紅白分明,因系罕見之物,雖然花少,也覺矜異非常,柳春不禁多看了幾眼,已走過去,又復回顧。孫環忍俊笑道:“你這麼愛梅花麼?五叔見了你,一定喜歡呢。”柳春笑道:“久聞此花清名,從小隨家父流寓邊荒,足跡未出哈密境外,只書本畫圖上得見一二,豔羨已久。近一二年隨着鏢車出門,樹雖見到,但非花時。得見真花尚是初次呢。”說着,不覺走到淺溪上流,正要轉過左側崖角,猛覺一股幽香襲入鼻端,心神爲一之快,忙隨四小弟兄轉過崖去,形勢又變。先是一片挺然植立的鬆杉古木當着去路,林前谷抱峰環,展開大片平地,地上建着一幢精舍,四外種着千百本梅花,妃紅儷白,萼綠蕊黃,疏密相間,鉅細高下,屈伸偃蹇,千姿百態,齊放芳華。雪後疏林瓊枝掩映中望將過去,五色繽紛,燦若雲錦,直似瓊瑤世界中簇擁着一圈錦城。那精舍便在錦城中心兩畝大小一片空地之上,房作五梅花形,棟字高大,牆是大理石所修建,屋頂均是碧琉璃瓦覆蓋,四面一圈均是晶明若水的高大窗戶,環舍一圈平臺,俱是大片漢白玉石鋪砌,檐淺廊寬,連那平臺,雖無覆蓋,上面卻是乾乾淨淨,平滑若鏡,點雪不染,地方卻又那大一片。由鬆徑中走出,再穿花林而過,寒香撲面,益發清馨濃郁,滿眼芳菲,應接不暇。

行到臺下,孫孝令柳春止步,自和妹子孫環,整了整衣冠,將足底所套劍底冰靴脫下。剛走上去,忽見臺上右面軒窗洞啓中,現出一個面如冠玉鬚髮雪白手弄鐵念珠的老頭,一手指着孫氏兄妹笑道:“送東西的人來了麼,你爹和大伯父俱在這裡,還有兩個遠客。你們都進來吧。”孫環不聽說完,叫了聲“姑爹”,先跑進門裡頭去。孫孝立即回身,笑向下面說道:“三大公喚你們都進見呢。”柳春聞命,忙將身後雪具放下,隨同走上,知道憑窗發話的便是此莊主持人五矮異人中的第三位老仙俠李清茗,到了臺上,正要下拜,人已離窗走開。又隨到了門內,見裡面棟字高大,修飾尤爲精雅,圖書字畫、琴劍揪抨羅列滿室。室共五大問,五老燕居之所在人門右手一大問內,室中陳列,比起中間還更華貴高雅,几榻桌椅等一切用具,均是式制古雅的上等精品,地下鋪着極厚的毛毯,當中空出大片地,有一圓徑七尺古銅火盆,裡面生着極旺的火。除各種陳設器具外,另有五個坐臥兩用的矮榻,環盆而設。那矮榻有的是整個樹根雕琢而成,有的是整塊奇石制的,有的就用藤竹木石零整鑲嵌,形式大小無一雷同,上面俱鋪有一張毛頭極厚的異獸皮褥和文錦絲棉靠墊,扶手枕頭都是精奇華貴巧奪鬼工之物,每榻右手各有一高下方圓六角缺斜不等與原榻相稱的矮几,上設茗碗酒杯等物,可是隻有兩位老人坐在榻上,一個身材最爲矮胖,面如硃砂,鬚髮如銀,長髯過腹;一個便是先在窗中出面的李清苕。還有一身量略高,不胖不瘦,皓首銀眉,目若朗星,一部五絡長髯下垂及腹,白如銀針,根根見底,看去貌最清奇的,正在室的左角,與一老和尚憑窗賞梅說笑。此外還有兩個中年客人,各坐在五榻旁邊的錦墩上,執禮甚恭,三老身後,各有一童侍立。

柳春已聽孫孝說過五老形貌,知道紅臉的是二老獸王彭勃,那與老和尚並肩賞梅的是頭一位老俠芙蓉劍客齊良,只四五二老孫同康、郝子美未在室內。最奇怪是那麼奇寒的天,重簾密戶,獸炭熊熊,尚不覺溫,偏把四面窗戶一齊洞開,室又高大爽朗,縱有大火盆,也抵不住十分之一的寒威,當中正室內並連火盆俱無,可是自一進門,便覺溫暖如春,尤其是室角案頭等處各盆盎中所供養的水仙、臘梅、茶花、玉蘭之類,俱在盛開。另外當窗條案上,還供着二尺方圓、高積二尺七八寸的兩大盤佛手柑和當地名產哈密爪,與窗外千百本梅花一陪襯,直似常人說的江甫暮春光景,哪是什麼大漠窮邊冰雪荒寒的境地!但又覺着所陳設的新鮮花果好些不對時候,更沒地方找這晴雪梅花去,直疑身入神仙宮室,否則何從見此靈淑清麗之景?不由目迷五色,驚喜萬狀,恭恭敬敬,捧了陸萍昨晚所交錦緞小包圓筒走近前去,先朝彭、李二老跪叩呈上。李清曹伸手接過,吩咐起立,隨喚:“大哥,上人,請這邊來。”大老齊良和那老和尚便自窗前,緩步走過。柳春不等二人走近,迎頭拜倒,口稱:“徒孫柳春,拜見齊老大公與老祖禪師。”

齊良喚起,正要說話,李清苕已把圓筒中聖旨和一個寸許方圓小盒、一柄鑲嵌珠寶碧森森精光耀眼的帶鞘匕首小刀,取在右手裡,笑向齊良道:“大哥請看,此次敵人竟把他在藩邸所用三寶敕令都發了出來,可知看事忒重,不出五弟所料哩。”齊良一面讓老和尚各據一榻坐下,笑道:“我原說這裡剛設行省,前朝後裔和許多遺民忠義之士俱在此潛伏隱居,對方認作心腹隱患,必不甘休。看連日敵人爪牙幾於傾巢而出,決無善罷之理。四弟和周山主還和我二人強辯,以爲來的這些人雖非庸流,決不是我們對手,足可從容應付。二弟更說得好,多殺他幾個,給他一點厲害,就全驚走了,卻沒想到敵人何等陰險,又饒有智計,多年網羅,手下頗有能者,更善馭衆,法嚴恩厚,人只一被收服,便樂爲之用,對遺民志士自然痛恨如仇。這些喪心昧良之徒,自知見棄清流,離了對方,便成兩頭夾攻,無所容於天地之間,除甘心爲之出力效死以外,更無他途,可是這些悵犬也深知敵人忌刻多疑,稍一不慎便無幸兔,深懷兔死狗烹之戒,遺民志士全數消亡,他也不能保其首領,本心只上頭交代得過便即了事。無如雙方勢成水火,仇怨日深,一落人手也是難逃公道,自己這面,到底暫時還是衣食父母,有所憑藉,身後稽考又嚴,日久相見的好友,往往奉有上方密令,稍犯過誤,反臉成仇,自己起居動作,皆在僱主洞察之中,知人知面不知心,誰也不敢使其與聞機密,就有時天良發現,或對於奉命殘殺的忠義之士想稍寬縱,都只有心無力,不敢現於形跡,照實去做更不敢了。

現在事已鬧大,果然連這三寶敕令都發出來了。”

李清苕道:“本來也難。敵黨人多,心志大有高下,不給他點苦吃,不知厲害,處置稍過,仇怨相尋,來敵越衆,越不好辦。這還是大漠窮邊,種族繁雜,大亂初平,歸附未久,對頭恐又激成鉅變,相隔又遠,纔在暗中命人下手;要是中原附近地方,早和上次嵩山一樣,處心積慮,多派得力爪牙,陰謀密佈,時機一熟,再派大軍出動,明暗兼施,一舉蕩平,更無遺類了。此事誠如五弟所言,前朝歷數已盡,對方氣運正隆,舉國人民,久處前朝閹豎紳官流毒呻吟之下,民心望治已久,對方承其重蔽之餘,稍微改革,便得民心。雖然烈皇殉國,激昂壯烈,感動人心,但在臨朝之時,民生調敝,國本已摧,儘管英明仁厚,亟思勵精圖治,無如毒瘡早潰,內則朝政失綱,紛如亂絲,雖有智者,無從着手,況又輔佐無人,連換五十宰相,竟無一個雄才遠識公忠體國之士。外面是水旱頻仍,寇賊交起,一木難支大廈,終於失墜,亡國雖非其罪,然人民痛苦流離之極,大體稍獲蘇息,於願已足,遂致民心不復思漢,對頭更得因勢撫循。真能不計成敗利鈍身家性命的忠義之士,滔滔天下能有幾人!量量愚氓,哪得不順從歸化呢?目前‘南王’‘北周’雖各聚隱了不少遺民志士,但是大勢已去,民心久已厭亂,不比昔年篝火狐嗚便可揭竿而起。如因西北邊荒地利,外飾善良,藉着墾牧經商爲名,一面暗中籠絡當地人士,一面生聚教訓,以兵法部勒徒黨,等勢力浸及全土,或是明張旗鼓,奉着前朝正朔,偏安一隅,與對方劃地而治,或是始終隱秘,仗着廣漠萬里,天山險阻,對方既憚於用兵,我也裝老實不去撩撥,等我勢力坐大,彼亦有隙可乘,然後誓師天山,傳檄字內,一舉成功,匡復故物,這樣往遠久之計着想,也許還有點望。單憑十來個暮年烈士與寥寥數十百個後生,又是這等草萊未闢的邊荒異域,便想與傾國之師爲敵,志氣誠然悲壯,事實決難辦到,不過爲兩問扶植一點綱常正氣,盡心而已。”

齊良道:“此言正是。我們已是世外之人,屢屢參與此事,還不是爲的保全忠義和朋友的交情,不容契置罷了。看眼前局勢,如何能說有望呢?好在地方太遠,對方難於大舉,派出的又非此間諸人對手,至不濟也可作爲不在他的治下,享受一點清福,不致受害,更不會蹈嵩山覆轍,所以我不許你我弟兄的門人子孫做得大過,務留餘地,也是爲此。”說時,彭勃正拿着那三寶密敕觀看,聞言接口道:“大哥、三弟話固有理,但現時已成騎虎,陸萍又將他們這三件命根子盜來,難道就罷了不成?事也真怪,敵人那等機智,這麼重要東西,不派會飛行的人護送,卻由驛馬送來,到了哈密才由當地官府着人飛騎走送,是何原故?”李清苕道:“二哥還是忠厚,這正是他詭詐的地方。他已明白這裡能手衆多,連遭失利,三寶敕令誰不知道重要,稍露形跡,連送的人也不能保,如派人飛行護送,更多危險,轉不如按着普通公文,暗附密令,用驛馬飛遞,使對方萬想不到內有如此緊要之物,平穩得多。否則,來人空中飛行,除卻多繞遠路,北天山左近一道關口先難飛渡。這東西到了哈密,旨意業已開讀,塔平湖才接密報,機密可想。

如非敵黨貪功,全都到了三道嶺,陸萍膽大身輕,機智絕倫,一落三兇和那頭陀手內,事更難於收拾了。”彭勃道:“這三寶密敕被我們盜來,事不更大了麼?”李清苕笑道:

“我和五弟自上次二金傷人起,便覺此事應當早了,免得夜長夢多,曾想了兩條計策,但都難操全算,不料對方竟會自送好東西上門,有此一物,足可打發這些鷹犬回去,且等五弟他們回來再作計較吧。”齊良道:“此話誠然,不特可以一包打發,還可引使內叛,再好沒有。”

李清苕道:“柳春遠來,奔馳了半日夜未進飲食,他經過的事,適才已有人說,無須細問。此行頗見出少年人的膽勇血性,大功已立,孝侄可引他到後面去款待,暫時就住在此,少時有事再喚,等過了年初五再回家去。環兒和兩小孫就在這裡陪我們,吃了點心各自回屋。大雪寒天,你們年紀太輕,做不出什好事,也不會放你們這些小娃兒走出莊去,何苦到外面去呆等喝冷風呢!”四小口中應話,除孫孝外,面色俱都不甚高興。

室中靠後窗大理石面紫檀圓桌上,本還有兩個中年人在臨窗對棄,穿的俱是前朝山人裝束,桌橫頭有一穿黃葛布道袍的道者旁觀。三人言笑從容,偶然拾子欲下,發出一兩聲棋子落石丁丁之音,神態悠閒自然高雅,三老這邊大聲說笑,直如未聞。柳春立處正向後窗一帶,始終不曾見這三人回顧,因侍三老,未得過去拜見,估量能在此地臨窗對棄,旁若無人,決非尋常人物,室大寬大,相隔頗遠,三老不曾命見,不敢冒失過去拜見,只把容貌衣着暗中認明,一聽李清茗命隨孫孝轉往後莊歇息飲食,心雖不捨得走,但是主人已然發令,自己在雪中奔馳了半日夜,也實有點勞乏,正向三老拜辭告退,彭勃忽道:“老四老五回來了。”

柳春想見識四五兩老,便即止步,隨聽遙天有極細微的破空之聲,晃眼臨近,似在來路長廊一帶落下,聽出那聲音與早來在雙柳溝所遇衆女俠御劍飛行之聲相似,知是御空飛來,好生歆羨,暗忖:適見諸女俠年紀均輕,自己一個凡人,將來不知有無福緣,也和他們一樣練成飛仙劍俠一流人物?心正尋思,李清苕道:“他二人知道今晚全莊年祭,又有遠來佳客,不直到這裡來,卻往前莊園中降落,必非空手迴轉,也許民位上那些敵人鷹犬都被擒來了吧?”正談說間,忽見窗外花林內飛也似馳來一個青衣少年,到了臺前,脫去冰靴,緩步走上,到了廊前,似便止住,不見走進。待不一會,隨侍李清苕的小童由外走進,恭身稟告道:“林皋說這晚在後莊河被刺冬青扎傷的譚霸,不知何故又來探莊,陷入奇門禁制以內,先說了些鬼話,被把守小天門的四少爺擒住帶回。四少爺昨日方由四川回來,上次譚霸的事還未聽說,正待拷問明白,再來稟告諸位老莊主。

哪知回家以後,他忽改口說是三老莊主的世侄,此來乃是故意犯險,準備被人擒回,以便稟告機密大事,井報上次不殺之恩。四少爺不信他話,嫌惡他醜俗,知道前事的人又無一個在側,四少爺認定老莊主的朋友不會有此膿包子孫,還待拷打,幸值六少爺着大孫小姐來請四少爺到雙柳溝西方陣地商量要事,見過此人,以及那日二金連傷賊黨六人之事和四少爺說了,才放下來,命林皋看守,等事完回來,稟過老莊主再說。林皋本來不甚清楚前事,因四少爺走後,譚霸再三哀求,並述從前三老莊主救他父親之事,林皋知道四少爺的脾氣,不敢輕放,四少爺事前不知此事,未奉老莊主之命,這類賊黨,就處置稍過也不能算錯,惟恐真是三老莊主故人之子,又見他說得可憐,特地前來,請三老莊主示下。

李清苕還未答話,彭勃笑道:“小三兒近來說話越嚕囌了,這不是那日向三弟磕頭套交情那蠢貨嗎,我們已然放了他,說過不準再來,又來作什?”柳春見孫、郝二老還未進來,不便久停,正不捨走,聞言乘機把雙柳溝遇見三敵黨之事說了。李清苕道:

“這就難怪了。他必是回去,二次被迫隨了同夥來此窺探,爲踐前言,不敢泄漏機密,又知這裡厲害,鬧得進退兩難。馮萬二賊一死,他如何還敢回去?心想假作與二賊一同失蹤,託庇在此。能容留他更好,不能,便等事完逃往別處棲身。他父爲人忠厚,只此一子,昔年曾再三求我收他爲徒,並說到家便命此子尋我拜門。我未答應,只允遇機照看。照他現在行徑,爲敵鷹犬似非本心。看在死人份上,說不得只好容他在此暫住些日了。所說機密大事,必是指那三寶密敕而言,見他倒是不必。我只可恨二金專門惹事,孫兒女們又愛生事,日前那等告誡,到底還是將馮春抓死。這等剛烈性情,留在這裡大是不宜,我們自然不怕事,可是敵黨中也頗有能者,未可過於輕視,似此膽大任性,萬一遇上強敵,或死或傷,我們向樑公借這麼一個畜生都不能保全,面子上多不好看!這畜生兇野已極,除我五人以外,小輩中雖有幾個製得它住,但多是年輕喜事,尤其鼎兒新近回來,更給娃兒們長了志氣。他們一半激於忠義,一半是爲友熱腸。告誡只管告誡,無如敵黨太不識趣,再三來此騷擾。自來我們伏波呷大漠莊不許賊黨妄入一步,如今卻來之不已,他們見了自是不忿。如若過分攔阻,雖然不敢不聽,未免顯得我們五個當老人的怕事。平日說這裡是另一天地,不受外人絲毫侵犯,一旦來了幾個稍微有點鬼名聲的賊子,便事事委曲求全,也與前言不符。畜生雖是通靈,終不比人,你我那些子孫學了這些年,就遇見能手,也可應付,況又佔了人多和地理的便宜,就敗也不致吃什大虧。

二金一味勇敢直前,容易受激,此時如說三兇要害樑公,它就能趕去拼命,我們向北天山好好借來,應該好好還人才對。我看事情已有轉機,或可善罷,如若傷得人多,三兇和賊頭陀回京無法交代,保不鋌而走險,與我拼命。固然不怕,好好安樂幾月,又值新年,何苦爲此狗賊敗興?三道嶺老賊見事鬧太大,不敢再隱,必將周氏父子真相泄露。

我們這裡又曾殺死多人,怎麼隱秘形跡,也被尋出線索。他知我們五人難惹,不是向北京告急求援,便是他們自己信使四出,廣約能手相助,一面再用三寶密敕到處調兵調將,事情一日不完,他的援兵也來之不已,伏波岬、白馬山兩地從此多事。最好少時由二哥將它喚來責說,一面令其回山。它如不捨母的,便令母的也隨了它去,事完再叫回來,或是兩地來往,此時卻須離此,免生枝節。”

彭勃聞言作色道:“二哥近年忒善良了!依我之見,一點不必顧忌,一面派人埋伏,斷他歸路;一面誘他來此,或是探準狗賊聚會時節,命令賢侄女與鼎侄帶上些人和二金埋伏呼應,專一搜殺那些不在場的小狗賊們。我弟兄五人同時趕往三道嶺,將所有狗賊一網打淨,索性半個不留!此舉不特敵人爪牙除去,多半以後要減少許多兇焰,保全許多忠義之士,並還落個永遠清淨,不是直截了當嗎?”語聲才住,忽聽門外有人接口道:

“二哥說得容易呢!”跟着走進兩個矮老頭子,一個貌相清癯,長鬚疏秀,根根見底,齊、彭、李三老俱是須發如銀,此獨黑色,好似一個三四十歲便留須的清秀少年;答話的一個身形奇矮而又枯瘦如柴,滿臉俱是皺紋,面黑如漆,前額骨外凸,生着一道一字濃眉,又黑又亮又長,兩稍長約寸許,看去鋼針也似,底下緊壓着一對又凹又圓的眼眶,烏瞳炯炯,隱射精光,鼻樑深塌,鼻孔卻大,朝上掀着,嘴尖腮縮。四老都是長髯飄胸,儀表非常,他獨生得這等醜怪生相,直似一個猴子,休說鬍鬚,連根頭髮俱見不到,柳春知道前頭是四老孫同康,最矮醜這位便是五老中的智囊水鏡子郝子美,連忙回身近前跪拜,口稱:“徒孫柳春拜見二位老大公。”孫、郝二老含笑喚起。郝子美隨向齊、彭、李三老說道:“塔平湖新收的門人資質果然不差,可喜是年輕人竟有耐性,識得輕重。

他由昨夜遇見陸萍起,忙到如今,雙柳溝二賊早死,想已來了些時,三哥怎不命他歇歇去?”齊良道:“此子內聰明而外渾厚,三弟知他累了大半日夜,原命孝侄領去後莊飲食歇息,想是他想拜見四弟和你,延宕未走。他既如此有心思,索性由他聽完再走也好。”柳春見心思被大老道破,不禁臉上一紅。

郝子美和孫同康因有一座被老和尚佔去,便同坐一榻之上,隨又向彭勃說道:“二哥倒說得好,今日來人竟無一個是庸手。我二人先在四哥屋內商量新年引逗衆家子侄孫兒三輩門人行樂之事,因已設有奇門禁制,估量便三兇親來,也至多逃了回去,決進不來,對於這些狗賊,原未放在心上,嗣聽瑩公來訪,正要出來敘闊,三嫂忽命人來說適令二侄女占卦,得知來敵甚強,身後還有能手,現時已在民位上與衆侄男女相遇,鬥得甚急,卦象上雖無敗兆,但是令賢侄女和淳于芳、鼎侄等本莊幾個好手都不在場,艮宮位上只六侄一人稍強,餘下均是一些娃兒家,如何能勝此大任?奇門禁制一被來賊識破,賊擒不住,還許吃人的苦,六侄率領這一夥,又多是膽大逞能,貪功喜事,不願仗奇門埋伏擒人,享受現成,必要爭先出手,益發示人以隙,好些都不放心。知道和三哥說,又要笑她偏愛六侄,事事關心,請我二人急速暗中前往,留意查看。我先也當三嫂愛子心切,多此一舉,陣法未有變動,現出警戒以前,本不想就走,無如四哥平日把姊姊的話奉若神明,己然應諾,非迫我同去不可。

“哪知三嫂果然料事如見,我這次爲了輕視敵人,竟幾乎失了算計!去時,因貪看伏波呷一帶雪景,並想春來在呷前崖頂上建一高亭,略微耽延,不曾飛起,正商說間,猛見良宮位上起了變化,雖然全陣無害,起因好似由於在民宮位上防守的人自行倒轉門戶所致,但看出有敵人乘機漏網衝出。我這次爲圖省事,所設奇門具有先後天妙用,自相生化,如非這些小娃兒們喜事,算計年內必有敵人來此窺伺,想趁熱鬧,又貪與塔平湖派來的後輩相見,反正敵人是走不進,直可不去睬他,本來不定要人把守都行,加上人力,艮宮位上又是三哥跟前的老六,照目前這些狗賊,自更萬無疏失,而這廝竟能識得此陣變化,乘其倒轉門戶之際遁走,分明行家無疑。一賊漏網看似小事,此間機密定被發現線索,有了戒心,以後圖謀更急。我們先沒拿狗賊當事,只任侄男女孫兒自去應付,未免率易。對方如在暗中請來能者,我們在有這多人,三道嶺還不斷有人窺探,事前竟無所覺,說出去都是笑話。此事最好將逃賊擒回,至少也應着人跟蹤趕往三道嶺一探。是否因爲今夜年祭,將娃兒們一齊喚回,無人往探,敵黨恰在此時趕到,恐他們年輕疏忽,見不及此,忙請四哥在震宮上坐鎮主持,防再生變。

“我親自趕到民宮一看,無怪三嫂鍾愛六侄,他竟和我一樣心思。今早來的共是五個狗賊,先在陣內雙方苦鬥,未分勝負。小娃兒家好強,不願再找人相助,又看出對方能手只有一個着僧衣的禿子最強,憑自己這些人,足可交代得過,下餘四賊固非庸手,但非六侄等之敵,何況又在自己陣內,佔有好些勝算。依了六侄,早就看出禿賊鬼祟,本不打算倒轉陣法,以防識破。除人以外暗中還有奇門禁制,一入伏中便難逃脫,這樣相持時久,令賢侄女等一到,豈不全數成擒?也是孫四侄女貪功心盛,又忙着回莊,不願與賊久鬥,也沒和六侄商妥,竟將陣法私自移動。當時雖將四賊困住,可望成擒,卻被禿賊看出此陣來歷和門戶方位,想是知道此陣玄妙,再不見機必無倖免,陣中煙光方一閃變,立即辨明虛實,連同伴也未打招呼,竟自衝煙御劍逃去。下餘四賊,有兩個劍術頗有根底,正在負隅拼命之際,六侄心細,恐隨帶弟妹男女吃了人虧,不能獨自追去,別人又未必能勝禿賊,知道事機重要,忙着一人飛往雙柳溝,告知令賢侄女與淳于芳,令其急速跟蹤趕往三道嶺去,如迫不上禿賊,也可探明虛實。我到不曾出手,旁觀不多一會,內中一賊先被四哥跟前三侄女飛劍腰斬,齊五侄孫又傷了一賊,因我喝止,才保住了狗命。還有二賊卻有膽智,一面運用飛劍以全力拼鬥,一面拿話激將,喝問何人爲首,等我在暗中道出姓名之後,忙說:‘既是川東五老俠在此,我們自尋死路,還白費力氣多挨時候作什!我等也是好男子,只爲一時疏忽受人籠絡,以致脫身無計。反正不免,以我們近年所爲,死也應該。諸位小朋友快請收兵,不必費事,我二人束手待擒,殺剮任便。如肯結一死緣,久聞五老異相,尚未見過,請在死前見識一回,並容我二人各寫一封家書,足感盛情了。’說罷,各把飛劍收回,把手往後一背。

“六侄也好,一面吩咐隨去弟侄男女退後,示意戒備,告訴他說:‘你適也聽到我五叔不許我們多事殺戮,你既知厲害,我們也不難爲你。事情自是五位老人家作主,要想都見一面,我們卻不能作主。現你被困陣內,先前你那同黨還是識得陣法的,我們又太大意,他逃時之難想也看見,就這樣前面還有關口,防守的人比我們勝強得多,加上身後追兵,此時是否逃脫尚不一定。我未奉命,不敢妄撤此陣,其勢不能飛行人莊,只好陪你步行進去了。遺書自是容易,不過不是觸犯我們必死戒條的,我們大漠莊世外桃源祥和之地,從未妄殺一人,擒你二人回去,只爲五位老人家有幾句話說,除非問出十惡不赦之徒,決不致死,就你二人該死,也另有一個地方送去。我們全家世外之人,你們再四來擾,方致如此。除剛纔死的這一個,因用無恥之言亂罵,激怒了我表妹,自己找死,算是我們所殺,上次五人二狗,連同今早雙柳溝死的馮、萬二賊,都是他們爲人詭詐陰毒,致將我們朋友家所養神獸金星神沸激怒,被其爪裂而死,我們只是攔阻不住,均非有意殺他。在這一帶還保不住,一入大漠莊境,命便保住了。如願相隨入莊,就請步行同往吧。’那二人也頗慷慨,六侄拿話套問,竟是有問必答,無不照實吐出。

“原來對頭真個機密權詐,所養有本領的死士,人都以爲只宮門三兇和六十三名鐵衛士算是最有本領的爪牙,哪知他另外還有兩撥心腹黨羽。一是他在藩邸時,由教他武藝的賊僧摩敖引進的七個門人,算起來懼是他同門師兄弟。這七人俱任爲御前侍衛,平日兩三人一班隨侍,寸步不離。對頭多疑,手下越有本領的人,他越不放心,獨於這七人卻是深信不疑,更給優厚的俸祿養着,永不使在人前露面,一味裝呆,使外人都認爲是他的宗室紈絝,專爲擺樣的御前帶刀侍衛,暗中卻使這七人專一暗中查訪手下黨羽的起居動作,每探一事必有重賞,有本領失節的能人,死在這七人手內的不知多少。被害人還在睡夢之中,一味在同夥中互相猜忌,因而時起內證,自相殘害,誰也不知主人如此陰險。這七人近一半年因爲害人太多,才被那明眼人窺探出了底細。此外還有三十六個高手,此三十六人中,會飛劍的倒佔了一多半,因這三十六人,半是成名隱退多年的異人奇士,先經對頭命心腹黨羽授以機宜,百計籠絡,勸誘逼迫,無所不至,等到對方或是爲了兒孫田業被逼無奈,不得不受他的網羅,或是感激知遇甘爲之用,等入秘籍成了死黨,他並不使其離家當差出山供職,平日仍聽其住在原處隨意行止,如無其事。可是由此起賜遺優厚,恩禮稠疊,並且勢力還大,當地文武大吏俱奉有密令,隨時殷勤慰問,備極尊崇,視如上賓,事情卻無分毫。不喜財勢優禮的人能有幾個?尤其這些被籠絡的,雖然身懷奇才異能,大多見道不深,對於兒女家業有了牽掛,想要避世入山而又不捨割愛的,一有兒女家人牽掛,自不免有許多世情枝節,以前避官避人,裝着村愚山民,儘管力敵萬夫,飛行絕跡,爲了田業子孫祖宗墳墓所在,安土不願重遷,隨便一個官差下役下鄉,就自己心中痛恨不屑出面,也須命人代爲敷衍,就是名頭高大,平日不甚斂跡,博得地方上尊崇官差不去-唣的,遇上應官應役的事,也須設法打點,承了情心還生氣,就便隱跡荒山不常與外人相接的,誰沒至親密友和不公平的事?遇上事來,就憑自身本領不去請託,也須親自出山費些手腳才能了斷,至於作威作福更是不能,可是一經受聘,立時坐在家中當大老,只不反叛,無論什事,隨意一張口一提筆之勞,立可生效,長年受人禮敬,所得之厚更不必說,今昔相去天淵,就算自身天性恬淡,不以身外之物與虛榮爲念,對於當道這等禮遇優渥,也必心生感激,過意不去,何況還有子女家人的日常絮聒感贊不已呢。長年受着人的好處,自不能不思報答,偏生對方本已爪牙衆多,收買這些人,一半爲了暗中培植勢力,以防遇強敵時備個緩急,好多後援,主要還是爲了前朝遺老故臣忠義志士太多,恐定國未久,民心不死,猶戀故君,一旦揭竿而起,這些異人能手多成勁敵,如若一體除去,不特本領高強,事太艱難,容易激變,迫使互相勾結,大舉相抗。自來大風起於萍未,星火可以燎原,並且殺之無名,除之非易,既失民心,轉多強敵,又知這班人多不喜作官,難於收服,於是想下這釜底抽薪高明柔克的狡謀,利用人好高好名的習性,不借三徵五聘,一味以虛禮尊榮羈縻,使其心有所向,兔爲敵用,一面因勢分佈,使這類能人哪一省都有上兩三個,平日卻輕易不去用他,老使承着自己厚情,過意不去,一旦遇上危急的事,自然一呼即至,甘心爲之效死了。以前人數還多,除有幾個窺破對方計謀,始終不肯上套,但是蹤跡已露,信使日夕在門,天數已定,無可挽回,對方好歹總以禮來,既不願因此與之翻臉,作那徒傷生靈、危及戚友、幹事無補之舉,又不甘心受他籠絡,而道未修成,世緣未斷,自身尚有弱點,不能棄家出走,只得百計推宕,婉言推謝,暗中自去慎密佈置,時機一至,立即棄了多年辛苦爲兒孫經營的家業田產,連同親友家人舉族遠引,遁往邊荒絕塞,篳路草萊,另闢世外桃源,以爲避秦之計。像那二人和三五好友外,還有中途悔恨逃隱以及因過自盡、老死的不計,現存只這三十六人,分佈各省,中有十之七八,自被收買到如今,尚是一次不曾用過。對方因是機密,而這些人雖然安富尊榮,自己也知對於清議不甚體面,除至近的兒孫家人外,絕口不向人提說,而去遊說他人網並致厚聘的來使,受了當道密令,更利用他這種不喜人知的心理,不特言動謹秘,並向他們叮囑,說:‘當道現以文教治天下,對於里巷遊俠之士,本在嚴禁之列,只爲老前輩道德人品迥異恆流,中心欽悅,又知志在山林,跡類遊仙,不得而臣,也不便以塵世爵祿委令屈就,僅就老前輩服食玩好所喜,略示國家尊崇高士逸賢之意,至於金珠財帛,乃爲老前輩的子孫羣從俱都領有庭訓,家學淵源,少年英俊之上,在老前輩尚未飛昇以前,雖未便使其遠離庭幃因時致用,一則當道愛才若命,求賢如渴,知道令父必有令子,特命後輩奉此買山之資,略供薪米衣帛之用,只是推愛連類而及,實與老前輩無於,只不可告知外人,以防那些名實不符之徒因而得志,一旦事犯當官,便以老前輩自解,不特厚污清望,反使國法難伸,且失當道敬老尊賢厚意。’一面又把前朝天柞已盡,歷數攸歸,當道並非謀人社稷,實系取之於賊,如何仁厚愛民等語委婉陳說,措詞十分得體。身受的本就有些慚於清議,自然隱秘不逞了。至於用他時節,更是特加榮寵。

“當道爪牙原分兩班,一是六十三名鐵衛士,由那爲首老賊錢善和、寶月禿賊率領,下餘人數最多的歸三兇率領。兩班人各不相轄,一內一外,都奉當道密令,互相刺探傾軋,輕易不均派出。這爲首五人多無實官,但是權力甚大,內而王公大臣,外而封疆大吏,安危禍福,只憑他們幾句密呈便可左右。雖仗着對方防備周密,法令嚴明,公然貪賄作弊危害大臣之事,尚還未敢,實權卻有,可是要調這三十六個援兵卻辦不到,非得遇上急事,自己萬分難了,柬手無計,拼受處分,飛騎密奏,由當道發下這三寶密敕,作爲當道親臨,纔可隨意調動,而去召的人尚須加個請字。這三寶密敕乃是一張絹冊,上有當道親筆寫的兩行字跡,餘下便是這三數十人自寫的名單。凡是列名在上,大都是自覺受恩深重無以爲報,再四向使人探詢意旨,使人又必再四代爲推謝,說當道只是尊賢,並無別意。等最後看出問的人實是過意不去,深知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如此優厚尊崇必非無故,已拼失節以圖報稱之時,方始微露口風,說當道尊禮的原有兩等人,一等是因新朝初立,尚有假名匡復的好亂之徒時思蠢動,當道善心仁厚,爲恐一動官兵,玉石俱焚,難分良賤,爲此徵聘奇才異能之士以備應用,一旦有事,可以不動聲色,派上兩人前去便可了事。這樣專誅首逆不治脅從,既可消禍無形,並免官兵貪冒,濫殺無辜,還免調敝民生,摧殘元氣,用心至善。這些高人雖也是感慕恩德效忠於上,自己力請,本年才由一位上的條陳,以前多遣鐵衛士去,並無此舉,更未出於強求,但他們聲望本事都比老前輩差,似你已然視若客星,如何可以屈與同列?好在人才夠用,真要有不了的事,自當奉請出山相助,不必與絳灌爲伍吧?請想問的人已拼失節,並且話己說出,就明知做就圈套也得去上,何況機密已然預聞,有了許多顧忌,不下水,又有何法自處呢?來使見事機成熟,這才約定時日,請來三寶密敕,使其列名其上,另外封一清高虛銜,告以這等名銜無異客卿,至爲清貴,只有當道一人能夠調遣,以下無論王公大臣,非見此三寶密敕均不能隨意邀約,平常的事已有專人辦理,無須勞動,雖有極優俸祿,但是一不當官,二不聽調,真要遇上急難大事,只管承頭的仍是宮門三傑,鐵衛士中正副領隊主持大局,那是因爲手下人多、情形熟悉之故,對於列名寶敕諸人,依然格外尊崇,第一非持有寶敕不能請往出力,第二人請了去,必須將寶敕供在當中,猶如當道親臨,方可開口相煩,待遇更是上賓,不同屬下,意思是這些都是當道客卿,與普通不同。

只是一節:禮遇固極優握,行軍之事,法令不得不嚴,當列名密敕之前,曾有自願矢忠的誓約,以後遇事如不盡心力,或是通敵背反,也須如誓自盡。除法條是寫訂在密敕後面外,另附有兩件賜自盡的物事:一件是個設有精巧機簧的小金瓶,裝在另一錦盒以內,中藏有用鶴頂紅等七味奇毒製成的藥丸,名爲忠烈七寶丹,一是由南疆中特產的四十五種毒蟲毒草淬鍊而成的一柄小毒刀,名爲賜福神刀,刺中人身,稍微破點皮膚,不必見血便自封喉。連那絹冊名單共是三件,三寶密敕之名便由此起。雖然法令森嚴,誓言惡毒,因是事前曾經再四婉言勸阻,詳說利害,不令列入,完全出於自願,既已矢忠效命,本無背叛之意,法條多酷,也是具文,與己全不相干,不特不以爲奇,轉覺有此一舉可明心跡,此後以身相許,成了對方忠誠奴僕,再受優禮也可無愧了,卻沒有想到對方早知此輩不會背叛,所重的實在辦事不力臨敵畏縮等輕描淡寫的未兩條上,因爲養着這些虎狼,終非他們之福,以後異己之徒殘殺既盡,便用此輩不着,現在固屬機密,日久不免傳出風聲,紛起效尤,民多尚武,爭習奇能以望榮寵,太平之時,不犯以大好金帛養此閒人,品行不好的還藉此擅作威福爲害地方,使官府難以爲治,助長刁風,兼伏亂萌,如不收用,隨時俱是禍根,故以巧計愚弄,在強敵未盡以前,一面利用他出力火併,勝者先去強仇,敗者設詞僵激,引使其愧忿自盡。好在人多,一面故作震悼,轉怪其不應如此愚忠,以身殉職,對於遺族優加撫卹,使後來的人見此榜樣自然激勵,稍犯戒條更是無顏存活,反正連敵帶我都算上,這類人去得一個是一個,只要題借得好,每滅一處強敵,先去掉兩個未來內憂,能使日久雙方同時消滅,纔算稱他心意。爲防立得功多,異日有什分說,本又養着不少死士,樂得使他永遠承情過意不去,所以不是萬分扎手,決不輕用,每一用上,如不馬到成功,照例必有傷折。這類事雖然回數不多,這些人哪一個不聰明?有上兩三回過去,自然有人省悟,無如身已上套無計可施,好些都想趁着機會,不等調遣,作爲無心撞上,趕來立上點功勞,算是報了前恩,跟着急流勇退,設法隱遁,事如不濟,未奉明令,從旁幫忙,或許能免一死,等他發下寶敕另調能手,再合力上前,因人成事,總比指名調派的安全。這類多是俗累不重,子女家人不多,而又較有心計善於取巧的,否則仍是不行。上次嵩山失事,一半吃了此輩好猾之徒的虧,否則也不致那等慘狀。

“今日兩死人,乃鐵衛士中能手,受擒兩人,一名夏雪峰,外號長爪仙猿,一名劉桂,外號鐵仙劍,俱是東崑崙派。因爲前年雲南王人武往青城訪友,漏了蹤跡,被三兇知道,認着奇功機會,一面着人邀劫,設下穩中之汁,利用他好勝心情,當時不勝,出語激將,約下時地比鬥;一面密告當道,因知工人武乃前朝嫡裔,本身劍術己自高強,並有小公主獨臂神尼爲助,恐吃不住,還沒敢據實上聞,只說發現一些形跡詭異似存不軌的好人,但是本領特高,恐其漏網,特請發下三寶密敕,隨時調遣能手,以防萬一。

當道明知中有出入,未奉使命,發現敵蹤立即上聞,爲求萬全,並還不敢貪功自恃,終是效忠於己,當時也未揭破,準如所請。哪知王人武赴約以前早已識破好謀,只爲素日好勝,故作不知,如期趕到百泉會場,暗中並帶有不少能手。神尼見侄兒冒險,也自暗中趕到,只一場便傷了十四個強敵鷹犬,三兇所調兩個能手也一傷一敗。三兇如非見機先留退步,也自難保,總算事情機密神速,手下全是心腹能手,又死了十之七八,一見不敵立即收風,等次日當道所命偵騎趕到,已經殺了幾個無辜僧道和一俗人,做好手腳,把調去的人也逼死了一個,把假功勞分一半與另一人,一面向那人告以不得不爾之險。

那來查探行蹤的鐵衛士,又以來路上不合受了三兇愚弄,不曾趕到當場,恐受嚴處,儘管疑信參半,還須與三兇勾結,照他意思回報,這一來雖做得乾淨,卻給嵩山多種了些禍根。當道見死了這多爪牙,又自盡了一個能手,才得全勝,不由不信,除疑心還有逃走的餘黨,責令隨時訪查搜殺外,對於存亡兩面都給了極大的賞號。那被迫自殺的,便是夏、劉二人的同門好友,而冒功得賞的也是至交,目擊此事,不禁心寒氣短,一面自己準備不久以詐死免禍,暗中告知夏、劉二人,令其設法勇退。二人恰巧只有兩三個門人,無什家累,不過山東人素重信義,覺着雖上了人的大當,終是受過人的優禮尊崇,不報而去問心不安,且易爲人所笑,好友之死又是三兇所激,出於自殺,當道還在夢夢,便想立功再走。

“嵩山之役,一則未奉調遣,又以人在遠遊,事後方知,未得趕上。近聞嵩山小主被玉面神鷹金雷和劉莽保定,脫出羅網,間關萬里,來到這大漠窮邊,一路之上偵騎密佈,險阻叢生,前面既有追兵,投的又是虎口,按說就被逃到地頭,也是束手成擒,萬元幸理。哪知一到哈密,便在去三道嶺的途中失蹤,起初追的人沿途搜捕,只被滑脫,人還沒有傷折,等追到這裡,頭一天趕上大雪,先是兩名精悍手下忽在雪中失腳,屍首俱無,跟着到了三道嶺,頭兩撥楊燦、馮春等人幾乎中人反間之計,與老賊起了內證,跟着又折了幾名健將,直到宮門三兇中的陰陽手碧眉俞天柱。鐵翅子秦賢趕到,仔細推詳,雖然看出破綻,知是敵人之計,無如主客異勢,一強一弱,明暗懸殊,當天被一個不知姓名的女子,用梅花飛針將俞天柱手上酒杯打破,下一警告,等飛身追出查看,人已無蹤,先就栽了一個跟斗。並且就這一日中,有名的燕山五鼠被人毀了兩個,由此起常時損兵折將,失意丟人之事聯翩而來,休說嵩山逃出的朱、金、劉三要犯尋不見蹤跡,連窩藏犯人的巢穴都找不到一毫線索,敵人輕易見不到,真要撞上,十九沒命。據逃回的人說,所見到的,除兩三個精通飛劍的蒙面少年男女外,還有兩人也是神出鬼沒,行蹤飄忽,來走如電,不可捉摸,一個好似西北諸省傳說的北天山飛俠老少年神醫馬玄子,另一人是個中年漢子,也自稱爲老少年,不知姓名。最奇怪是前後共有三次人遇見,所說年貌神情口音俱似一人,身體的高矮胖瘦卻與各人所見不同,過不幾天,又有五人和兩條藏狗失蹤,逃回的人堅持說是被一怪物抓死,逃命時有一人跌落浮雪坑中,爲毒荊刺傷,幸遇一異人解救才得活命。

“那號稱宮門三傑的三兇,本領以俞天柱爲首,和秦賢均精飛劍,只馮春一人較差。

他以前也會一點劍術,因在華山西峰追一逃人,用飛劍逼其束手就擒,遇見秦嶺三老,將飛劍毀去,又破了他的內家氣功,再四哀求才得免死,命雖保住,可是劍術已不能再煉,仗着武藝也是好手,人又刁狡,更得副手心腹好友萬子靈之助,手下網羅的能手不少,當年他主人害死親兄曾與密謀,積功頗多,所以仍得寵位。當初本只他一人領隊,俞、秦二人原是他的引進,因三人均會飛劍,本領出衆,遇事時常成功,纔有了三傑三兇之名。日久對方見這三個鷹犬功高勞苦,本領既比人強,又是結義弟兄,漸生疑忌,假作升遷嘉獎,把三人分作三起,各領一隊。俞、秦二人均非善類,先因馮春是他引進之人,又得上心,身是副手,一切由他稟承交派,雖覺他好些坐享功勞之處,因有引進之德,也還相安。這一分開,彼此權勢相捋,加以獎罰分明,一律待承,先還無事,等兩次功勞建過,恰巧俞、秦二人功成受賞,馮春因非敵人對手,幾得處分。俞、秦二人受了主人權術駕馭,不特不以負心爲恥,轉覺馮春昔日只是因人成事,離了自己便不能行,平日隱昧自己的功勞獎賞,無論出力與否,均是他得頭份,幸而主上賢明,否則不知埋沒幾時!感恩之餘,越發摧殘忠義,聞命即行,無不如志,這等作法,自然眷遇益發優隆。馮春既不服二人蓋過自己,又憤二人背德負心,一毫沒有照應,使己難堪,幸是主人念功優容,賞齎仍厚,否則豈不被他壓了下去!心中恨毒,卻難明言,只是暗伺二人嫌隙,井用萬子靈的計離間,漸漸三人都成了陽與陰違,幾於水火。主人正要他們如此,每遇急事,燕山五鼠次一等的死黨出去不能成功,便派馮春率人打頭陣,跟着俞、秦二兇隨後趕去,務使互相爭功,好爲賣死力氣。秦賢比較忠厚一些,知道智計不行,還不十分自恃。俞天柱既負自己智勇雙全,劍術高強,又有得力助手,多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下,加以每出必勝,益發認爲馬到成功,目中無人。初到時十拿九穩,幾次挫折過去,覺出不好,知道他那位主人決不許手下曠日無功,照例一見敵人便須飛報,請示頒下三寶密敕,另調能手。馮春以前在外連番失挫,未受處分,便由於此,有時直說連自己去都無用,非頒寶敕調請高人不可。爲此生氣已非一日,時向主人陳述不平,說馮春恐己立功,他不行還恐別人分功,密找外人,自己將來出外效忠,決不似他這樣動輒求援外人,勞師動衆。人前背後,大話已然說過多次,如今有何顏面請求調人相助?拖延了幾天,看出形勢日非,傷人太重,和秦賢一商量,才知秦賢比較謹慎,恐隱匿不報遭受處分,因他好勝心重,又有前言,不好意思,總算還看同舟之誼,把事情攬自己身上,已飛章求援去了。俞天柱雖覺此舉合心,但是秦賢近年也有嫌隙,背己行事,外表是顧自己面子,內情不知如何?方自疑忌,恐被中傷,後悔不該遲報,又算計往返萬餘里的途程,寶敕頒到尚須時日,敵人不知出什花樣,與其坐而受制,動輒得咎,轉不如親自趕往面陳一切,既卸重責,還兔同黨傾軋,正打算飛行入京求援。哪知他那主人把嵩山逃人十分看重,再見連三四起派出的能手偵騎全都無功,據各省飛驛奏報,追騎已達甘、新各地,逃人尚如神龍行空,僅露鱗爪,不可端倪,深知新疆素爲遺民逋逃之蔽,各部族繁雜,地土又復廣大,地利物產雖未開闢,均極富厚,越認作腹心之患。三兇貪功好勝,難保其明知不行仍要強爲,以致多所傷折,釀成鉅變,早不等奏報,三兇離京未久,跟着便用驛遞,將三寶密敕暗中發下,就在昨晚俞天柱激令馮、萬二人前來窺伺打點,藉口探敵揹人起身以前,到達哈密。隨護這密敕的還有六名鐵衛士,這六人名爲護敕,並不隨同驛馬行走,所奉秘命,也只知主人賞賜哈密辦事大臣,有一小箱上賞,必須留意能否安然到達。失落也不妨事,只要知道失盜時情形,更不許隨同上路,只隨時隨地留意,到了地頭,自隨三兇調遣。六人依命而行,分飾各色商旅,在驛馬前後出沒窺伺,並不近前,並不知那小箱乃是尋常賜物,另外還有三寶密敕,照例又是聞命遵行,向不許問,直到哈密,當官開讀,才知就裡。事情如此機密,連他心腹爪牙,俱未知曉,所以塔平湖和大漠莊兩處也是到後方知,事前毫無所聞。接旨的人知道重要,不敢疏忽,立請那六名鐵衛士分人去喚三兇來接,一面加細防守。誰知去的人走到中途,便吃仁賢村周氏弟兄與淳于姊妹擒去,閉入暗穴以內。那辦事的臣久候三兇不至,心中驚疑,正打不起主意,恰巧留守三衛士中有一人自負本頭,以爲事絕機密,無人得知,又值殘年歲除深夜之間,仇敵決想不到,意欲自行送往三道嶺去,爲防萬一,還命兩同伴分作兩起,悄悄去往前途探道開路,並作接應,並把主人的千里馬騎去。滿擬遇上敵人,憑這匹快馬也衝得過去,何況萬無泄露之理。哪知周氏弟兄向前三人詐出實情以後,早和陸萍入城窺探,盡得虛實,正好一人對付一個,最後由陸萍就來人飛馬走出西關外驛路不遠的快馬背上,用他專習的內家輕功,把密敕盜走,剩了空箱,卻放來人去和三兇等見,使他知道。

“事有湊巧,對方發下三寶密敕仍不放心,正趕上鐵衛士的領隊禿賊寶月假滿進見,便命他隨後趕來。寶月新收二徒,正想使其立功,便在原隊中選了幾人一同上路,不合私心自用,疑心天山諸友是他對頭,心憤三兇平日趾高氣揚,知非樑公之敵,意欲看他丟完了人再行出手,故意耽延,不先趕到,直到密敕到日,纔來哈密近郊廟中住下。先不往三道嶺,只命新收二徒與當地官送信。二徒恰是酒鬼,在西關酒肆中一耽延,陰錯陽差,沒有遇上那幾名鐵衛士,等見官回廟,禿賊一聽前情,便料兆頭不好,否則俞、秦二人俱擅飛行,得信晃眼即來,決無延遲之理,前行三衛士如若失風,後去三人也無幸理,尤其這前後六人俱是自己手下,不顧再鬧排場意氣,立即飛往三道嶺。快馬已到,衆人剛發現密敕被人盜去,這一急真非小可,禿賊途中還曾細心觀察,幸是周、陸諸人正好得手,沒有撞上,否則便非吃他虧不可了。當禿賊寶月與三兇愁急之際,夏雪峰、劉桂二人正由甘肅訪友,得信趕來,只聞說逃人滑溜,身後尚有能者,還不知道詳情,認是立功退隱的機會,也在這時到三道嶺與俞、秦諸人相見,一商量,均認爲上次五人二狗失事之地和那怪物異人均極可疑。事前馮、萬二賊也想到此,再吃俞天柱一激,已率譚霸先去,因事難拿定,此外還有常時傷人尋事的馬玄子和那中年漢子,蒙面少年男女以及天山諸俠都在可疑之列,於是把人分作兩起。禿賊自領兩名得力下手和夏、劉二人來此查探。禿賊十分自恃,來時還故顯形跡,一路說笑,談論擒人搜敵之事,毫無忌憚,心想前幾撥每次派人出來搜敵,多半一離三道嶺,走不多遠便出亂子,認定敵人密伺近側,弄巧連三道嶺老賊家中均有耳目,這等行徑可以誘敵,尤其那傷人次數最多的馬玄子和由山西新來、與玄於同以老少年爲外號的怪人,必要出面。不料玄子和山西新來的怪俠王獅叟因見嵩山少主的病醫治痊癒,三兇伎倆止此,無什能爲,塔平湖周山主又再三勸他二人不必多殺,覺着三逃人已到了白馬山,決保無事,打發三兇諸敵黨回京,已由我五人應承下來,一時無事,加上王獅叟久慕狄家叔侄大名,尚未見過,極思一晤,便謝了周、陸、淳于姊妹諸人挽留,就在禿賊離三道嶺以前,由玄子陪往北天山穿雪頂去見樑公,就在北天山過年,要過破五方回塔平湖。一面陸萍得手以後,早派人連夜各地傳報,只淳于芳和令賢侄女尚在周家,天明前始騎馬回莊。因禿賊自作聰明,照他胡猜,由三道嶺到紅山嘴一帶四處窮搜,耽誤了不少時候,天亮方來雙柳溝,並在沿途遍尋有人家的地方訪查,又把路走岔,不然還不致自投死路,一到便入民宮絕地,損傷隨行黨羽呢。

“令賢姊妹昨晚得信,便應舍了乘馬一同飛回。這兩個女娃兒家也真膽大包身,因她們一班小姊妹,近日情分越發深厚,尤其令賢與四哥跟前兩個侄女和她最好,見後日已是除夕,令賢侄女家有老親和各門尊長,須過初三出門拜年始得相見,要分別好幾天,本不捨得,加以我們弟兄向禁子女炫露,他們以前只知令賢等家學淵源,尚不知劍術也有根底,又只老輩的交往,雙方小姊妹們只前去年各請春宴賞花,互來往過兩次。因是人多,當主人的忙於接待,未得深談,令賢等平日謙退溫和,看不出來,平日更難得見到,而這兩次均值淳于芳有事他往,歸來聽說,先未在意,最近兩月,才聽玄於等人說起令賢姊妹諸人的本領,欲羨非常,因這裡小輩姊妹一向深居簡出,無由得見,又恐我們笑她輕狂,自行登門求見,藏之已久,直到這次爲救逃人,齊、孫諸侄女三探三道嶺,連戲三兇、老賊諸敵黨,淳于芳先聽人說三道嶺來了女劍俠,便猜是我們這裡的人,忙趕了去。第一次遇到的偏是兩個外人,一半爲了這,一半也爲慕諸侄女之名而來,意欲人前顯耀,引令賢等出去,不料遇見淳于芳。這新來二女,乃昔年武當七女仙中摩雲霄孔凌霄的門人,算起來也並非沒有淵源,無如雙方都是年輕性做,上來彼此誤認對方是她所尋的人,一面是想看諸侄女深淺,志在激將,略試高下,再行定交,一面是太護自己人,儘管和令賢等未見過面,嚮往已久,各自話不投機,便引往紅山嘴附近無人之處鬥起劍來。令賢等三人正救完人,回來撞上,淳于芳的貌相裝束早就聽人說過,也是孫三侄女性子忒急,見對方由一對一正改爲合力夾攻,一面又是自己人,心中不忿,立和四侄女一同出手,話又有點傷人。雙方本是平手,加上這兩姊妹,自是不敵,令賢恰是後到,等看出二女不像賊黨,見她勢已不支,口說無及,便把那晚向大哥要去的芙蓉劍放出去,將雙方劍光隔開,一同情由,意欲和解時,二女性烈,誤以爲侄女們恃強逞能,有意給她下不來,將她打敗,再裝好人賠話,當時說了兩句氣話,便自負氣飛走。淳于芳和令賢她們俱喜結了良友,由此起連日往還。塔平湖諸女武功雖有根底,會劍術的只淳于芳和石鐵華兄的孫女石燕玉二人,他們老輩中雖有幾位精劍術的,但是好劍難求,人數又多,遷延至今。本門劍術乃峨眉心法,令賢等三人對友熱腸,知無不言,又知正邪各派三次峨眉鬥劍時所殘毀斷落的飛劍仙兵,事後散落在後山的,被大哥和三哥全拾了來,借用天洪爐,重新鼓鑄出一百七十三口短劍、幹四百五十一根飛針,現在這兩種還存有不少,如能分得一些,學習飛針飛劍便不發愁。令賢侄女們素來大方,因她三人手裡各有數十根飛針,先每人分贈了兩三根,又答應代向我五人求劍,所以她們高興非常,隨時都在討教。昨晚得信,堅不放行,強留到傍明才行分手。因淳于芳不捨愛馬,便和令賢同來,孫三侄女姊妹空中飛行接應。原定遇見敵人一來撩撥便與交手,禿賊這一耽延,令賢她們反倒趕在前面,竟未遇上,否則禿驢到紅山嘴以前必與侄女們相遇,這一動手,必當敵在附近一帶,不致誤人陣地,夏、劉二人不致成擒,我們少知好些機密,雖將三寶密敕得到手中,只恐還不十分順手呢。

“禿賊可惡已極,更精妖法,煉有九寒沙,陰毒非常,適才良宮被困,原是一時疏忽,嗣被看出本門奇門禁制,幸是上來想要生擒我們的人回去拷問,及彼看破以後,因見對敵的盡是些少年男女,不知我們託大,誤以爲我們佈下全陣誘他入網,暗中必還有人主持,具有極大威力,再不見機先遁定必遭擒,陣中門戶略一倒轉,又誤認爲是中樞要地業已發動,自覺身落入網,立於必敗之地,有力難施,再不見機便難脫走,多少年的名望丟人不起。我這次陣法雖是粗率輕敵,不曾全備,到底玄門妙用與衆不同,禿賊逃時仍用全力,還乘門戶倒轉的空隙才得衝逃出去,越發害怕,連頭也未回便自溜走。

他所統鐵衛士素與三兇等對立,互相忌嫉,來時向俞、秦二賊說了大話,一出馬便損兵折將,僅以身免,尚幸俞、秦二賊失去寶敕,也有極大罪名,此時有賴於他,正是急則勢合之際,否則拿什麼面目回去見人!禿賊大約還是難得受此挫折,他素來狠毒,又料定我們住處不會太遠,恨極定施邪法,發動九寒沙,以圖一網打盡。事雖昏想,但此賊狡猾已極,不會再來上套,寶敕已失,與他無關,非將他擒到此事決然難了。九寒沙只樑公有寶能破,可惜玄子早走一步,不然讓他帶信,就樑公不願下山,將他那件法寶借來也是一樣。禿賊在負虛名,照六侄說,飛劍也只尋常,此沙一破,擒他便容易了。照夏、劉二人說他這邪法,連設壇帶施爲不過三個時辰,我回時已有抵禦之法,不過只能相持,不能輕易破它,以免毒沙散落遺患無窮。令賢和淳于芳決迫不上,此沙對面應敵,本是隨手可發,先我只知有人在陣中逃出,不知便是禿賊。二女已然先走,原屬可慮,幸而令賢謹細,既把大哥芙蓉劍要去,又向三嫂借了件玉符,足可無害。她二人到了那裡,一見禿賊行法,定必飛回。現在全莊人等我已傳知,只恐今晚年飯吃不舒服了。”

李清茗等郝子美說完,笑道:“五弟不消多慮,你可知瑩公禪師和蘇、邢、姜三道友便爲這禿賊而來的麼?”郝子美笑道:“適因三嫂催行,只在起身時和四哥來此,與諸位道友匆匆一面。瑩公自那年金頂坐關,已言今後一意修禪,不再與人動武,故未敢於奉勞相助,若肯出手,要擒禿賊,也無須再煩樑公了。”彭勃接口道:“聽說禿賊還有一個好幫手日內要到呢。”郝子美方問:“是誰?”忽聽破空之聲甚急。李清苕微訝道:“大侄女回來,淳于芳爲何沒有破空之聲?定有失挫無疑。”齊良也說:“大女飛行如此急遽,邪法必已發動。”語聲才住,一道劍光已如驚虹電掣直射進來,落地現出齊令賢,手上抱着淳于芳,人已昏暈過去。齊令賢一面把人放在齊良座榻旁邊,口喚:

“妖僧邪法厲害,已決發動。爹爹諸位叔父快作準備,以防莊中人等受傷。”五老點頭。

郝子美笑道:“我們已知道了。你先把你結義妹子送往後面三嬸那裡,醫好再談詳情吧。”齊令賢見衆人神情暇豫,知道無害,才放了心,重將淳于芳抱起,往外便走。旁立的孫孝等四小俠也要跟去,李清苕道:“孝孫且慢,你把柳春領走。我們雖然不畏寒沙之厄,到底初經,不知它的深淺。柳春想已飢疲,再如不走,萬一少時難行,在此不便。你可將我這粒寶珠帶去,以防不測,稍見異兆,改由地道中行便了。”柳春聞言不便再留,重又向衆拜別告退。孫孝口答:“三姑父不必擔心,今天是出場的人,姑母都給有一道護身符。本來沒我的事,強和姑母討了一張在此,足能保這幾人無事,怕這妖法作什!”隨說,仍笑嘻嘻將珠接過。郝子美道:“我已準備,怕是不怕,你們小娃兒終是謹慎些好。”

柳春隨了四小才一出門,孫孝便對李-道:“你兩個老要跟着我們,現在沒有什事,三姑父又不許我們在香雪精舍等看熱鬧,一會妖僧九寒沙便要發動,你兩個該回到六嫂屋裡去了吧。”李晃聞言,扮了一個鬼臉道:“娘和嬸嬸姑姑他們都忙着過年,安排年祭,我們回房去有什意思!你討嫌我兩個也無用,反正是跟定你了。”孫孝道:“跟我作什?我安置好柳賢侄,也回家去了。路還有老長一段,要是妖僧邪法厲害,毒沙飛來,我只一道靈符,怎顧得這多人?你兩個又愛多事,不肯聽話,萬一出什差錯,你娘又該怪我起頭鬧的了。我看還是由我順便先送你們回屋,不跟我們去的好。”李晃笑嘻嘻道:

“小表叔,你把我們當廢物呢!妖僧來了,你自照應小表娘娘和柳大哥。我們不要你操心,中了邪法,決不與你相干如何?”孫孝作色道:“你娘已知道同我一路出莊,出事怎說不與我相干?要肯聽話也好,偏又遇事逞能。你再不回屋,我路過小靈湘館告你娘去。”李-把小嘴一呀,接口說道:“哥哥,我們走我們的,誰希罕與小表叔一路!沒的多個管頭,就妖僧來了,也未必出得了手。有的是日子,明天我們偷偷和三表姑說,叫她帶我們出去好了。”說罷,負氣拉了李晃使要往側走去。孫孝搶前攔住,說道:

“這麼去不行!我當你娘一路出來,必須當面交人。你還沒看出對頭有多厲害,三姑父和諸伯叔說話都不要我們在旁聽,你們想照早上說的話做,如何能行!三表娘娘多護你們,也不能由你一性,大膽冒險。”

孫環從旁勸道:“哥哥,就容他兩個跟去吧,難道妖僧狗賊們當真敢到莊裡來麼?”

孫孝急道:“你知道什麼!適才淳于姊那高劍術都受了傷,這是好玩的麼!先出莊時,他們口說得多好,遇上來人只是見識見識,決不動手。他自知年輕,本領不行,還害怕呢。剛出莊門便變了卦,偷偷和我說,他爹近一年來,吃他二人磨不過,竟背了他娘暗中傳授劍術,並還各給了一丸飛劍。他二人怕六嫂知道,練時揹人,只有三姊知道,姑母也許看出來。說因此老想找人一試,背後和三姊說了兩回,如非怕他娘不願意,又覺大小,今早便帶到雙柳溝去了。難得他娘今早肯放他出莊,如真有敵人偷偷來此,叫我千萬讓他二人上前對敵,後來久候不耐煩,竟說他常聽他爹解說奇門妙用,識得出入門戶,意欲偷偷趕往前面尋他爹湊熱鬧去。共總每人煉了一粒劍九,我雖沒見才煉多時,能有多大本領,便敢和強敵相對!我知姑父爲人精細,進門便朝他二人細看,頭次叫我帶柳賢侄去後面安置飲食時,不是叫你和他二人留在那裡吃點心,不叫去麼?依我看來,三姑父必已看出他二人的心意,後來實是有話不願當我們小娃兒說,才叫一起走的。隨我們玩無妨,無如他二人多大亂子都敢去惹,防不勝防,適在莊前,又說本莊長年安靜,難得遇到這好機會,各位父母叔伯又有早日平和了解之意,再不趁早殺死兩個狗賊就錯過了的話。我想起今春他兩個哄着二金揹他上北天山獵熊,如非雙方有人,幾乎沒被妖道拐走,再看他二人適才揹人做眉眼,打手勢,聽說妖法厲害反倒高興,一點不以爲意,越想越覺可疑,不但親自送回,還得把這些話向他娘說,出錯就來不及了。反正得把人送到,再走由他。”

李晃聞言慌道:“好表叔莫這樣,我們定聽你的話就是。並非別的,我娘和別位伯母不同,管得太嚴,年底下誰都有得玩,獨於我們,除了在爺爺跟前,輕易不許亂走一步,一回屋去,便逼我們寫小楷,又不許錯寫一筆,說是藉此磨鍊性情,真個難受已極了。再要聽說妖僧狗賊們要來,除等半夜年祭,休想離屋一步,有多可憐!哪似小表叔和衆兄姊們,放了年學便自由自在呢。”孫環笑道:“你還說呢!這還不是你兩個平日膽大淘氣自作出來的!哥哥你聽他說得可憐,好在三姑父只說同往後莊,並未命他回屋,有事也好推託,何況今夜這情勢,決不會有,晃侄也只說說,決偷跑不出莊去,我們再留神看住他,怎會出什亂子呢?”李-道:“這話有理。都是哥哥藏不住話,什事都先說出。小表叔素來膽小,便害了怕,其實我們怎會闖禍呢?”孫孝道:“你頂壞,休要拿話激我!逼你回房寫小字也實氣悶,依便依你,只少時有什動靜,要不聽話妄自出手,那卻莫怪我向你娘盡情舉發,從此不令衆人理你。”兩小弟兄同聲喜道:“那個自然。

就有事,也是小表叔在前頭,非等你擋不住,我二人決不伸手如何?”孫孝斥道:“少說!沒那個事。我雖不知你二人劍術深淺,比我決強不多,別的還有什麼奇處!比你兩個練得年久的好幾個,姑父都恐不濟,都嚴囑只許用以防身遠害,不得輕易出手,你們便敢自命不凡麼!”說時,五人已然走回長廊,取路往後莊繞去。

柳春瞥見李晃弟兄口角微笑,暗使眼色,方自尋思,二人身體雖是天生矮小,細看至多不過十二三歲,聽口氣神情十分自恃,難道點點年紀也是劍仙不成?忽聽李晃答道:

“我們不是說小表叔不行,是爲我二人也有一道靈符。萬一人多符少擋不住,我們再把符放起,不是力量大得多麼?”孫孝驚問:“你們如何得到?”李-插口道:“哥哥真愛說話!實對小表叔說,我們這符還是今早出莊時稟告祖母,祖母自己賜的,說是近來多事,小孫孫淘氣,你娘照管不許多,帶在身旁闢辟邪吧,我們就帶上了。方纔爺爺必是看出寶光內藏,曾對我二人看了一眼,正想開口,人就來了。爺爺何等高的目力心思,如見我們有什險難,早說話了。”孫孝聞言意似疑異,想了想又問道:“那符和我的一樣麼?”李晃方要答言,李-搶口答道:“大致相同,不過祖母親手掛的,加有靈文咒語,威力想似稍大,不許解看,也許防我二人淘氣,亂試着玩呢。”孫孝笑道:“你看還是三姑母愛你二人不是?照姑父姑母這情形,自然無害,到底還是小心些好。”

五人邊說邊走,已經過不少亭榭院落,天色還只申初二刻光景。當日天色甚好,雲日清明,到處鬆雪交映。柳春側顧右方大片池塘迴廊曲檻間、紅橋盡頭處一個月亮圓門,遙望門內,修竹千竿,戴雪挺立,高出牆頭丈許,方想夏日竹院風清,蓮葉雲碧,定是一處納涼盛地。孫孝笑指道:“那圓門裡頭便是他娘住的小靈湘館,這時必隨姑母,和諸位伯叔母嫂姊們同在‘得天堂’佈置年下公祭典禮,不在裡面。我樂得做好人,怕他二人淘氣,嚇了玩的。”李晃聞言,又扮了個鬼臉。五人正在說笑,忽聽來路空中有人喝道:“敵人運用邪法毒沙來犯,已然發動,全莊人等如無護身禦敵之能者,速退地室!

或是另覓善地以防萬一,候令再出。”隨見途中所遇男女人等,有七八個分向右方小圓門和前面一所樓閣中如飛馳去。

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引子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一二回 黑颶肆狂威 邪火無功歸大化 玄冰森冷煜 陰雷一擊奏殊功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引子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一二回 黑颶肆狂威 邪火無功歸大化 玄冰森冷煜 陰雷一擊奏殊功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引子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引子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引子第一二回 黑颶肆狂威 邪火無功歸大化 玄冰森冷煜 陰雷一擊奏殊功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引子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九回 山堂演武 元日盛軍容 梅館延賓 良宵開夜宴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引子第九回 山堂演武 元日盛軍容 梅館延賓 良宵開夜宴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九回 山堂演武 元日盛軍容 梅館延賓 良宵開夜宴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九回 山堂演武 元日盛軍容 梅館延賓 良宵開夜宴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一二回 黑颶肆狂威 邪火無功歸大化 玄冰森冷煜 陰雷一擊奏殊功
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引子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一二回 黑颶肆狂威 邪火無功歸大化 玄冰森冷煜 陰雷一擊奏殊功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引子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一二回 黑颶肆狂威 邪火無功歸大化 玄冰森冷煜 陰雷一擊奏殊功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引子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引子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引子第一二回 黑颶肆狂威 邪火無功歸大化 玄冰森冷煜 陰雷一擊奏殊功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引子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九回 山堂演武 元日盛軍容 梅館延賓 良宵開夜宴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二回 古洞藏兵 環攻二寇 靈狒衛主 獨裂窮兇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引子第九回 山堂演武 元日盛軍容 梅館延賓 良宵開夜宴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八回 一旅望中興 此地有崇山峻嶺 沃野森林 夏屋良田 琪花瑤草 幾人存正朔 其第九回 山堂演武 元日盛軍容 梅館延賓 良宵開夜宴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一○回 午夜響寒潮 志決心堅 荒山臥雪 青春迷奼女 危臨夢醒 魔窟沉丹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九回 山堂演武 元日盛軍容 梅館延賓 良宵開夜宴第七回 微隙溯天山 一劍沖霄逃厲史 輕雷殷地軸 萬花吐豔燭遙空第三回 晴雪豔梅花 無限香光籠勝域 智囊擒寶月 千重劍氣盪寒沙第一一回 冒霧上天山 巧遇奇童獲異寶 衝寒行地竅 忽生急智得神兵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一回 燈火燦長街 酒肆深宵驚怪客 凍雲橫大漠 冰天雪地馳飛橇第六回 九月照孤峰 滿地碧雲開竹館 銀花明萬樹 騰空彩焰燦春宵第四回 邪霧漫長空 滾滾星沙飛碧青 彩雲籠大漠 森森劍氣擁金舟第五回 制妖僧 高人懷遠慮 觀壁畫 小俠悟玄機第一二回 黑颶肆狂威 邪火無功歸大化 玄冰森冷煜 陰雷一擊奏殊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