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涼亭裡。
在他的幻境中。
凌小星看着他,並不認識,也不似是逍遙派門徒。
這人來時無息,完全是憑空出現。身着一件青色長衫,雙手負於身後,長衫極青且翠,如草綠,涼亭有風,衣袂隨風而動,很是飄逸。
這人年約四十上下,面相白淨,眼眉之間隱有一股凌厲之意。
他非但沒有番人粗獷之意,更無番人驃壯體格,不論眼眉,與中原人都極爲相似。
若非年紀大了一些,乍看之下,不論是神情還是氣質,與梟夜倒有幾分相似。
這人看着凌小星,臉上露出一絲訝色,爾後又露也一絲笑容。
這人只是站在涼亭之中,沒有要走出涼亭的意思。
凌小星見這人乍一出現,饒是他膽大包天,心裡也是一緊。
這是他自己的幻境,按理說是不可能有其它人出來,而且他也未有意念想像其它事物。
所以他覺得很是奇怪,也覺得這幻境更是詭異。
他不清楚這人從何而來,怎麼能進到自己幻境之中,而且從這人的表情來看,他並非是無意之中進來。
難道還有人能進到幻境裡來?
這是我的幻境,不是你家菜園子。你想進幻境自己入定啊,幹嘛要跟我一起?
“入定?”凌小星忽然想到,難道這人也是入定進來的?他也會胎藏界?
想到此處,他便明白過來,這人一定是般若的師弟,剛好與我同一時間入定,所以才能要幻境中相遇。
可是應該也不會啊,如果梟夜現在也入定的話,那不是也能見到他?如果般若也入定,其它人都入定,這裡不變成集市了?那是不是還要開個館子呢?
凌小星沒心沒肺地想。
既然是個人,那就不怕,連般若我都不怕,還怕他的師弟?就算打不過也可以馬上出定嘛。再說連梟夜都不能把我怎麼樣,這一大叔還能咋地?
“喂,你誰啊。”凌小星暗中戒備,想問出這人來歷,哪知自己張開了嘴,卻沒有一絲聲音。
那人笑意更濃,未開口,也未有任何動作,靜立於涼亭中,任湖風撩動其衣襟,爾後,如霧般突然消失。
青草吐綠,垂柳露芽,湖風仍吹。
那人已不見。
凌小星也出了定,獨自坐在牀上想了好久,好像理出了一絲頭緒。
從年齡上來看,這人應該是般若的師弟,也會胎藏界。
那邊知道我練胎藏界的只有般若,現在這個人也知道了,那應該就是般若告訴了他。
般若現在在大理,那麼這個人應該也在大理。
這個人從表情上看也不是意外闖進來的,好像是專門過來看我一眼的。
可是,爲什麼要專門進來看我一眼呢?
肯定不是因爲我長得比梟夜好看,一定有其它原因。
可是,會是什麼原因呢?
來殺我?不太像。幫花骨朵打架?這倒是有可能的,因爲他們是一夥的。
這件事凌小星可不敢藏着掖着,他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那個人,再說打架的事梟夜最拿手,破軍都還差一些,而且對方還是高手。
打架好累的呢!
所以他馬上跑出房門,繞過正在罵人的盧乘風,穿過廣場見到了正在林中操練刺營的梟夜與破軍。
梟夜靠在一棵樹上,眯着眼看着天上的太陽。陽光由沒有樹葉的樹枝間射下來,落在他的臉上,一臉恬靜的模樣,在凌小星眼裡像個女人。
破軍站在一邊,看着在林間或起或落的刺營,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今天的天氣很好,微風輕拂,陽光燦爛。不冷,反倒有點暖洋洋的。
凌小星將所見所想說與梟夜聽後,梟夜臉色微變,沉吟片刻,道:“如果那人真是須危的弟子,那應該是般若大師兄。”
滅世去世前,將關內關外一些勢力與需警惕或是要留意之處都說與了梟夜知。從師父口中,他知道須危有三個徒弟,大弟子蒼朮,二弟子般若,三弟子花骨朵。
不過他並不知道須危還有個四弟子。
“可是那人年紀好像比般若和花骨朵都要小呢,跟你一樣,長得像個女人似的。”凌小星呵呵笑道,好似渾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一般。
破軍對須危並不熟,因爲他與自己的師父天煞“不熟”,所以天煞並未告訴他這些。不過他知道,須危肯定是以入門先後排的弟子順序,一個花骨朵便強悍如斯,那大師兄的境界肯定更高。
梟夜站直了身子,擦了擦眼角被陽光曬出的分泌物,然後拍了拍凌小星的肩膀,收回手之後說道:“須危收弟子是以入門先後而定,並非是以年齡而排。你入定時所見那人應該便是他的大弟子蒼朮。至於他看你所爲何事或者有可企圖目前不得而知。”
“並非好事。”破軍冷冷道。
梟夜繼續分析道:“如你所說,他此刻應該就在大理,想必是來接般若回去。他入你幻境之中,應該是般若說了你我之事。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鐵壁關與花骨朵一戰中,讓他猜出了我們的來歷,欺天三式,別人不識,可那些老怪物卻是知道。那麼,蒼朮便會懷疑我們與二老有關,而般若又將本門不傳之秘傳了與你,他關注一下也極爲正常。”
“他會殺了小星。”破軍又冷冷道。
梟夜看着破軍冷冰冰的臉,露出一絲笑意,“如果他不想本門不傳之秘外泄,的確有必要殺了蠢草,不過般若肯定不會同意。”
“是啊是啊,般若那人傻傻的,但人很好。”凌小星點頭贊同,“那你們說他們會不會逼我做般若徒弟呢?”
“偷人。”梟夜道。
“擄走。”破軍道。
梟夜與破軍同聲,儘管二人的說法略有不同,不過他們的臉色都變得嚴肅起來。
凌小星的胡言亂語,似乎一下子便點中了整件可的要點。
不論是“偷人”還是“擄走”,對他二人來說並不陌生,特別是破軍,因爲天地雙煞想收凌小星爲徒,他便是當年的執行之人,所以凌小星那句話一出,便想到了蒼朮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