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樑國,黑山山脈。
高空俯視下,一道道三階靈脈猶如珍珠,點綴在整座山脈上。
殿閣高聳,阡陌交通,往來修士熱情洋溢,欣欣向榮。
“嶽哥兒,這就是你出身宗門嗎?天下紛亂,門中長老們都慌了神,又有江長老和老祖相爭,領着一支弟子奪門而出……沒想到,北域還有這樣世外桃源的地方。”
一對男女修士停在黑山外圍,四下打量,男子感慨萬千,女子一副好奇模樣。
如今的青楓宗,已非昔日驟起時的景象。
兩位元嬰真君坐鎮,皆是春秋鼎盛,壽命悠長,宗門肉眼可見的飛速上升期。
黑山山脈早成了青楓宗的禁地,外人擅自進入,就是對宗門的挑釁。
常有靈舟巡空,杜絕非青楓宗修士進入。
黑山原本那些修仙家族,都開始自覺退出,將靈地歸還上宗。
反正河間宗那邊山川靈脈還有不少無主之地,黑山這邊二階下品靈地都能換河間郡的二階上品靈地。
只餘少數同青楓宗關係緊密,又不肯遠離宗門核心的修仙世家,在得到上宗許可後繼續留在黑山。
如那墨竹白氏,猴山劉氏。
“是啊,從小隨師尊在此長大……百年未歸,都有些陌生了。”
男子一襲白衣,氣質淡泊,有種歷經滄桑的沉穩。
明明容貌看着不大,但鬢角霜白,眼尾含皺,臉上道道消退不去的疤痕。
只有一雙眼睛,依舊純良乾淨,依稀能見年輕時的劍眉星目,面如冠玉。
“嶽哥兒莫難過,不管到哪兒,我都陪着你……”
女子挽着男修胳膊,輕輕拍撫,容貌不算妍麗,普普通通,好似一朵嬌柔的小白花。
“貴宗兩位老祖已經名震天下,白真君更是一人一劍逼的九難宗大真君狼狽落逃。祖父得到消息來找我時,那幅糾結表情是我頭回見到。特地贈予我多件寶物,還說岳哥兒你久未回宗,有空多回青楓宗走走。”
“如今外邊戰火連連,保不齊什麼時候妖族就攻來北域……黑山極北之地,還能更安穩些。”
現下,東域烽火連天,妖獸橫行,已然成了妖族天下。
只剩零星人族勢力還在抵抗,且只要在一地停留太久,就是被徹底搗毀的下場。
尤其爛柯山,潛藏的實力遠超修仙界對它的評估。
超過二十位化形大妖從爛柯山中殺出,聯合外海妖族將東域所有重要關隘,靈山大川,全部佔據。
又陳兵無數,隔着千丈河寬的濟水,同中域修士大軍對陣。
修仙界對爛柯山的預估,一直是在個位數的化形大妖,他們表現出來的實力也是如此。
可這回大量陌生大妖的出現,證明金越宗對妖族聖地的監管徹底失敗。
不管是來自各域投奔爛柯山的四階妖族,還是在藏在洞天中,渡劫時用不爲人知秘術掩蓋了天劫痕跡,這樣大的數字差距就是金越宗的大大失職。
加上太上長老戰死,傳說中的化神老祖直到舉宗遷移那刻都理所當然的未出現,金越宗已經被剝去了超級宗門名頭。
客居中域,門下弟子又死傷慘重,境遇已經和普通元嬰宗門沒什麼區別。
殺死金越宗的那頭白猿名聲大噪,成了妖族新生代的強者,才四階中品就有如此神勇實力,定然又是人族今後的心頭大患。
根據投降妖族暗地裡又沒和中域這邊斷了聯繫的宗門修士透露,白猿是爛柯山赤耳妖君遺落在外的血脈。
自行渡過天劫,走完化形之路,回到爛柯山後才得了血脈傳承。
赤耳妖君更將隨身寶物賜予,帶在身邊悉心培養,將其視作爛柯山下一代繼承人。
面對着東域妖族的大軍壓陣,中域各家宗門都在抽調修士,整頓大軍。
可有道德宗慘敗在前,妖族表現強勢,中域這邊至今未有一名化神大能站出來穩定局勢,搞得人心惶惶。
每個中域修士心頭烏雲蓋頂,感受到了大戰臨近的味道。
多少萬年來,不啻妖族強者,還是上界古魔,都只能在其他四域肆虐。
就算進入中域,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各家大能出手鎮壓,影響範圍有限。
可眼下的妖獸狂潮,顯然短期內不可能消弭,中域修士的驕傲正在被打碎。
相比之下,樑國這種地處北境,資源貧瘠的蕞爾小國還真是風平浪靜,沒被外邊局勢影響多少。
兩名陌生修士站在黑山駐足不前,很快就引來青楓宗執法弟子的注意。
一艘風行梭落下,邱景榮風塵僕僕的領着一隊弟子走了下來。
作爲青楓宗近十年來,第一位剛築基成功就被授予長老身份的修士,有人說他是得了宗門中大人物的看中,準備重點培養。
只有自己心裡明白,這是上繳家族傳承換來的待遇。
只有藉助這個長老職司快速成長,才能在宗門中立住腳,站到高位,有機會報當年族滅之仇。
“兩位前輩到訪黑山,不知有何貴幹?”
邱景榮一看眼前這對男女修爲,心頭狂震,居然是兩位結丹真人。
青楓宗獨佔兩郡,實則輻射更遠,佔下了樑國修仙界近三分之一的地盤。
已經徹底壓過天理宗、聖蓮宗、冰魄宮,成爲樑國第一宗門,可門中也就六位真人,兩頭三階靈獸。
左近結丹真人基本都在執法殿掛號留影,很明顯這對男女並非熟知的任何一人。
“門中如今哪位真人當家?”
白衣男子視線從這隊執法殿弟子身上掃過,神色複雜,開口說道。
“前輩與本宗有舊?兩位老祖諭旨,由衛師叔掌管全宗庶務,大小事宜。”
邱景榮見對方問的奇怪,心裡咯噔一下,估計來人是友非敵。
否則兩位結丹修士強闖黑山,可不是執法殿幾艘靈舟能夠阻攔。
只要不靠近靈脈要地,護山大陣的守禦範圍也沒那樣大。
“去向衛師兄通傳一聲,就說齊嶽攜內子歸來,求重回青楓門牆……”
沉默良久,齊嶽喟嘆一聲,蕭索的說道。
……
一頭三階頂峰,只差一步就能化形的碧水毒蛙翻着肚皮躺在了地上。
腦門上有一道劍孔,貫穿全身,汩汩鮮血染紅了底下土壤。
山頭上,數百隻二階毒蛙原本正在發出此起彼伏的呱叫,令人煩躁。
在下一瞬間,所有毒蛙都被一道劍光捲過,蛙頭飛天。
不管在山腳,還是山頂,蛙鳴聲同時消失,毫釐不差。
蛙王老巢中,靜靜生長着一朵七瓣白花,被一隻靈鋤挖開土壤,連着根莖一塊兒移走。
白花滴落一滴水珠,濺在地上,黃泥頃刻間焦黑腐蝕,滋滋作響。
“腐骨靈花,兩百年才長一瓣,這株就是長了整整一千四百年,真不容易……”
白子辰以冰蠶銀絲織成的錦布包裹住了腐骨靈花,才能承受花蕊中的毒液。
否則就是特質玉盒,都會被腐蝕的坑坑窪窪。
多了一道手續,再置入特質的冰玉玉盒佈下禁制,纔算罷休。
此物是修煉百毒碧鱗骨的九百九十九種毒物之一,也是剩下爲數不多還沒被收集到的毒物。
“這樣一來,只差最後十八樣,總算看到煉成仙骨的曙光。”
白子辰體悟劍道五年間,滇國宗門連元嬰真君都親自上陣,剩下的毒物真的是無能爲力。
剩下的毒物,要麼是沒有具體的目標,要麼本身實力強大或守護它的蟲獸不俗,就連元嬰真君都沒百分百把握。
十萬惡山的兇名,低階修士死傷根本不算回事,可是南疆本就不多的元嬰修士前後在裡邊折了五個才得出的結果。
就像這朵腐骨靈花,也就運氣不好碰上了白真君,換一個元嬰修士碧水毒蛙都能撐上幾個回合。
另外,遍佈山頭的毒蛙在妖王死去之後會在鳴叫那刻炸碎毒囊,導致本是劇毒之物的腐骨靈花直接枯萎。
只有在三息內同時斬殺毒蛙,才能保住腐骨靈花。
這起碼得安排數百位修士,還得是實力足夠秒殺二階毒蛙,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如果不是白子辰終於悟得劍光分化,還真不敢將第一個目標就選中腐骨靈花。
簡單收拾了下戰利品,又馬不停蹄的奔向了下一個地點。
他手中的最新南疆地圖,是南域一代代修士用性命修成,記錄了各種蟲獸的分佈點。
百毒碧鱗骨所需的毒物,一個比一個深入十萬惡山。
“照那虞白蟾所說,十萬惡山最深處很可能有着五階妖蟲,不可疏忽大意了……才初入劍道第四境,只能說的確提升不少,但就算佈下星河劍陣也沒到了對抗五階妖蟲的地步。”
虞白蟾口中碰上五階妖蟲的區域,被白子辰劃做絕對禁區,根本沒考慮往那個方向。
至於十萬惡山中有第二個五階存在,這種情況低到不可能發生。
三月後,收穫既是大補之藥,又是劇毒之物的玉芝藤。
切成小段生吞,可以補血養氣,先天不足難以踏上修行之路的柔弱幼童吃下一段,就能恢復到正常人水準。
最多連服三段,氣血旺盛,元氣充沛,結丹之前修行速度都能快上一分。
就連傳說中的九陰絕脈,玉芝藤都能救助。
磨成粉末,配上特定靈水,就能讓原本最多活到二十歲的九陰絕脈少年保持正常狀態,起碼多活二十年。
要知道,九陰絕脈擁有者的修煉速度堪比天靈根。
遏制住負面狀態,完全能在壽元殆盡前築基。
境界上去,就能有其他自救方法。
但只要將玉芝藤放入丹爐,任何試圖將它作爲靈草加入丹藥的行爲,都會將其變成劇毒之物。
煉成的丹藥一點粉末,就能讓結丹真人一命嗚呼。
元嬰真君服下,亦會受到侵蝕,死狀可怖,元嬰直接漆黑壞死。
白子辰這回對上了一頭四階龍雀,能夠口吐人言,卻未化形成功。
顯然是身懷荒獸血脈,給它帶來強大力量的同時,也限制住了發展方向。
同這頭龍雀交手不到一炷香時間,主要爲了演練劍光分化境界,上來就是雙劍化作層層劍光,起此彼伏的盪漾開去。
龍雀身上翎羽猛掉,連用數種神通都抵禦不住,只能狠心拔下尾部真翎,融成一團五彩微光直接飛遁逃走。
白子辰想了一想,沒有繼續窮追不捨。
畢竟十萬惡山中還藏着他對付不了的存在,爲了一頭龍雀冒着太大風險沒有必要。
……
星霜荏苒,日夜升降。
法衣自淨,以掌剃髮,白子辰在十萬惡山中做了三年野人。
幾乎片刻不停,在一座座山頭間趕路,尋覓毒物。
若是信息錯誤或已經被他人摘去,就立馬更換目標。
這中間,他甚至見到了五大奇蟲中的百毒噬金蟲,遠遠地就是黑壓壓一片。
都快將數裡陽光遮住,好似一團墨雲移動。
白子辰不閃不避,也沒主動上前。
還是百毒噬金蟲聞到了血肉味道,瘋一般的振翅飛舞過來,將他圍成了圓球。
“三階頂峰的百毒噬金蟲,身逾精鐵,刀劍難傷,還可吞噬萬物……只要給了它足夠時間,管伱靈寶還護身神光,都能給你啃咬吞噬一空。”
感受着劍光上傳遞過來的劇烈震力,只能說能被列入五大奇蟲,肯定有它的道理。
就算四階妖蟲,都不可能撼動他的劍光,卻被百毒噬金蟲咬開了小小一口。
成千上萬的百毒噬金蟲瘋狂啃咬,將原本密不透風的劍光數息間就咬出一個小洞來。
好在他已經悟得劍光分化,將兩口飛劍一晃,就是無數劍光盪開,將百毒噬金蟲層層分散開來。
否則不用幾項壓箱底神通,對付百毒噬金蟲還真有些吃力。
煉劍成絲倒是可以輕鬆穿透蟲身,但對飛劍御使的精度和速度有着極高的要求,每劍都有着要求。
在這樣的數目面前,殺敵速度可以說是杯水車薪。
這也是爲何三階頂峰的百毒噬金蟲,只要數量起來,就連元嬰真君都能吞吃。
白子辰不至於此,但也就殺死百來只百毒噬金蟲,蟲羣見是塊難啃骨頭飛走,也沒應對好辦法。
此刻就是不同,就像下起暴雨,百毒噬金蟲的屍體傾倒般的落下。
眨眼功夫,就在地上積起了厚厚一層。